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航天中心，機房。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馬兆正在檢查星雲液體冷卻係統裏的計算機，“你要知道全球有多少人抽不到簽？進不了地下城？有多少人惦記你的名額？”
    圖恒宇在他旁邊工作，一同檢查。
    “你應該慶幸丫丫沒有活在這樣的世界。”
    馬兆檢查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嘴上的話也沒有絲毫停頓，“雖然現在全球互聯網已經關閉，但550w保留了所有局域網絡的接口。
    “隻要你把圖丫丫接入550w，你會被立刻取消中簽資格，然後就是吃牢飯。”
    圖恒宇聽到這，忍不住看向馬兆。
    他放下手頭工作，拉開工作服拉鏈，取出那個一直掛在脖子上的數字芯片。
    “那我女兒呢？我已經十四年沒見她了。”
    家裏。
    圖恒宇站在窗前，看著遠處的行星發動機，陷入沉思。
    馬兆的話在他耳邊響起，“丫丫已經死了，這就是現實。”
    “不，丫丫沒有死。”
    圖恒宇輕撥眼鏡，開始在窗戶上寫下公式。
    “我不同意你對數字生命的看法，我等了十四年，我已經老了。”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給丫丫完整的一生。
    “即便到了地下城，還能再有幾個十四年？”
    ……
    直播間。
    “馬兆又在刺激圖恒宇了。”
    “《馬不停提》”
    “缸式浸沒液冷計算機！這是現實存在的！”
    “林教頭，千萬別傷了王頭領的性命啊！”
    “用反對的語氣提供各種信息。”
    “說的沒錯啊，淚目了，為了圖丫丫他付出了一生的心血。”
    評委席。
    周凱倫皺著眉說道，“馬兆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他要真的想讓圖恒宇忘記丫丫，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提這事。
    “十四年不曾見麵，圖恒宇會有多想念自己的女兒，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可他偏偏要在人家麵前說，還翻來覆去的說。
    “還特意強調了一句550w保留了全部局域網的接口。
    “這哪還是警告啊，都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了。”
    張國利試著分析道，“我忽然有個大膽的猜想，會不會馬兆就盼著圖恒宇將丫丫上傳到550w裏？
    “他肯定是希望數字生命能夠真正實現的。
    “一方麵，550a的算力不夠，隻能支持圖丫丫兩分鍾的生命。
    “另一方麵，550w的人工智能部分，還不夠那麽智能，或者說不具備人性。
    “也許圖丫丫的數據上傳，兩者剛好可以形成互補呢？
    “最新型號的量子智能計算機提供人類有史以來的最強大算力，這足以支撐丫丫活得更久。
    “圖丫丫的人類性格會讓550w多一份它所不具備的人性。
    “這剛好就…完美的解決了數字生命和智能ai的問題。”
    朱蘇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我現在都想象不出來那是一種什麽形式存在的東西了。
    “以機器為寄托的數字生命。
    “和了解生命運行方式的人工智能。
    “這樣的圖丫丫，還真的是圖丫丫嗎？
    “他們還能保留自己的那一份獨特性嗎？
    “甚至，我可不可以說，圖丫丫被550w給奪舍了？”
    ……
    圖恒宇將家裏變成了辦公室。
    他拆掉了掛在牆上的寫真照片。
    客廳的大電視被當成計算機的顯示屏。
    牆壁安放了一大塊白板，還有一塊透明玻璃板，用作記錄算式。
    丫丫生前最後一段對話，在他的腦海裏久久縈繞。
    “爸爸，我到遊樂園要先吃甜筒。
    “哦？
    “那你要吃草莓味的，還是牛奶味的呀？
    “我要最大的那個，比我都還高！
    “各來一個吧，反正都是媽媽吃到最後。
    “哦耶！
    “媽媽的牙齒要全都掉光了，能行嗎？”
    十四年沒有見到，丫丫的聲音反而更加深刻的烙印在他腦海裏。
    那是希望，也是夢魘。
    圖恒宇曾試著勸服馬兆，“如果丫丫可以成功接入550w，將會創造數字生命的裏程碑。
    “在那裏，她會擁有完整的一生。
    “您的名字，也將載入史冊。”
    馬兆當時的答複很簡單，“啟動丫丫你會死，什麽都不做你能活，自己選。”
    圖恒宇沒有立刻回答。
    但他在家裏所做的一切，都表明了答案。
    窗外，天漸漸亮了。
    房間裏，圖恒宇的身影更加忙碌。
    四周的牆壁和窗戶上貼滿了文件。
    白板已經沒有多餘的位置寫下新的公式。
    桌案上滿是被揉成一團的廢棄方案。
    無數個日日夜夜，都是如此。
    ……
    直播間。
    “圖恒宇想創造一個有‘丫丫’的世界。”
    “你沒有資格定義什麽是現實！”
    “他已經瘋了啊這是，思念是個毒藥，已經深入骨髓。”
    “被困在過去的爸爸。”
    “圖恒宇選的不是死和活，而是啟動丫丫和什麽都不做。”
    “虛假的一生也是一生啊！”
    評委席。
    周凱倫說道，“圖恒宇是徹底下定了決心，他不管自己會怎麽樣，都一定要將丫丫複活。
    “芯片肯定是要上傳到550w裏，隻是具體怎麽操作，還要經過計算。
    “馬兆的話反而成為了他的行動指南。
    “甚至對方都將後果明明白白的講了出來。
    “不就是死嗎？
    “圖恒宇想的很明白，他自己也沒幾年好活了。
    “與其帶著遺憾，在地下城那永遠見不到太陽的房間裏鬱鬱而終，不如幹脆放手一搏。
    “丫丫能夠獲得一生的時間，他也死而無憾了。”
    張國利分析道，“圖丫丫的生日是2034年，現在是2058年。
    “假如圖恒宇是二十五歲有的女兒，那他現在就是五十歲左右。
    “在那個充滿太陽輻射的年代，人均壽命肯定會大幅縮減。
    “他說的沒有錯啊，自己還能有幾個十四年？
    “或許到了六七十歲就會因病離世也說不準啊。
    “在圖恒宇家的客廳裏，我們能夠看到那些枯萎的花並沒有處理。
    “也許是他想保留房間原本的樣子。
    “也許是他根本沒心思去管這些了，丫丫的複活才是重點。
    “也許…是他已經不再留戀現實的世界了。
    “那場車禍將他困在了原地，再也不能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