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方旗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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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山坡下的蜿蜒道路,打著荊棘花旗幟的隊伍在萊昂等人的迎接下,緩緩進入塞爾瓦。
盡管從書信中提前得到通知,為厄利弗男爵的到來做好了準備,但當法羅裏斯家族的行軍隊伍抵達塞爾瓦時,那規模依舊比萊昂預期的要大得多。
數名荊棘花騎士帶領著一百名重騎兵,往後是幾百名頭戴鍋盔與護鼻盔,身披鏈甲的法羅裏斯城紅袍士兵。
隊伍尾端拖著長長的民夫輜重車隊。
起初萊昂還擔憂,塞爾瓦該如何容納這浩浩蕩蕩上千人的部隊。
不過好在,大部分士兵和民夫並未停留,直接穿過了塞爾瓦的村道,繼續前往東邊的荊棘花家輜重營地。
提前得知萊昂發色改變的厄利弗男爵倒也沒太過意外,和魔法有關的古怪現象,他這樣的貴族也沒少見識過,寒暄了一下便帶著隨行的騎士與近衛前往了儀事大廳。
萊昂倒從封君的隊伍裏,瞧見了一位完全沒有料到的貴客。
身披長袍,頭戴兜帽的阿德琳娜夫人,居然也跟著丈夫來到了此地。
看著那借兜帽遮掩摘下麵紗,含著微笑衝自己點頭致意的男爵夫人,萊昂趕忙招呼仆傭,打算為議事大廳上首右側增設屬於封君夫人的椅子。
但他卻被厄利弗本人及時攔住。
“勿要聲張,阿德琳娜不會出席儀式。”男爵對萊昂搖了搖頭。
萊昂隻好暫時按下疑惑。
接下來按正式流程,眾人並沒有先召開宴席。
而是直接開始了加封頭銜的儀式。
敞開的大門內外,身披塞爾瓦劍翼黑袍和法羅裏斯城紅袍的近衛們,手持武器,挺胸昂首的看守著大廳入口,防止任何意外打擾到儀式進行。
敞窗通明的大廳當中,男爵落座。
來自法羅裏斯的騎士與侍從們立於右側。
塞爾瓦的眾人則立於左側。
騎士們並非沒有座位,但莊重的加封儀式中,大部分人都必須保持站立,來見證這個過程。
萊昂身邊不隻是阿澤瑞恩與洛哈克,考維斯、老布萊恩同樣有資格在場。
連奧莉薇婭也跟在考維斯的身後,好奇的打量這場鄭重的儀式。
由於眾人沒有足夠的禮服,便以打理幹淨的鎧甲所代替,六人穿戴盔甲,盡管除老布萊恩以外,麵容都極為年輕,但陣仗上倒是不輸多少。
萊昂仍記得少女過去遺憾於沒有見證他們三人的騎士冊封,這一次加封儀式,便沒有落下女孩。
而知曉其身份的現在,萊昂倒不怕奧莉薇婭出現在厄利弗麵前,從未見過女孩生父生母的現任荊棘花男爵,基本不會對少女產生什麽聯想。
萊昂目光掃過對麵的荊棘花騎士,平日裏和熟悉的人朝夕相處都沒怎麽注意,現在立於陌生的人群當中對比明顯,他忽然發覺,不知不覺間,自己身材發育得已然比當初高了許多。
暗自側目,萊昂瞧了瞧身旁的阿澤瑞恩與洛哈克。
和洛哈克對比尚不明確,那小子依舊人高馬大,搞得萊昂一直以為自己沒啥變化。
但和阿澤瑞恩仔細比較原來他已經較之貴族少年高出了小半個腦袋。
萊昂心裏默默目測丈量。
估計出,這具已然邁過年關的十七歲身體長勢驚人,個頭早已過了一米八多,怪不得這段時間感覺板甲比當初穿得合身。
他的身高,現在已與那些身強體壯的騎士們較為接近,且體格仍在快速發育,也不知是吃好喝好發育好,還是這段時間折磨鍛煉之下,魔素不斷循環刺激的影響.
