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魔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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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朦朧,雲層厚重。
    漫天星辰為之遮蔽,月光亦難以穿透這層幕布,使得整個京師上空呈現出一種昏昏沉沉的陰暗色調。
    夜深人靜的一角,河水靜靜地流淌,蜿蜒無光,不見粼粼波動,似一條靜謐黑帶。每有微風拂過,便發出輕微潺潺聲,隨河岸兩旁柳樹的枝條一同搖曳。
    一座木橋橫跨河流之上,連接著兩岸陰沉暗黑,木橋古色古香,不知年代,欄杆上雕刻的精美圖案早已淡去。
    偶爾有夜鳥飛過,悄無聲息,隱有一絲萬籟暮年的沉寂。
    無生界,真的老了。
    夜色下,紅衣身影閃爍而至,行至木橋中央,驟然停下腳步。
    飲血夫人睜開紅瞳望去,見一白衣少女阻路,心頭咯噔一聲,雙手藏於袖袍,靜靜一言不發。
    少女明眸皓齒,笑容天真爛漫,姿容不俗,初長亭亭玉立,似一抹月華,純白無瑕。
    但在飲血夫人眼中,少女恐怖異常,周身環繞晦澀難明的天地之勢,分明是一位高深莫測的先天期強者。
    她默默退後一步,突然心頭一寒,側身看去,後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身影。
    青年一襲黑衣,笑容燦爛,忽略手中握著的長刀,便是一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
    誰家好孩子大晚上不睡覺,把妖女堵在橋上啊!
    少女來無影去無蹤,青年更是無聲無息宛如鬼魅,若不親眼確定,便如一團空氣,前有狼,後有虎,讓飲血夫人不知如何是好。
    京師的水更加渾濁了。
    飲血夫人如臨大敵,養氣的功夫抵擋不了撲麵而來的重壓,主動開口道:“你二人是誰,六扇門的走狗嗎?”
    “是也不是,今夜來尋夫人,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一下,還望夫人不吝賜教。”向遠微眯雙目,虎嘯刀嗡嗡顫鳴,似有猛虎封印其中。
    無生界的副本從石雲縣轉至京師,當真是築基不如狗,先天滿地走,如眼前的飲血夫人,就是貨真價實的本地先天期。
    第一次進入無生界的時候,向遠手段低微,隻有虎嘯刀和孤星追月能拿出手,主力是蕭令月,他在一旁打輔助,順便撿漏搶人頭。
    那時的他初生牛犢不怕虎,敢持刀斬先天,約莫半年時間過去,修為大進,習得了兩把刷子,直麵先天更不可能畏懼。
    沒有護體罡氣,一刀下去,大家都得掉血,有什麽好怕的。
    莽歸莽,該謹慎還是要謹慎的,向遠安排僵前輩走了水路,此時已埋伏在橋下,一動不動穩如王八,隻待摔杯為號,便衝出來保駕護航。
    “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等相鬥,勢必引來朝廷鷹犬,不如換個地方,小妹設宴款待兩位。”飲血夫人緩緩出聲,從袖袍中取出兩把飽飲鮮血的紅色柳葉刀。
    她薄唇輕啟,一縷縷血色散開,紅色雙眸更是在夜色下綻開猩紅光芒。
    “不不不,夫人是前輩,我二人宴請方才不失禮數。”
    向遠笑容燦爛,對飛天蝙蝠遞去一個眼神,示意她速速出手拿下飲血夫人。
    禪兒也不廢話,她感悟天地至理,有許多不明之處,需要借本地先天做個踏板,飲血夫人勉強符合標準,是個達到了及格線的老師。
