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的香氣撲鼻而來，順著賀驍的手指慢慢滴落在地上。
    拉長的金黃色粘稠液體映出虞嫊粉撲撲的臉頰。
    或許是因為感冒，虞嫊聞著有點犯惡心。
    在進入無限遊戲之前，他在現實世界也經常生病。
    生病的時候哥哥會給虞嫊請假，若是沒有什麽事情，甚至會在家親身照顧。
    ——也因此，虞嫊一生病就會格外嬌氣。
    因為生病的時候虞嫊又可憐又可愛，無論是哥哥還是偷偷爬牆翻進屋的鄰居哥哥都會哄著人吃藥，喝水吃飯更是事無巨細，生怕照顧虞嫊不周。
    按照哥哥的話來說，生病的虞嫊很可憐，所以大家才會對他很好。
    想起之前的事，虞嫊張開掌心給自己試了試溫度。
    ……有點高。
    好討厭。
    虞嫊悶悶不樂，怨氣都要寫在臉上了。
    賀驍煩死人了，一點都不會照顧人。
    也許是因為腦子發昏，虞嫊這樣想著，也顧不上害怕賀驍，竟然也就這樣把話說出口。
    “……你怎麽這麽煩人，”他瞪著人，眼角因為掛著一點潤色，看著毫無威懾力，“我都說了不吃不吃，還把手指放在這裏幹什麽？”
    係統驚了，【你怎麽變臉這麽快？】
    虞嫊一生病脾氣就會變大，對08說話也不怎麽客氣，“生病的時候可別惹我，小心連你也一起說。”
    08：【……？】
    還說自己不嬌氣，這都嬌氣成什麽樣子了。
    不單嬌氣，還蠻橫。
    賀驍冷不丁被虞嫊指責，一時間竟也沒反應過來，下意識便按照虞嫊的話收回了手。
    幾秒之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虞嫊牽著鼻子走。
    遲嶸在旁邊隻是冷笑，眼底滿是嘲弄。
    “不吃就不吃。”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賀驍隨手抽出一張紙巾把手指擦的幹幹淨淨。
    隻是虞嫊哪裏有時間看他。
    似乎有點發燒，額頭一跳一跳地發脹，眼眶滾燙，四肢也沒有力氣。
    虞嫊的雙手還戴著手銬，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讓他的手臂酸軟無比，稍稍一動就有點發疼。
    ……好難受哦。
    衝著賀驍發了一通脾氣之後，虞嫊徹底沒了精神。
    朦朧中有一隻手摸上額頭，隨後有人抬起他的下巴，稍稍用力掰開嘴巴。
    兩片藥被塞到嘴巴裏，那人甚至撥開虞嫊的舌頭把藥片壓在下麵。
    玻璃杯抵住唇邊，溫熱的水流慢慢順著喉口往下流，將舌底的藥片也一同帶走。
    耳邊似乎傳來兩個男人的爭吵聲，虞嫊煩悶地蹙了蹙眉，耳邊頓時沒了聲音。
    他似乎被人抱了起來，腦袋後麵枕著一片寬闊，身上也暖融融的。
    鼻尖還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是嚴奉南的血。
    ……嚴奉南會死嗎？
    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虞嫊這樣想著。
    一片黑暗中，室內的燈被人“啪”的一聲打開。
    虞嫊被燈光刺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醒啦，”嚴奉南和之前一樣笑的不正經，隻是頂著兩個黑漆漆的熊貓眼看起來無比滑稽，“唔，燒退了。”
    “把你的手放下，”遲嶸還被綁的死死的，隻能徒勞地掙紮一下，“你又是個什麽東西？”
    嚴奉南臉上的血塊已經被擦幹淨，隻是衣服上還粘黏在一起，看著有點狼狽。
    “如果論先來後到，”嚴奉南皮笑肉不笑，“我才是第一個和小嫊在一起的人。”
    遲嶸臉色難看，被嚴奉南這樣挑釁自然忍不了，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嚴奉南，恨不得剜下來一塊肉。
    嚴奉南鬥嘴占了上風，得意的忍不住嘴角上揚，還要再刺兩句，臥室門就被人打開了。
    賀驍還是一副得體的樣子，手上卻拿著一把刀。
    屋內三人皆是看到了他手上的刀，一時間無人說話。
    虞嫊被人喂了藥，一覺醒來精神大好，隻有手腳還沒有恢複力氣。
    賀驍把刀扔在虞嫊麵前。
    水果刀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鋒利的刀刃上映出虞嫊的臉。
    虞嫊忍不住退了退。
    旁邊的嚴奉南皺眉看著賀驍，“你他媽要幹什麽？”
    賀驍並不看他，而是垂著眼皮盯著虞嫊看，“既然病好了，那就來玩個遊戲。”
    刀尖映出賀驍黑沉沉的眼睛。
    “你個傻逼，”嚴奉南破口大罵，“玩你爹的遊戲，趕緊把我們放——”
    他像被掐住脖子一樣，猛地止住了聲音。
    賀驍蹲下身，拿著刀靠近虞嫊。
    虞嫊嚇的寒毛直立，後背繃的筆直，手心陣陣發冷。
    “……別殺我，”虞嫊小心翼翼地哀求，“可以不殺我嗎……”
    賀驍沒有立即回答，隻是垂著眼眸把玩著水果刀，在手上慢吞吞地轉了一個圈。
    “不殺你，但是要你玩一個遊戲。”
    他微微側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虞嫊，做一個選擇吧，”賀驍直呼大名，態度很冷，“我們三個，今天你要選一個人。”