法羅裏斯家的侍從依照安排,在男爵身旁展開了荊棘花家族旗幟。
“願古老的眾神注視,在這片土地上,汝等聚集於此,將見證一位忠誠的騎士,被吾加封榮耀的神聖時刻。”
厄利弗高聲宣布儀式開始,眼神欣賞的看向那以萊昂為首的塞爾瓦隊伍。
沒想到,這麽快自己就不得不將這屬於戰功赫赫之人的高級頭銜,授予一位僅僅被冊封了才三個多月的年輕人。
這樣一個從平民成為下級騎士,又直接躍升到方旗騎士的階層晉升速度,放眼整個奧蘭德的曆史都少之又少。
但厄利弗並不覺得自己的決定草率。
正相反,他甚至懊惱無法給予這仿佛挖不盡寶藏一般的少年,更多豐厚的饋賞要不是從妻子那裏得到提醒,他都想要從自己女兒裏挑一個懂事的,嫁給這孩子,將這被命運眷顧的年輕人牢牢綁定在家族當中。
可惜
厄利弗看了看那藏在眾人身後,穿著一身盔甲的漂亮少女。
在頗具慧眼的夫人阻攔下,他才知曉這孩子怕是已有中意的姑娘。
貿然招親聯姻,恐怕容易適得其反
完全不知自己差點被厄利弗招婿的萊昂,轉頭望向封君身側展開的旗幟。
他發現男爵好像隻準備了家族的紋章大旗,卻並未安排國王的旗幟。
而據他的了解,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樣加封方旗在奧蘭德似乎不太合規。
不過在場都是法羅裏斯家值得信任的自己人,倒沒人去在乎封君有意改變的儀式細節。
厄利弗從座位上起身,拔出腰間那遺失十幾年後失而複得的荊棘之刃。
“塞爾瓦的萊昂·潘德拉貢,走上前來。”
萊昂整肅自己的麵容,身上的騎士板甲鏗鏘作響,步伐沉重的來到了大廳中央,於幹淨的地毯上,手扶劍柄行單膝跪禮,在封君麵前聽候加封。
“萊昂,汝願接受方旗之榮譽,並承擔其責任與義務嗎?”厄利弗問道。
“吾之榮幸,大人。”萊昂扶胸答道。
男爵的侍從隨即在主君身側,展開了另一麵已經做好的方旗。
黑底的旗麵上,四邊繡著荊棘紋線,當中是展翅的劍翼紋章。
厄利弗得到回答,便抬起寶劍,輕拍自己騎士的肩膀。
“汝斬蛇護民,展示了勇武。”
“汝無私獻城,展示了忠誠。”
“汝守護吾妻,展示了恩義。”
在儀式中宣讀了對方的資格,厄利弗將劍刃歸鞘。
他身旁的侍從連忙掀起旗尾疊放整齊呈給主君。
“汝將獲得這麵方旗,作為能夠獨自領軍、指揮騎士的象征。”男爵接過卷好的旗幟,鄭重的將其授予了萊昂。
“必不負您所望。”萊昂雙手接過。
“很好,起來吧,我光榮的騎士。”厄利弗扶起這執掌家族多年以來冊封的首位方旗騎士。
他接著看向大廳裏的眾人:“祝福他,願潘德拉貢之名,榮耀法羅裏斯,為荊棘花帶來勝利!”
右側肅立的荊棘花騎士們按劍扶胸,齊聲呼喝:“榮耀與勝利!方旗騎士,萊昂·潘德拉貢!”
