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
    這一年，路邊堡北方靠近埃滕荒原的一處據點暴露，遊俠們與附近的奧克爭鬥不止，在一次戰役中，有食人妖從山區走下，將遊俠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關鍵時刻，一名叫做‘梭隆吉爾’的見習遊俠挺身而出，大膽與食人妖纏鬥，幾乎以一己之力將其擊倒。
    後來他被他的隊長提名為優秀畢業生，其他小隊成員一致讚同。
    能被路邊堡授予優秀遊俠畢業生勳章的人相當少，就拿帶領阿拉貢的遊俠隊長亞文舉例，他就是在對戰屍妖、拯救村民、不知參與多少次奧克剿滅行動，後又護送商隊一路前往剛鐸之後經過領主親自加分才拿到的路邊堡優秀畢業生勳章。
    由此可見這枚勳章的含金量之高。
    ——各種意義上的高，這種勳章雖然外表灰暗，但內裏是純金的。
    隱蔽性強，雖外表不顯眼，但價值拉滿。
    2952年，除去一些可以直接略過的閑碎瑣事外，唯一值得一提的大事就是李維找到失落數千年的埃蘭迪爾之星，經他之手，這件阿爾諾的王權象征得以重見天日。
    不過出於安全上的考慮，無論是埃蘭迪爾之星還是納西爾聖劍的碎片都被委托保管在幽穀，由精靈們進行看護。
    在拜訪幽穀之後，李維就一直安分地在自己的領地內待著，領民們經常能看到他和一些人交談。
    那些人有的是已經退休的工人，有的是各行業幹得最好的人。
    他在工坊與鐵匠鋪中和那些人交談，學習。
    日子就這麽不緊不慢地過著。
    當時間來到2953年初，一個消息傳出：
    聲名狼藉的洛汗國王奮格爾經受不住病痛折磨，終於是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在家中逝世。
    洛汗的諸多元帥以及高層、民眾集體請洛汗唯一的合法繼承人森格爾回國繼位。
    即便相當不情願，但最終森格爾還是帶著家人一起返回洛汗，即位成為洛汗第十六代國王。
    他被迫開始收拾起自己爛老爹留下的一堆爛攤子。
    隻是這一年，撐不住的不止有奮格爾一位國王。
    “埃克塞理安…埃克塞理安…”
    剛鐸宰相的寢宮中，一道虛弱的聲音傳來。
    “父親，我在。”
    埃克塞理安連忙跑到床前，握著圖爾鞏的手。
    圖爾鞏側過頭，看著自己仍舊精神的兒子，許多往事在腦海中浮現。
    “真快啊…”
    埃克塞理安鼻子一酸，他低下頭，不斷眨著眼，好避免在父親麵前露出怯懦的模樣。
    “抬起頭，孩子，讓我看看你的臉。”
    “你…還有德內梭爾，你們都要好好活下去，見證剛鐸的繁榮。”
    “我發誓，父親。”
    當話語說出的一刻，埃克塞理安終於是攔不住眼眶內的衝動。
    一行淚落下，將他的矜持擊得粉碎。
    “德內梭爾在幹什麽？”圖爾鞏艱難地睜著眼睛發問。
    “他剛從一場戰鬥中凱旋而歸，父親。”
    “做得不錯，一會兒叫他過來一下，讓我看看他英勇的模樣。”
    “好。”
    一提到德內梭爾，埃克塞理安忽然想到什麽。
    “父親，金蘋果在德內梭爾身上，或許它可以…”
    圖爾鞏微微搖頭。
    “已經沒用了，埃克塞理安，你應該明白，我並不是病了，隻是時候到了。”
    埃克塞理安陷入沉默。
    “最後一件事。”
    圖爾鞏說道：“我想再見李維一麵。”
    “我這就去派人找他。”
    一封加急信件就這麽送至路邊堡。
    信件抵達的當天，李維就通過地獄門前往剛鐸據點，直奔宰相寢宮。
    “下午好。”
    當見到這位氣若遊絲的宰相時，李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太陽西落，霞紅的光照射進來，卻無法為他的臉上增添一絲紅潤。
