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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謝臨連滾帶爬地避開,吃了一大口土。他站在路邊,愁眉苦臉地望著揚長而去的馬車,重重歎了口氣。
一想到被關在牢中的雨娘,謝臨頓時心頭大亂,連腦子也亂掉。
他還能怎麽辦?還能想什麽辦法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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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雲梔下了馬車,跟在陸玹身邊,穿過肅穆的宮殿,往太後住的慈安宮去。
這是紀雲梔第一次進宮,她在心裏回憶嬤嬤教過的規矩,捋了一遍又一遍。
慈安宮前,兩個大宮女笑盈盈地福身行禮,再引路帶二人進去。
紀雲梔昂首卻低眉,視線裏是擦得鋥亮的磚麵。
內殿傳來斥責的聲音。紀雲梔聽見一道蒼厚的婦人聲音,高喝一聲:“太不像話了!”
紀雲梔猜,這應該就是太後吧?
她與陸玹在內殿門外駐足,待宮人進去通稟了一聲,才邁步進去。她規矩地行跪拜大禮,在心裏演練了無數遍,做出來自然一絲紕漏也沒有。
“起來。過來坐。”太後聲音裏帶著笑,和剛剛的訓斥完全不同。
紀雲梔起身,跟著陸玹往前走。太後坐在上首,在她兩側各擺了一排椅子。陸玹距太後隔了一張椅子坐下,紀雲梔自然坐在陸玹後麵。
她這才抬眼看向太後,太後雖然臉上掛著笑,可是天生威嚴相,讓人不敢生出半分輕怠。
太後打量著紀雲梔,道:“你過來坐近些,讓哀家好好瞧瞧。”
“是。”紀雲梔起身,緩步往前走。她還沒有在椅子裏坐下,太後朝她招手,她走上前去,被太後拉住了手。
“哀家要仔細瞧瞧看,頌焉親自挑的人到底什麽樣子。”太後細細打量著紀雲梔,從頭到尾打量了三遍。
紀雲梔溫婉地笑,大大方方地任由太後打量。
太後是萬萬沒有想到陸玹最後選了這麽一位夫人。眼前的人年紀不大,雖然端莊得體,可太後一眼就能看出紀雲梔內裏的稚氣。太後自詡看人尚準,很明顯看得出麵前之人是個柔軟的小娘子。
不是說這樣性子的人不好,隻是太後以為陸玹會偏愛更颯爽些的女郎,比如趙寶荷那樣的性子。
不過趙寶荷腦筋和品德都不行,就算不是因為避嫌,也不是好人選。
“外祖母還要看她多久?”陸玹笑著問。
太後回過神來,笑看陸玹一眼,道:“就站了這麽一會兒,就心疼啦?”
陸玹但笑不語,全當默認。
“昨兒個給新婦選壓歲禮,挑選來去,還沒選好。頌焉,你幫著給你夫人選一件。”太後道。
宮婢端著一個托盤進來,其上擺了兩件首飾。
紀雲梔抬眸望過去,一件寓意多子多福的觀音吊墜,一件象征長命百歲的平安鎖瓔珞。
陸玹掃過一眼,他站起身,拿起那件平安鎖瓔珞,親自給紀雲梔戴上。
“不錯,戴著很好看。”太後道,“長命百歲,平平安安。”
紀雲梔向太後謝禮。
太後讓他們二人坐。
宮婢奉茶,放在紀雲梔手邊的是一盞茶,放在陸玹手邊的卻是一盞白玉杯,杯中注溫水。
陸玹問:“來時聽外祖母又訓了人,不知又是誰惹您動怒了?”
太後歎了口氣,道:“還不是元屏和元婉那兩個不省心的!”
陸玹一聽是這兩位公主的事情,便不再多問。
太後反倒問起趙寶荷和陸柯的事情。“是要結親,還是如何?”太後問。
“不太清楚。”陸玹語氣隨意,“自有家裏長輩商議,沒有過問。”
太後聽陸玹這話,他是不想管。
也是。趙寶荷當初非君不嫁的架勢,陸玹如今也不好摻和。
太後也犯頭疼。這事情實在是棘手,好像怎麽處理都不好。
宮婢進來稟話,宮妃正往這邊來,很快就會過來拜歲。
陸玹便站起身,要去皇帝那邊拜歲。今日太後這邊會有很多女眷過來相聚,陸玹不會再過來。
紀雲梔站起身,望著陸玹。她知道自己要留在太後這邊,不能跟陸玹走。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她還是不安地望了陸玹一眼。
雖然她眼裏的不安隻是一閃而過,陸玹還是看見了。
他俯身對紀雲梔道:“會有人主動尋你說話,你隨意處之便是。若是覺得累,讓秋玉帶去你暖殿休息,秋玉是站在門口的那個。”
想了想,陸玹補了一句:“若遇見元屏和元婉兩位公主,離她們兩個遠一些。”
陸玹再托付太後:“今日的人,雲梔大多不認識,外祖母照料她一二。”
紀雲梔慢慢抬起眼睛深看了陸玹一眼,再慢慢溫婉地垂下眼,輕輕抿唇。
直到這一刻,紀雲梔才恍惚相信陸玹並沒有因為昨天晚上陸柯鬧出的事情心中介懷。
太後笑著說:“放心吧。這慈安宮不吃人!”