左側塞爾瓦的眾人,隨即也跟著高聲重複。
起身的萊昂,默默的看著手捧的方旗。
他再次注意到,這次加封儀式就連照例的宣誓中,都沒有一絲一毫提及奧蘭德與那位萊德溫三世陛下的意思。
儀式結束,厄利弗隨即宣布慶祝宴會開始。
早已準備好的仆人們搬來長桌,為貴族騎士們布置座位各自落座,一道道塞爾瓦盡可能準備的豐盛食物和酒水被端了進來,大廳中的氣氛隨之輕鬆起來。
酒足飯飽的共餐散席過後,萊昂再次被單獨留下。
“今天這是因你為荊棘花家族做出的巨大貢獻而回以的嘉獎,萊昂。
但這還不是我對你救了我妻子的答謝,就像我信中的承諾,這份感激必然會給你一份足夠滿意的恩賞。”厄利弗認真的拍了拍萊昂的臂膀。
萊昂謙遜的搖頭:“保護您的夫人也是我應盡的義務,另外馬塞洛閣下功勞很大,如無他提醒及時,我恐怕找不到夫人的房間,何況真正撞破那天陰謀的,是與我隨行的另一位朋友。”
厄利弗欣賞少年的謙虛:“是不是剛才那位穿著盔甲的小姑娘?我聽馬塞洛和巴爾夫都提過,你身邊有個武藝不凡的金發佩劍侍女,你倒是不知在哪收獲了這樣一顆美麗的寶鑽。”
萊昂無奈的笑了笑,沒做不必要的解釋,隻是覺得要盡快讓奧莉薇婭改改身份了。
總讓別人誤以為她是侍女,不管是以過去的夥伴關係,還是現在的婚約關係來說,都有點對不住她。
“對那女孩的感謝,我自然也不會吝嗇,她現在應該被我妻子召去聊天了,阿德琳娜很喜歡那孩子。”厄利弗不擔心自己富裕又慷慨的夫人會虧待那少女。
說著,厄利弗歎了口氣,繼續道:“這趟來,也不隻是為了授予你方旗和頭銜.沒有我在前麵帶頭,除了個別勇士,大部分士兵和工匠民夫根本不敢踏入噩夢之森,
所以我必須親自在他們麵前打出旗幟,帶領人們前往林中之城,你若無事,最好也隨我走一趟。”
萊昂當即應下,他本來就想去找蘿拉小姐,這下倒正好同路。
“對了大人,為何阿德琳娜夫人也來了?她也要同行嗎?”萊昂不禁有些納悶。
“我留你便是正要談談此事。”厄利弗搖頭。
“收到你的信後,我仔細看了,你說的.那或許已經和堪塔達爾結盟的遙遠國度,我聞所未聞,並無了解。
但既然你們三個上次深入南方時,接觸過那所謂的阿緹亞斯,那我暫時也願意相信你對那迷藥來曆的判斷。”
萊昂眼眉輕蹙,不知這與夫人離開城堡有何關聯,是不放心城堡裏的安全嗎?
男爵似乎也看出了萊昂困惑,於是反問道:“萊昂,你覺得你們抓住的那個吃裏扒外的賤種,嘴裏的話有幾分可信?”
萊昂搖搖頭:“我不太相信那家夥的供詞,刺客不一定是古納爾男爵的手下。”
厄利弗點點頭:“那背叛我的男仆,在酷刑之下或許沒有勇氣撒謊,但他知道的不一定就是真相。
而若不是你救下了阿德琳娜,若不是你知曉那迷藥的真正異國來曆。
如果阿德琳娜真的遭遇悲劇我憤怒之下,一時找不到其他嫌疑者,或許真就著了道。
畢竟,無論古納爾是不是幕後主使者,我都不介意把他千刀萬剮。
到時,不僅僅是仇恨,我更要給我妻子的家族一個明白的交代。”
男爵往椅子上靠了靠,按下對古納爾多年來的新仇舊恨,轉而對萊昂繼續道:“可現在阿德琳娜安然無恙,我還知曉了那本無法了解來曆的迷藥產自堪塔達爾的盟友,更重要的是,我的腦袋很清醒,沒有被仇恨、痛苦與憤怒蒙蔽。
考考你,萊昂,敵人顯然不知道噩夢森林發生的事情,以及我們的大計能讓我無論如何都會暫時忍耐憤怒。
而如果按敵人的想法,我單純的在仇恨之下從前線帶走自己的軍隊,真的去找古納爾算賬,眼下哪一方獲利最大?”