    就你了。
    一縷月華從天而降,禪兒揮手一握,掌中握住一柄美輪美奐的劍刃。
    一步踏出,便如挪移,原地留下濺開的水月光華,等飲血夫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劍刃襲至麵門,刺痛雙目險些流出血淚。
    她一個後仰躲開,纖細腰肢彎折緊繃,險之又險看著劍刃從麵前劃過。
    心頭震驚萬分,不明白黃毛小丫頭哪來這般可怕手段。
    境界先天就算了,身法也無比高明,還有這看不懂的月華之刃,縱然打娘胎裏修煉,未免也強得匪夷所思了。
    月光流轉,時而柔弱,時而寒意驚人。
    禪兒閑庭信步,手中長劍翩然舞動,每每料敵於先機,逼迫飲血夫人倉皇招架,狼狽的模樣哪有先天風采。
    終於,禪兒漫不經心的十餘招過後,飲血夫人總算蓄好了大招,通過自己對天地法理的感悟,借來了天地之勢。
    充盈血氣蔓延,起初幾縷微風,眨眼間狂風怒吼,風卷無盡血雲,使得周遭空氣濃稠如血。
    飲血夫人的氣勢節節攀升,雙刀舞動血霧雲團,便似兩顆猙獰龍頭,遙遙一揮,又如血色剪刀,截天斷地,欲將禪兒一襲白衣攔腰鍘斷。
    禪兒持劍原地不動,似是被天地之威壓迫,她眸中蘊藏白光,將天地之勢的變化盡收眼底,笑著微微點頭。
    但見白光移步,禪兒化作數道幻影,每一道幻影腳下都有水月光華濺開,時間好似暫停,血龍停滯,血色剪刀僵硬,隻有飲血夫人的神色緩慢變化。
    從最初的勢在必得,黃毛丫頭不過如此,緩緩變化為這是什麽場麵,我以前怎麽沒見過。
    禪兒輕飄飄來到飲血夫人麵前,先是微微一笑,賣了個萌,而後月華之刃刺出,貫穿了飲血夫人的雙臂雙腿。
    泡影破裂,匯聚而來的天地之勢就此散去。
    飲血夫人跌落手中雙刀,臉色駭然坐在地上,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隻知眼前少女恐怖異常,殺她便如踩死一隻螞蟻。
    跑!
    一個轉身,陰風鬼霧襲來,刀鋒貼臉,和剛剛的月華之刃如出一轍。
    攻勢相近,功法懸殊,月華之刃信手拈來,瀟灑飄逸好似遊戲,慘烈刀光則是另一個極點,剛猛森然,有去無回不留餘地。
    飲血夫人二度折腰,後仰的腰線岌岌可危,讓人生怕再下一分便會折斷。
    終究還是躲過了這一刀。
    向遠右手橫刀掃過,左手高高揚起,五指晃開重重黑影,似折花,如撥弦,指尖點點遊過飲血夫人的胸腹,最後一掌落下,重重將人拍倒在橋上。
    三十六路衝穴手!
    向遠一擊封住飲血夫人任脈大半穴位,知道對方是先天期境界,真氣強大,底蘊雄厚,乘勝追擊,雙手或掌或指,雙臂如同繁花燦爛,盡數擊打在血飲夫人氣穴位置。
    血飲夫人悶哼連連,無數難以祛除的真氣旋渦入體,封死氣穴,使得她無法外放真氣,手腳被縛,簡單的行功運氣也難以辦到。
    還沒結束。
    打完了正麵,還有背麵,向遠腳尖一挑,將飲血夫人翻了個麵,雙掌連拍,啪啪啪又來了一套連招。
    禪兒:“……”
    不好評價,姑且算謹慎吧。
    兩套連招打完,飲血夫人便如翻了麵的鹹魚,雖然還能動彈,卻被封住了全部氣穴,基本和廢了沒什麽區別。
    考慮她是個先天期高手,向遠能封一時,封不了太久,想要逼問情報,還得禪兒操作一二。
    催眠術什麽的就算了,築基期催眠先天期……無生界的天地法理隻是抱恙,又不是變態了,哪有這種好事。
    向遠真敢催眠,飲血夫人就敢反製。
    向遠將人扛在肩膀,揮手將兩把柳葉刀送入玉璧空間,站起身拍了拍屁股:“飛天蝙蝠,幹得好,找個沒人的巷子,咱倆好好審問她一番。”
    來無生界一天一夜了,遺落在外的法寶還沒下文,問問飲血夫人,是不是被她藏起來了!
    你拍哪呢!
