誰知陸嬤嬤聽了這話，卻滿臉悲愴地回了一句：“像我們這樣身份卑微的奴婢，哪裏有資格吃葡萄呢？”
    這話實在唐突又生分，幸而小林氏在遠處不曾聽到。
    沁兒立時噤聲道：“嬤嬤這是在說什麽胡話呢，小心您的腦袋。”
    眼瞧著沁兒這副擠眉弄眼，瞧著像是在為她鳴不平的模樣，陸嬤嬤看不起沁兒的用意，也不敢多言，隻道：“夫人此刻怕是沒有心思與沁兒姑娘說話呢。”
    這話的意思就是讓沁兒識趣些自己離去。
    沁兒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當下便笑著與陸嬤嬤寒暄了幾分，而後匆匆離去。
    寧蘭見她這般快地走了回來，心中納罕，隻道：“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沁兒一向腳程快，可自己的院落離小林氏的屋舍有些距離，並非幾步路便能走到的。
    沁兒一臉的諱莫如深，隻含糊其辭地說道：“不過送一盆葡萄，原也耗不了什麽力氣。”
    寧蘭心下一凜，卻因青姐兒和福哥兒在跟前的緣故沒有多問沁兒什麽。
    到了夜間，兩個孩子在奶娘們的帶領下回各自的廂屋安睡。
    寧蘭這才將沁兒喚到了身前，問她：“這是怎麽了？珍姐兒那兒可是出了什麽事。”
    沁兒聽著寧蘭如此親昵地喚著小林氏，心下有些不適。
    “夫人可別覺得我針對陸夫人，今日我去她屋裏，遙遙一見她正在責罰幾個無辜的小丫鬟呢。”沁兒嘟著嘴說道。
    “無辜的小丫鬟？”寧蘭立時問道：“怎麽個無辜法，你倒是說給我聽聽。”
    沁兒便將自己在小林氏屋內的見聞統統說給了寧蘭聽。
    寧蘭聽後倒默了良久，半晌隻道：“你的意思是，珍姐兒因為幾個小丫鬟去她房裏打掃的緣故生了極大的氣，還揚言要將小丫鬟們都發賣出去？”
    沁兒點頭如搗蒜。
    她心裏盼望著寧蘭能發現小林氏的不同。
    或許是因為京城內流行著捧高踩低的風氣，又或許是小林氏天性使然。
    如今的小林氏已然與從前的她全然不同。
    可寧蘭似乎不願意相信沁兒話裏的深意。
    她不願意將小林氏往壞處想。
    沁兒識趣地點到為止。
    她知曉寧蘭對小林氏十分信任，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改變。
    隻要寧蘭心裏存了懷疑的種子，就不怕她看不穿小林氏的真麵目。
    如此想著，沁兒便壓下了心中的浮躁，改而對寧蘭說道：“夫人是好心，隻盼著陸夫人能配的上您的好心才是。”
    這似乎而非的一句話果真在寧蘭心間留下了片片漣漪。
    起先她還以為沁兒是對小林氏多有不滿，這才會幾次三番地針對著小林氏。
    可仔細想來，沁兒並非那等性子嚴苛之人，也不會平白無故針對一個人。
    往昔她與小林氏也算是和諧共處，怎麽會好端端地就開始針對小林氏？
    寧蘭越想越不對勁，便在心裏留了個心眼。
    一個人隻要發現一件事不對勁，便會絞盡腦汁地找出些蛛絲馬跡來佐證自己的觀點。
    寧蘭就是這樣的人。
    她仔細觀察了一番小林氏，而後發現她果真與從前不大一樣了。
    從前她對待小丫鬟或是婆子們都十分溫柔可親，如今卻高傲地抬著眸，一副誰都不想多搭理的模樣。
    如此，倒露出幾分令人惱怒的高傲來。
    寧蘭不是什麽藏得住心事的人，當日夜裏便與魏錚提起了此事。
    魏錚笑著望向了寧蘭，而後道：“如今她隻是倨傲一點，你就受不了了，若陸禮當真登上帝位，你待如何？”
    寧蘭望向魏錚，沒有第一時間答話。
    魏錚卻道：“等陸禮稱了帝，小林氏就是萬人之上的皇後，到時候你再不能用‘珍姐兒’三個字來稱呼她，人前人後見了她都要下跪行禮才是。”
    如今想來，寧蘭不過是早些適應一下將來的日子而已。
    得了魏錚的開解後，寧蘭也安了心。
    “夫君說的不錯，是妾身想多了。”
    寧蘭早料到自己與小林氏有生疏的這一日，隻是沒想到這一日會來的這麽快。
    “你是個實心人，早該想到有這麽一日了，隻盼著你與她不要因為這些細枝末節的事而生出嫌隙來就是了。”
    隻是魏錚的期望最終隻能如雲煙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一日過後，寧蘭便刻意疏遠了小林氏幾分。
    小林氏卻猶然未覺，隻自顧自地來尋寧蘭說話。
    自從經曆了上回之事後，青姐兒也不再像從前那般依戀著小林氏了。
    這幾日小林氏來造訪，青姐兒都抱著福哥兒躲了出去。
    沁兒奉了寧蘭的命照顧哥兒姐兒。
    隻是青姐兒這個年紀比同齡人多了幾分促狹，見了沁兒後便笑著說道：“我知曉沁兒姨母也不喜歡林姨母了。”
    沁兒一愣，萬萬沒想到會從青姐兒嘴裏聽得此話。
    大人間的爭鬥還是不要讓孩童們知曉的好。
    所以沁兒並沒有回答青姐兒的話語，隻道：“你林姨母是有要緊的事要與母親說呢，本也不能被你們這倆小不點打擾。”
    眼瞧著從沁兒這裏是套不出什麽話來，青姐兒隻能撇了撇嘴，自顧自地與福哥兒玩耍起來。
    沒過多久小林氏便離去了。
    沁兒這才帶著青姐兒和福哥兒走了回去。
    兩個孩子圍著寧蘭不放，半晌隻道：“娘親，方才林姨母來與你說什麽了？”
    寧蘭先是瞥了沁兒一眼，眼見沁兒一臉與自己無關的無辜模樣，她這才說道：“你林姨母有些事做不好，所以來問問娘親。”
    原來小林氏此番登門是因為不知曉該如何管家屋內的丫鬟。
    她告訴寧蘭，這些丫鬟們各個不服管教，總是不打招呼就進小林氏的內寢，這便翻一翻，那邊拿一拿，讓小林氏十分煩惱。
    聞言，寧蘭對她的懷疑也因為這話而消減了大半。
    是了，小林氏從前隻是個人微言輕的庶女，並不會管家理事的條條框框。
    所以她必定是遇到了極為窘迫的境遇才會來求助寧蘭。
    思及此，寧蘭便軟了心腸，隻與沁兒說：“她平素也沒什麽人說體己話，我與她姐妹情誼匪淺，有能幫的地方自然要幫一幫她才是。”
    沁兒點點頭，心裏雖不以為然，到底沒有多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