“大人,我對眼下的局勢知道的不多,也不知咱們法羅裏斯家有哪些樹敵”
萊昂摸了摸下巴,猶豫道:“但明麵上看如果您發兵,與古納爾男爵起了衝突,甚至牽扯到你和對方的盟友。
那前線圍城的科索斯郡軍隊,無疑會有許多被卷入這場衝突,所以,是堪塔達爾人獲益最大?
難道是瑪莫爾郡的敵人策劃了這個陰謀?”
厄利弗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就目前來看,尤其你認得出那迷藥出自堪塔達爾的盟友,這自然更接近真相。”
“但還不夠。”男爵起身,背手來到窗前,眺望遠處忙碌建設中的塞爾瓦東部。
“對方清楚我與古納爾男爵的矛盾,還能夠買通我身邊的人,潛入城堡,這樣的行動不可能隻是因為這場戰爭而臨時起意,他們一定計劃了很久,死士未歸,他們不知道阿德琳娜的生死,肯定在觀察我的反應,法羅裏斯城裏一定有他們的人。”
厄利弗回過頭來,露出狡猾的笑意。
“所以將計就計,自收到你和巴爾夫的回報,我立刻從特洛薩將軍那拉回了軍隊,以我的妻子已經被人殺害.必須讓凶手付出代價為由。
當然,我沒告訴特洛薩,那可疑的凶手是誰,而一回到法羅裏斯,我便為幾個可憐的遇害衛兵,舉辦的一場隆重的葬禮,以貴族夫人下葬的規格。
眼下隻有我信任的幾人知道阿德琳娜還活著,我也把他們全都帶了出來”
萊昂完全明白了厄利弗的意思:“您隱瞞了夫人還活著的事實,是想讓幕後之人自己跳出來?
既然沒有聲張懷疑的對象,那麽現在隻有真正的陰謀策劃者,會猜測您準備對他們栽贓的古納爾男爵大動幹戈!”
“沒錯,但無論那些暗處的家夥會不會進一步慫恿古納爾,把衝突激化,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不僅是讓那卑鄙的陰謀暴露到明麵。”
厄利弗眼神回到窗外,順著投向了南方。
“幸虧你救下了阿德琳娜,我因禍得福,反而有理由從特洛薩將軍手裏撤回軍隊,且不會因調動輜重勞力的大動靜,引起其他貴族的懷疑。
這意味著,我有了原本南下計劃兩倍的可用兵力,阿徹斯堡我勢在必得。”
說完,他回到桌前側身坐下,再次看向萊昂。
“不過在解決這些紛亂之外,仍舊需要保證阿德琳娜的安全,我還得領軍作戰,無法時刻照顧到她,所以現在我隻能信任兩處,要麽將她送回她父親身邊,但那太遠,要麽.將她安置在塞爾瓦。”
“塞爾瓦?”萊昂愕然。
厄利弗男爵笑了笑:“沒錯,你身邊的班底來曆跟腳都很幹淨,不然我不信詛咒之地消散這種大事,到現在都沒有泄露出去。
所以這是眼下我最放心的地方,出征以後,塞爾瓦離南方也近,發生什麽我也好做反應,放心別有什麽壓力,輜重營地會常駐一支軍隊,如有意外,你可以將阿德琳娜送往東邊。
但平時還是讓她在塞爾瓦住下為好,軍營裏烏煙瘴氣,我可沒法安心將妻子擱在一幫大老粗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