    禪兒翻翻白眼,因為不是她的屁股,也沒說什麽,正要前方開路,突然停下腳步,怯生生站到了向遠身側。
    黃泉妖女不是慫貨,但凡她開始裝純演戲,就表明有觀眾到場。
    向遠橫刀身側,和禪兒立於木橋中央,一前一後出現兩道身影,截斷了進路和退路。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橋前,立著一位麵容冷峻的女子,二十七八的相貌,養眼又冷豔;橋後,是個道士扮相的中年男子,一襲青色道袍,長須如雲,背負一柄長劍。
    八大神捕,‘鬼見愁’冷司蘭。
    八大神捕,‘五鬼力士’王挪。
    見鬼了,昨晚在皇帝家門口溜達一圈都沒見到八大神捕,今晚一下撞見三個。
    向遠心下吐槽,絲毫不慌,三對三,優勢在我,既拿了飲血夫人,不如再拿一個鬼見愁,一正一邪湊夠兩個俘虜。
    五鬼力士什麽的就算了,向遠拜入本心道,道號‘問天’,勉強算半個道士,道士何苦為難道士,便不抓他當俘虜了。
    此刻京師局麵尚不清楚,向遠不願貿然加入其中一方,能不打,最好避開這一戰,當即笑道:“在下‘混元霹靂手’李仙緣,這位是我師妹飛天……”
    “飛天魔女李嬋!”禪兒插嘴道。
    閉嘴,這裏隻有我能插嘴!
    飛天蝙蝠哪裏不好了,雖然他武功弱、脾氣臭、嘴巴更臭,但就如同正道的光照在了大腚上,不能否認他是個正道大俠。
    飛天魔女什麽的,一聽就是反派。
    話說回來,飛天魔女是誰來著,武俠裏有這麽一號人物嗎?
    向遠的心思走到哪裏,就在哪裏踩一下西瓜皮,回過神後,繼續道:“兩位神捕,在下與飲血夫人有一樁恩怨,能否通融一下,待我拷問完情報,再送她去六扇門伏法。”
    “國有國法!”
    冷司蘭無愧鬼見愁的江湖外號,冷麵不近人情,開口便是低情商:“飲血夫人是重犯,必須抓捕,你二人來曆神秘,也要去六扇門走一趟。”
    “真的不能通融一下?”
    “放下武器!”
    沒得談,隻能講道理了!
    向遠朝禪兒遞去一個眼神,待會兒他走水路,禪兒留下收拾兩位神捕,別鬧出太大動靜,也別一個用力過猛把人打死了,一前一後去禮部侍郎文於泰府上匯合,還是昨晚通宵未眠的那間房。
    可能是向遠字數太多,禪兒沒有看懂,也可能是正在裝純,笨笨的不是很聰明,她乖巧站好,眼中滿是不服九年義務教育的桀驁光芒。
    缺心眼吧你!
    這個時候裝什麽裝!
    向遠撇撇嘴,見冷司蘭緩步襲來,背後亦有腳步聲靠近,當下不做猶豫,單手抓起飲血夫人,扔沙包一般砸向橋頭。
    他有無相印法,再得血靈芝、魔氣鍛體,一身力氣大得驚人。
    飲血夫人脫手便如一枚紅色炮彈,轟隆隆破空而出,眨眼間來到冷司蘭麵前。
    冷司蘭為八大神捕,還有鬼見愁的名號,豈是嬌滴滴的小娘子,並指成劍向前,以點破麵,不僅止住了來襲的紅色炮彈,還一指將其重傷。
    向遠深吸一口氣,橫刀在手,盤算著此戰如何收尾,究竟是隨兩位神捕去六扇門喝茶好,還是負隅頑抗一黑到底好。
    無須向遠糾結,有人幫他作出了選擇。
    黑夜中,一道孤影飄然降臨,氣息全無,好似融入天地之中,直到刻意散開的風聲,兩位神捕才察覺到強敵在側。
    是一位女子。
    此女一襲白衣,烏發飄逸,細膩肌膚白皙如雪,透著淡淡的光澤,嘴角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好似月下珍珠,明媚自生光彩。
    容貌美得驚心動魄,便如天上傑作,每一處細節都經過精心雕琢。
    行走間,步伐輕盈,優雅高貴,長發如瀑布般披散在肩上,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輕輕搖曳,散發出一種不可言喻的魅力。
    傾城之姿的背後,是融入天地一般深不可測的實力,仿佛指尖輕輕一觸,便有風雲變色,山河震動。
    複看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分明是無聲嘲諷,嘲笑所有自不量力的挑戰者。
    獨孤後!
    “魔後?!”
    兩位神捕大驚,冷司蘭一成不變的冰山臉,下意識浮現出一抹懼色。
    魔後抵達京師,她真的來了。
    向遠身旁,禪兒乖巧站立,看清獨孤後的麵容,低眉順目,掩蓋眸中森嚴冷意。
    她,在這個世界!
    是來找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