    “隻能選一個。”
    虞嫊茫然，嘴唇微張，露出裏麵的一點點白淨的牙齒，“……什麽？”
    “這個房間，除了你，隻能有一或三個人能活下來，”賀驍說，“隻要你選擇他們兩人中的任意一人，剩下的兩個人都要死。”
    屋內一片死寂。
    “那、那都能活的選擇呢……”虞嫊要哭出來了，聲音細細的。
    雖然個人任務是
    賀驍笑了，“選擇我，他們兩個也能活。”
    這本來是個讓兩人高興的消息，可是嚴奉南和遲嶸聽到後臉色變的卻更難看了。
    明明給出了三個選擇，可偏偏隻有選擇賀驍才能全部活著。
    嚴奉南咬牙，“你個狗東西是不是故意的？！”
    他又扭過頭，臉上的表情很嚴肅，“小嫊，別聽他的，我們不玩這個遊戲。”
    賀驍挑眉，“玩不玩可不是你說的算。”
    說完，他不由分說將手裏的刀塞到虞嫊手心，不小心摸到掌心的時候還蹭了一手汗。
    “這麽害怕？”賀驍笑著說，“害怕就選我，誰也不用死。”
    虞嫊虛虛地握著刀柄，手指無力幾次差點把刀甩出去。
    嚴奉南在一旁大喊，“你他媽別嚇小嫊，有種衝我來！”
    賀驍對他的聲音置若罔聞，隻是對虞嫊不緊不慢地說著，“你要是不想選我，就指他們兩個中的任意一人，然後給另一個人捅一刀。”
    他幾乎勝券在握。
    虞嫊怕死，更不會拿刀殺人，這種情況下他別無選擇。
    臉上因為緊張熱起來，蒸騰出一層粉撲撲的霧色，虞嫊耳垂泛著粉，惶惑不安地望著賀驍，眼底還帶著不易察覺的乞求。
    不要逼我做這種遊戲……
    虞嫊不敢看手上鋒利的刀刃，耳邊嗡嗡作響。
    “隻是捅一刀而已，有這麽害怕嗎？”賀驍彎唇笑笑，笑意卻不入眼底，“我給你退路了，隻要選我——”
    “別選賀驍。”
    聲音被打斷，賀驍冷淡地循聲看去，遲嶸靠著牆角，隻是盯著虞嫊，“別選他。”
    賀驍被氣笑了，“你就這麽有把握虞嫊會選你，而不是選他嗎？”
    遲嶸抿唇，目光始終沒有從虞嫊臉上移開。
    這是我的愛人，遲嶸想，他怎麽可能不會選我？
    可是虞嫊在兩人虎視眈眈的目光下連刀都握的很小心，手指甚至在微微發抖。
    “可是、可是我不敢……”虞嫊求救似的看向賀驍，搖著頭，一綹一綹的發絲搭在耳邊遮的臉更加小巧，“別讓我用刀……”
    “讓我們自己來，”遲嶸看了眼嚴奉南，對方此時忽然安靜下來，他又把目光重新投向虞嫊，“隻要你選一個人，剩下的那個自己捅。”
    說出這話的時候，遲嶸甚至不易察覺地露出了一點自信。
    讓嚴奉南自己捅，捅死最好。
    賀驍似乎看出了遲嶸的想法，隨即插嘴補充，“自己捅，就不是讓虞嫊來這麽簡單了。”
    “你什麽意思？”嚴奉南剛才還在分析著奪刀殺人的可行性，現在見這兩人似乎真的要玩遊戲，也不自覺嚴肅起來，“你別耍花招。”
    “自己捅，九刀十八洞。”
    手心的刀“咣當”一聲落在地上。
    虞嫊不敢再把刀重新撿起來，被拷住的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亂糟糟的碎發遮住了一點視線。
    一刀兩洞，才能九刀十八洞。
    而一個人身上的位置隻有那麽多，要是被捅了九刀貫穿身體的傷口，根本不可能活著。
    賀驍這是要人活活把自己捅死。
    這本是遲嶸提出來的方法，現在卻也因為賀驍臨時更改的規則而遲疑。
    如果……如果寶寶沒有選他……
    遲嶸腦海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那也不必活著了。
    而嚴奉南隻是頓了頓，答應的卻很快，“小嫊，你盡管選就行，隻要不選賀驍，別的都不用考慮。”
    他心裏還盤算著。
    對麵兩人都是nc，隻要虞嫊選擇了遲嶸，那麽讓遲嶸死就是皆大歡喜。
    現在需要考慮的關鍵反而是賀驍。
    嚴奉南默不作聲地看了看臥室的桌麵，視線掃過上麵整盒的曲別針。
    他故意提出這麽一個“遊戲”，可不是為了這麽好心把人放出去的。
    三人齊齊將目光落向虞嫊，恍然間讓虞嫊以為他們的命都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我該選誰……”虞嫊手忙腳亂去戳係統，“總不能真的選賀驍吧。”
    【嚴奉南是玩家。】
    係統08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是玩家，那麽一旦在副本中死亡，也會在無限世界徹底死亡。
    遲嶸……大概率是nc。
    nc的性命和玩家的性命，孰重孰輕？
    虞嫊忽然不敢抬頭再看遲嶸了。
    隻是一串代碼、隻是一串代碼而已……
    他在心裏瘋狂自我暗示，安靜了許久，才低著頭，用微不可聞的聲音慢吞吞吐出幾個字。
    “我選……嚴奉南。”
    嚴奉南先是一愣，緊接著便是一陣狂喜。
    賀驍倒是動作很快，上前鬆了鬆遲嶸手上的繩子。
    而遲嶸在安靜了一會兒後，也不知在想什麽，竟然主動拿起了地上的刀。
    他看了一會兒垂著腦袋不說話的虞嫊，忽然刀尖對準大腿，猛地抬起手臂。
    “這是第一刀。”
    刀刃破肉而入，兩個血淋淋的傷口翻著皮肉露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