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傅嘉澤養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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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當年的事情是需要讓人去蘇州一一查證的,在開始斷案之前,林府被封,所有人不得外出,而溫蕙等人則是被安置在四皇子郊外的私宅裏。
溫蕙的心中憋著一股火氣,在林府門口發泄出來,就算是才在梁上吊了一會兒,精氣神反而不錯,與之相反的則是林映雪。
林懌到底是她的生父,這般與生父撕破臉麵,甚至可能會連累到她鼓起勇氣謀劃的親事,林映雪承受不住。
住在別院的第一天晚上,她就生了高熱,隨即陷入到了昏迷之中。
林映雪看似纖細,實則很少生病,這不常生病的人,病了之後就會病得格外重。
反反複複燒了六七日,體溫才穩定了下來。
這讓病讓林映雪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她的下頜尖了下來,一雙眼顯得更大了。
這一日清晨就有些悶熱,等到中午時候,一陣帶著涼意的風從西北吹來,還帶來了天空之中的厚重層雲。
風越來越急,豆大的雨終於不堪重負從層雲裏墜落下來,這之後雨珠子越發密集,劈裏啪啦地落在瓦片上、泥土之中。
雨把土地潤濕,很快就翻動了土壤的深層,讓空氣之中都滿是泥土的味道。
這個天氣倘若是有人在趕路,隻怕輪子都得陷入到裏麵。
而溫蕙和林映雪等人在吃鍋子的時候,就聽到了叩門聲,守門的嬤嬤說道:“夫人、小姐,外麵有個婦人帶著女兒趕路到京城,說是馬車壞了,想要進來避雨。”
溫蕙懸梁的時候傷著了喉骨,加上在林府門口用盡了力氣說話,現在幾乎不能說話。於是林映雪開口:
“讓人進來避一避雨,葉子你去廚房裏要一些薑湯,給她們送過去。”
“是。”
堪堪吃完鍋子,婆子過來通傳,說是趕路的母女兩人想要進來感激。
林映雪點頭讓人進來。
站在前麵的女子年齡和溫蕙差不多大,穿著的是緋色的圓領袍,腳下踩著黑靴,眉飛入鬢,一雙上揚的鳳眼看著說不出的精神,帶著一股蓬勃的韌勁兒。
她身後則是藏了一個圓臉小姑娘,被年長女子拉了出來,小姑娘又想躲回去,隻露出了圓溜溜的臉來。
這小姑娘五官之中最為矚目的就是眉心一點紅痣,給她純真的顏色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韻。
“多謝夫人與小姐。安安,你也跟著道謝。”
叫做安安的小姑娘怯生生笑了起來,露出了麵頰的梨渦,細細小小地說道:“多謝夫人與小姐。”
安安的一雙眼睛雖然很亮,但是看得出眼神略微有些凝滯,加上說話偏慢,隻怕是有些先天不足。
林映雪開口說道:“我娘的嗓子有些不方便,就由我代為招呼兩位。”
“我娘和我也是暫住在此處,算不得此間主人,夫人與小姐不用在意。”
安安本來是半躲在母親身後,林映雪開口之後,她圓溜溜的眼看向林映雪,忽然鬆開了母親的手,跑到了林映雪麵前。
林映雪感覺到了一隻胖乎乎的小手在她的眉間撫平,“不愁,這樣不好看了。”
原來林映雪的眉心不知不覺蹙了起來,這個叫做安安的小姑娘正在撫平她的眉。
林映雪看向了母親,隻見著溫蕙的表情難過起來,連忙說道:“娘,我沒發愁。”
溫蕙抿了抿唇,而林映雪無奈地保證,“娘,當真是如此,我是另有事情。”
她發愁的是另一件事,傅嘉澤私下裏約她見麵,這封信是直接通過飛鳶送進來的,她見到了這封信後心中猶如是天人交戰,總是屢屢走神,忍不住想到傅嘉澤。
紅衣婦人看著林映雪,笑著說道:“夫人的女兒生得真好看,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小姑娘,所以應當如我女兒說的那樣,少些皺眉才好看。”
叫做安安的小姑娘點點頭,“這個姐姐好看的。”
林映雪不去想傅嘉澤,專注麵前的兩人,看著安安說道:“夫人的女兒也很是玉雪可愛,尤其是眉心一點紅痣生得很好,不依不偏。”
安安被林映雪這樣一誇,眼睛彎起來她捧著臉,這讓紅衣婦人笑了起來,把女兒摟住捋了捋她的頭發,“我這個女兒生得也不錯,就是生產的時候憋了一口氣,讓她無論是腦子還是個子都長得慢了一些,若是論年齡,其實也及笄了。”
林映雪有些詫異看著安安,還以為是個十三四的小姑娘,不曾想居然和自己是同齡。
又說了一會兒話,安安的表情焦躁了起來,那位夫人還來不及告辭,就看著安安用鼻子嗅了嗅這房間裏殘留的味道,“吃的菌菇湯鍋子,裏麵有牛肉丸、羔羊肉、茼蒿……”
紅衣女子尷尬地捂住了安安的嘴,輕聲說道:“好啦、好啦。”
安安的眼睛眨巴眨巴,把娘親的手拉了下來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安安餓。”
林映雪立即說道:“當真是招呼不周了,夫人和小姐還未吃飯是不是?中午我和娘親吃的是湯鍋,應當還剩下不少食材未下鍋,如果不嫌棄,不妨用一些。”
溫蕙也是微微頷首,顯然讚同女兒的做法。
廚房很快就送來了湯鍋和食材,林映雪也知道了眼前兩人的身份,年長一些的姓傅,女兒叫做傅菀安,傅夫人到京城來是做生意的。
這個熟悉的姓氏又難免讓她想到了傅嘉澤,加上又是商賈人士,女兒也跟著母親姓氏……林映雪猶豫了半晌才說道:“我認識一位公子也姓傅,他是準備今年秋闈的讀書人。”
傅蘅一愣,目光落在林映雪身上,眼眸眯了起來。
傅蘅作為傅嘉澤的養母,最是知道養子在科舉上少了氣運,尤其是桃花債可怕得讓她這種人都信命起來,現在看到了林映雪,頭一個念頭就是,莫不是兒子的桃花債?