    “下午好，朋友。”
    圖爾鞏咧嘴笑了笑。
    他衝著李維身後示意道：“你們兩個先出去吧，我有些話要講。”
    即便有許多不舍，但埃克塞理安與另一名精氣神十足的小夥子還是走了出去。
    “如何，朋友，你是否感到時光匆匆？”
    圖爾鞏看看緊閉的大門，又看向李維，說道：“德內梭爾已經是個英勇的戰士了，他剛親手殺了十幾隻奧克回來。”
    “不得不說，確實很優秀。”李維誠心回答。
    “他聽到這句話一定會很開心。”
    呼——
    圖爾鞏長舒一口氣。
    “新的時代要開始了，我們這些老家夥總該為年輕人讓出位置。”
    “但你不一樣。”
    “十幾年來，你似乎從未有過絲毫變化…”
    李維沉默不語。
    似乎是想到某些往事，圖爾鞏忽然笑了出來。
    “我當初居然還想過要讓你屈服，那時我的腦子恐怕不比現在清醒。”
    “多虧埃克塞理安，他阻止了我偏執的愚蠢行徑。”
    “他是個好孩子，對吧？”
    “他的確是個不錯的人。”李維做出一個中肯的回答。
    圖爾鞏點點頭，說道：
    “我相信剛鐸會在他的治理下更加繁榮，不止是埃克塞理安，德內梭爾也是。”
    “千年來，我們家族守護剛鐸的一切，從未有過任何僭越之心，王座在我們身側，而我們的目光始終望向座下的人民。”
    “我不知道剛鐸未來會如何，也不知曉這世界究竟會有何終局。”
    “我隻知道，對於我們來說，任何事物都不是永恒的，一切終有盡頭，不管是生命，還是繁榮，亦或其他。”
    說完這些，圖爾鞏喘了口氣，歇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我想在這裏請求您的原諒。”
    李維搖搖頭，說道：“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就沒記在心上，在第二天就已經忘了。”
    “不，我說的不是這件事，我想說的是，在未來的日子裏，剛鐸的掌權者也許會無意間做錯什麽，我想提前請求您的寬容。”
    “寬容麽…”
    僅僅隻是寬容，甚至都不是原諒麽…
    “我答應你。”
    圖爾鞏微微笑了一下，身體一陣放鬆，像是往日裏把所有要緊事都辦完了，終於能夠休息了一樣。
    片刻後，他忽然開口說道：
    “我的時間走到盡頭了。”
    “那麽——”
    “晚安…朋友？”
    “晚安。”
    “朋友。”
    太陽落下。
    圖爾鞏閉上了眼。
    第三紀元2953年，剛鐸第二十四代執政宰相圖爾鞏逝世。
    享年98歲。
    其在位期間，剛鐸平安無事。
    …
    高高的瑁瓏樹隨風而動，金色的花朵在枝椏間綻放。
    路邊堡的春天也到來了。
    金黃的大樹旁壘起了一個新的小土墳。
    小粉趴在那座小土墳旁曬著太陽，一副慵懶的樣子。
    很少有人知道那座小土墳裏埋著什麽。
    隻有一直負責小粉夥食的廚子在那上麵種了一朵黃色的蒲公英花，任由它隨風搖曳。
    廚子依舊履行著自己的職責，每日招呼小粉，送上它最喜歡吃的東西，但多數時候小粉隻是動一下尾巴，鼻子嗅一嗅麵前盤子裏的食物，就繼續趴著不動。
    領地內不再能見到一個總喜歡撒歡的身影，它更多時候喜歡盤在某處，閉上眼就是一天。
    一隻手拍在龍頭上，摸了摸那和鐵一樣堅硬的鱗片。
    小粉睜開眼，往上蹭了蹭，也終於有胃口伸出舌頭舔一下廚子送來的食物。
    龍與人，就這麽在草地上坐著，守望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