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響應了這次號召——沒人能給出個具體的數字。
    但可以確定的是，河穀地最終出戰的領民人數有三千五百整，不多不少，個個都穿著防禦性拉滿而且做工精巧的高質量全身甲。
    硬到李維自己看著都頭疼。
    先不提作戰素質，這支軍隊至少在裝備上算是跟矮人與精靈對齊了。
    “什麽動靜？”
    當大軍開始集結，索林急匆匆地從埃瑞博的廳堂內跑出來。
    孤山的城牆上，看著不遠處聚集的那支動作略顯生澀的精裝大軍，不止是索林，巴林以及幾位矮人王室成員也都跑出來張望。
    巴林眯著眼盯著某個地方說道：“那是河穀城和長湖鎮的軍隊，我認得，第一排從左往右數第三個士兵曾在兩年前跟我請教過奧克的打法。”
    “那你是怎麽告訴他的？”
    “敲腦袋。”
    “不，我認為這種說法太模糊了，如果有奧克衝過來，應該先…”
    “停，我們現在該討論的應該是那支軍隊！”
    眼見話題越來越歪，菲力連忙製止了這幾個家夥。
    “李維要進攻什麽地方嗎？”
    回過神來，幾位矮人互相轉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各自的眼中看出名為詫異的情緒。
    這得是多大來頭啊，還需要那家夥集結軍隊去打？
    而且要是討伐目標連這支幾千人的軍隊都能解決——那也就說明壓根用不上這支軍隊。
    “可能是練兵。”
    這其中邏輯很好理清。
    “目標呢？”
    “他們正往長湖鎮的方向走。”
    索林思索道：
    “我聽說那條路已經修到迷霧山脈附近。”
    迷霧山脈附近…
    “半獸人鎮。”
    好幾個矮人異口同聲地說出這個地名。
    格羅因瞪著眼睛說道：“他們要攻打這個地方居然不告訴我們！”
    “就是！”
    一陣嚷嚷聲響起。
    遠征隊的成員們從未忘記，他們曾在半獸人鎮遭到哥布林的拷打和虐待，要不是皮夠厚，那些帶刺的鞭子和木棍絕對會留下不少傷疤。
    “索林，我要跟著一起去，伱不會攔我吧？”
    最年輕也是最衝動的菲力第一個發出提議。
    索林的視線緩緩移過來，隨後身子也跟著轉動。
    他說：“當然。”
    “而且，不止是你，或者你們。”
    “我也要去。”
    哦——！
    幾人發出歡呼，仿佛這隻是一次外出郊遊活動而不是戰爭一樣。
    當這一活動敲定後，就連索林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他們紛紛走向武器庫。
    “等等。”
    索林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我們好像還沒和李維商量。”
    片刻後，河穀城前，看著眼前幾名全副武裝的矮人，饒是李維都一陣抓頭。
    “咳。”
    索林抱著頭盔向前一步，說道：“我聽說你們要進攻半獸人鎮，所以就來問問需不需要幫忙。”
    “你從哪聽說的？”
    從自己的腦子裏。
    但這話不能說。
    “反正…就是聽說的，畢竟動作這麽大，總會有消息傳出來的。”
    “好吧。”
    李維信服地點了點頭。
    “沒必要。”
    他拒絕道：“隻是一些哥布林而已，我一個人都能搞定，何況還有這些情緒高漲的士兵們。”
    “半獸人鎮的那些哥布林正好能給他們帶來一些成長。”聽到這個回答，矮人們顯然有些失落。
    索林靜悄悄走過來，小聲說道：
    “李維，你說的這些我當然都知道，隻是我希望你還沒有忘記那洞穴內的蜿蜒，還有吊橋與暗門的凶險。”
    聽到這話，李維也是忽然一頓。
    正麵作戰當然好說，按哥布林的那點體量和破爛裝備，衝過去摧枯拉朽一頓揍就完事了。
    但洞穴地形的話，就相當於打巷戰，這要是被埋伏了，搞不好還真會出現一些損失。
    “有道理，我這就去把山洞炸開，然後填平，他們沒地方藏的。”
    這句話一說出來，索林隻感覺噎得慌。
    他小聲歎口氣，坦白道：“自埃瑞博收複後，事務堆積如山，我已經在廳堂內坐了好多年，如今身體都要生鏽。”
    “…”
    李維盯著麵不改色說出這些話的索林看了幾秒，最終鬆口道：“那好吧，也許我們的確需要一些向導。”
    “論對地下環境的熟悉程度，矮人稱得上是專家。”
    在最後的決議中，矮人還是加入了這場討伐戰。
    不過他們並沒有直接出兵，而是隻派出了一些向導。
    呃，外加大半王室成員以及他們的國王。
    他們將見證這場征戰。
    轟隆隆…
    空闊的廣場上，士兵們整齊地轉身，一齊抬頭麵向李維所站的方位。
    其紀律嚴明，有戰意在一雙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中沸騰。
    至於士氣——隻要他們宣誓效忠的那個存在還沒有倒下，那就趨近於無限。
    一陣風卷著些許沙土吹過，又在不遠處落下，仿佛被這支全副武裝的大軍壓下一般。
    場麵顯得有些詭異的安靜，許久沒有動靜。
    士兵們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著，看著同樣一動不動站在軍陣前的那道黑色身影。
    片刻後，巴德忍不住在背後偷偷戳了戳李維的盔甲，小聲說道：
    “到你了。”
    “什麽？”李維微微側過頭去。
    “講話。”
    “啊？”
    “…”
    巴德沉默了一下，他吸了口氣，說道：“這些天響應號召的人有很多，多到超乎預料，以至於我不得不把一些人勸回去。”
    “當號召發出時，無論是河穀城的糕點師傅還是長湖鎮的漁民、修路工人亦或船夫全都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活兒，甚至就連旅館裏端盤子的女仆和家中做飯的婦人都來詢問能否出一份力。”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你承載著領民們的信仰與意誌。”
    “我不是想給你壓力，但所有人都在看著你，大家都明白能有現在的生活都是因為誰。”
    “放心，不用擔心搞砸，哪怕是隨便說兩句也行，沒人會介意的。”
    嘶——
    李維麵色嚴肅起來，開始認真審視起下方一個個或年輕或成熟的麵龐。
    一直以來，雖然李維幾乎不怎麽在這幾個領地內活動，整天也見不到個人影，就像某人說的，比起一個領主，他更像一位冒險家。
    隻是，哪怕見不到人，看似一直在離線，領地內的一切變化卻又都離不開他分享出的能力——每天在身邊發生的一切神奇景象都無時不刻地提醒著居民們，領主就在身邊。
    他不在，可又無處不在。
    “我的領民們。”
    李維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那聲音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麵對數萬敵人，他可以大肆喊話，睥睨一切。
    但若將目標換成自己人，這態度卻又顯得過分柔和。
    平淡但又足夠響亮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我知道你們此刻所想，也切實體會到你們心中熊熊燃燒的火焰與戰意。”
    “你們願意聽從我的號令，追隨我去討伐敵人，無論敵人是強是弱——因為我為你們帶來遠超以往的美好生活。”
    “但我要說的是，這裏的一切繁榮景象都並非我一人所鑄就，它是靠所有人共同的勤勞所建立，所有的財富和美好，都是由你們——由領地內的每一個人用自己的雙手親自創造！”
    “現在，為了更好的生活，為了更偉大的目標和更長久的和平…”
    “前進吧！”
    平平無奇的演講，既沒有絲毫值得稱讚的詩意與文采，也沒有任何激昂的情緒與語調。
    可那一天，河穀與大山卻為之震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