傅蘅的眼神太過於銳利,林映雪被盯得臉紅起來,想到了這些天京城的風言風語,又很快冷靜了下來,輕聲說道:“我認識傅公子是因為他險些要和我嫡姐定親。”
傅蘅的記憶力好得驚人,加上林映雪也說了自己的名字,立即精準地改了稱呼,“林二小姐。”
林映雪應了一聲。
“看來我兒子與林家的婚事沒有成,我竟是白跑了一趟。”傅蘅說道:“我單單收到了一封信,說是要議親,我正好有個生意在京城,就想著過來看看,後麵的信都沒有收到,沒想到過來了,這婚事也不成。”
林映雪輕聲說道:“傅公子才高八鬥,定然會有好姻緣。”
傅蘅是個很敏銳的人,心想著難道這位林二小姐對自己的兒子也有意,姐妹相爭最後兩人幹脆都落得一場空?
傅蘅看了一眼溫蕙,倘若是隻有林映雪在場,這些倒是可以想法子試探出來,而有溫蕙在場,不大方便過多詢問,免得讓溫蕙多想。
外麵雨還在嘩啦啦的下,先讓女兒傅菀安休息,傅蘅則是和林映雪說起了在外行商的風土人情。
傅蘅能以女子之身經營出一份家業,她的察言觀色的能力強得驚人,這方麵傅嘉澤還曾和母親學習,傅蘅見多識廣,說話如同妙語連珠,林映雪本來有些愁緒,在和傅蘅交談之中慢慢散了。
傅蘅也從交談之中,察覺到此女的讀書多而廣,有自己的見識,若是一開始自己的兒子與林映雪議親就好了,傅嘉澤與次女甚是般配,兩人一起讀書,也可以造就紅袖添香的美事。
可惜傅嘉澤與林大小姐的議親在前,現在怎麽都不可能與她定親。
等到雨停,傅蘅與女兒也不再逗留,這裏距離京城並不遠,幹脆直接往京城去了。
在馬車上,傅菀安趴在母親的膝頭,“娘,林二小姐可真好看。”
傅蘅揉了揉女兒的腦袋,“是啊,那位溫夫人也甚美。”
傅菀安的心性宛若是一張白紙,她說過了剛剛見過的兩個人,就開始詢問母親什麽時候到京城,她想要早些見到兄長。
“還有舅舅!”傅菀安興奮地說。
提到了自己的弟弟,傅蘅的手一抖,臉上露出了難過的表情來。
傅菀安眨巴眼睛,用手指描繪在母親的彎彎眉上,“不難過。”
“嗯。是好事。”傅蘅長長舒一口氣,大約是很快就要見到他了,傅蘅隻要想到弟弟就會思緒翩躚,“起碼他還活著。去見舅舅不急,我們在京城裏打探一番再去。”
傅蘅對弟弟的心態極其複雜,既恨他當年瞞著自己去淨身,又心疼他年齡小小就在詭譎的宮中生存。
人人都隻聽到他現在被稱呼一聲“九千歲”,見著他權勢滔天的模樣,有誰想過當年丁點大的時候,艱難在後宮裏謀生存。
想到了這些事情,傅蘅難免又是長歎,而傅菀安則是再次用小手撫平母親的眉。
傅蘅:“等會到了客棧,你先歇息,娘去打聽一下消息。”
傅菀安乖巧點頭。
茶樓總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傅蘅安置好女兒,自己去茶樓裏小坐。
本來傅嘉澤和林府兩位小姐事情她打算緩緩打聽,誰知道剛在茶樓裏,沸反盈天說的事情正是那一日林府門口之事。
傅蘅花了一點銅錢,就從小二那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再聽這眾人的議論,就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了。
“倘若是溫老太爺在天有靈,一定不會責問林侍郎,反而會用失望的眼神看著溫娘子,我覺得溫老太爺一定會說:‘林侍郎隻有一妻一妾,在守禮法的基礎上,已經對你做到了極致,你怎麽這麽不知足,不想做妾,難道是想要做正妻?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要我說,那位溫蕙著實生得漂亮,加上又被林侍郎寵得太過,心中生了野心也未嚐不可知。”
“乖乖的,那一日我見到了那個妾室,我就驚呆了,感覺仙女下凡,皇帝老兒的嬪妃差不多也應當是如此容貌。”
眾人感慨過溫蕙,又轉向了林映雪。
“還有那個二小姐也不像話,所謂子不言父過,按照林侍郎的說法,對她比對自己的嫡子還要好,怎能在門口言說支持母親。”
“就是就是,我之前覺得那位林大小姐不著調,沒想到這二小姐更是如此,可憐林侍郎風度翩翩,官居高位竟是有這樣一對女兒。”
“那溫氏口口聲聲說是不做妾,要我看無論是溫氏還是那個二小姐,生得是妖妖嬈嬈的,一看就是做妾的命。”
“那位二小姐生得花容月色,實在是不大聰明,本來說不得有個好姻緣,這樣忤逆自己的父親,我要是林侍郎一定給她一個糟糕的婚事,讓她忤逆老子!”
傅蘅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加上親眼見到了溫蕙與林映雪,此時對這些話是大皺眉頭,尤其是最後的話,這叫做什麽話。
如果林懌真心喜歡溫蕙,怎會誘騙對方為外室,強迫對方為妾,與其說林懌喜歡溫蕙,倒不如說是對溫蕙的霸占欲。
而且林映雪不光是溫蕙的女兒,也同樣是林懌的女兒,倘若是林懌為了報複,特地把女兒許配得不是良配,那更是人渣!
傅蘅再想想看林映雪的模樣,那人瘦弱纖細,竟是能夠為母親做出這般的舉動。
傅蘅本來對林映雪有三分好感,此時迅速升至了八分。再次歎息可惜傅嘉澤與林大小姐議過親,不然怎麽都應該這兩人結為良緣才是。
傅蘅正在深思時候,忽然聽人說道:“怎麽就不能是真的林侍郎哄騙人做了外室,還強迫她做了妾室?溫娘子正是因為秉承了父親的遺誌,不願意為妾,所以才站出來為自己討公道?”
傅蘅不由得看了過去,這話正好是問出了她的心底話,隻可惜看不到這說話人。
“如果是真的,這麽多年也過去了,何必去追究當年的事情?”
“是啊,林侍郎已經盡力去平衡了,也已經夠了。”
“剛剛也說了,就算是溫老太爺在世,也不會說什麽。”
很快就有人站起來說道:“如果隻是普通老百姓,或者是商賈人士也就算了,林侍郎是讀書人,難道讀書人不知道禮義廉恥四個字怎麽寫?我看你的模樣應當也是讀書人,你說,你會哄騙恩師的女兒嗎?”
那人指著一個青衫的書生,而書生想也不想站起來說道:“我肯定不會,倘若是我有家室的情況下,就算是心悅恩師的女兒,也隻會替恩師的女兒找個好歸宿,而不是騙說自己無妻,還用一些自己的人冒充做見證,直接和對方拜堂,瞞了幾年再也瞞不住了,就把人打暈把女兒記做庶女,直接讓木已成舟。這種行為是無恥的,林侍郎根本不配做讀書人!”
又有讀書人站起來,七嘴八舌說著我輩讀書人更應當遵循聖人之道,林懌身為禮部侍郎,此舉著實不妥,溫蕙與林映雪討回公道沒有錯。
這聲音一起,就把一開始站林懌的聲音給壓低了。
傅蘅看著這些讀書人,心中一動,忽然聽到一人說道:“還有林懌倘若是有為父的慈心,遵循讀書人的品性,不應該心生報複,而應該給女兒尋一個品性不錯的後生,讓女兒做對方的正妻。”
傅蘅聽到了這裏,忍不住笑了起來,這種通過吹風的方式達到自己的目的,絕對是傅嘉澤的手筆。
再看看那些書生,隻怕是自己的弟弟安置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溫蕙占據道德製高點,同時讓林懌公允行事,不可因為私心把女兒胡亂許配嫁人。
至於說要嫁什麽門楣簡單一點的、讀書勤勉的,知根知底的,這些條件傅嘉澤通通都符合。
傅蘅的嘴角微微翹起,她本來就是為了看傅嘉澤娶妻入京,本來以為是白跑一趟,現在看來,到底是得償所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