陸玹走了沒多久,皇後便帶著宮妃過來。緊接著是宮裏的幾位公主和年幼的皇子,再之後是從宮外過來拜歲的臣婦臣女。
大年初一這樣的日子,又是來給太後賀歲,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熱情燦爛的笑容,大殿內笑聲不斷。
陸玹所說不錯,不斷有人主動向紀雲梔說話,每個人都客客氣氣。
起初太後還時不時望紀雲梔一眼,後來發現她適應得很好,才收回目光和身邊的人說話。
後來慈安宮的人越來越多,眾人也坐累了,便結伴出去走走,逛一逛花園。
“雲梔,我們也出去透透氣吧。”元若公主朝紀雲梔走過來。在她身邊簇擁著些官家娘子。
剛剛已經見過,紀雲梔知道她是元若公主。元若公主年紀三十有餘,看著紀雲梔的目光像看一個小輩。
紀雲梔伴在元若公主身側,陪她去院子裏賞花。
元若公主道:“你和頌焉成婚當日他就奉命剿匪去了,如今剛回來沒幾日,正是新婚燕爾的時候。怎麽樣?頌焉那樣的人啊,會不會不解風情?若是有,你告訴我,我去說說他。”
紀雲梔甜笑著:“他很好,是個很溫柔的人。”
“溫柔?”元若公主明顯愣了一下。
紀雲梔不解地望著她。
元若公主笑笑,壓下不可思議,意味深長地點頭:“那就好。”
前麵一陣喧囂。元若公主派人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情,宮婢快步回來稟話,原來是幾位皇子皇孫在湖邊射箭比藝,很多人過去瞧熱鬧。
“走吧,我們也去瞧瞧。”元若公主道。
眾人結伴而行過去看熱鬧,等到了地方才發現陛下居然也在。
然而紀雲梔第一眼看見的卻是陸玹。
陸玹立在陛下身邊。陛下指了指正在射箭的小皇孫們,笑著和陸玹說話。陸玹頷首說了句什麽,陛下哈哈大笑。
陸玹抬眼,視線掃過一大群鶯鶯燕燕,尋到紀雲梔的身影,見她與元若公主在一塊,倒也放下心來。
不多時陛下先行離去,湖邊的眾人變得更自在些,喝彩聲也變得更熱烈。
陸玹沒跟陛下走,他和太子一邊說話,一邊走向雅亭。
陸玹將要與太子踏進雅亭。
一聲響亮的“陸玹”讓整個湖邊都安靜下來,眾人循聲望去,好奇是誰敢直呼晟王大名,便見謝臨大步朝這邊走來。
“陸玹,你不能不負責任!你不能當做和雨娘什麽都沒發生過!如今看著她落難,竟袖手旁邊!”
陸玹無語至極。謝臨以前也算聰明人,怎麽就為了一個女人昏頭到這個程度?陸玹忍了忍,沉著臉轉身,不想在今日理會他的發瘋。
“陸玹,你是不是男人!她懷了你的孩子你也不管嗎?”
陸玹剛踏上雅亭石階的一級,停住腳步,深深吸了口氣。
太子剛要勸兩句,陸玹突然轉身。
陸玹大步朝謝臨走去,冬日的寒風帶起他身上的衣擺。
在一片驚呼聲中,陸玹寬大的手掌握住謝臨的脖子,他氣勢洶洶壓著謝臨往前走,呼嘯帶風。謝臨被迫踉蹌著後退。
陸玹押著謝臨一直到湖邊,沒有停頓,用力一摜,將謝臨扔進了冰涼的湖水中。
有人驚呼了一聲“救駕”,一隊宮人小跑著過來想要救人。
陸玹冷眼瞥過來,一身煞氣。剛想跳湖的宮人們竟是誰也沒敢立刻下水。
陸玹這才轉眼,睥著湖水中撲騰的謝臨,警告:“你再胡說八道汙我清譽,管你什麽雨娘雪娘,我先去宰了!”
陸玹拂袖,轉身離去。
杵在湖邊的一隊宮人這才跳下去救人。
遠處,紀雲梔呆呆望著這一幕。她看著浮著一塊塊厚冰的湖麵,心想這水要多冷啊!
元若公主無奈地搖搖頭,道:“阿臨這是真的昏頭了。”
她再看向紀雲梔,很想問她真覺得陸玹溫柔嗎?
紀雲梔眉心蹙著浮現幾許擔憂來,為陸玹擔憂。他怎麽可以在宮裏這樣對一位皇子呢?
元若公主瞧出來了,她拉著紀雲梔的手往另一邊走,她說:“於公,頌焉是管教部下。於私,也是兄長教育弟弟。你不用擔心。”
還有一句話元若公主沒直說。謝臨為了那個妓人實在不像話,氣壞了多少人。陸玹今日此舉,說不定還讓陛下、太後和靜妃娘娘拍手稱快呢。不管怎麽說,陸玹都算皇家人,很多事情都可以化為家事。
紀雲梔和元若公主踏上湖上木橋,去湖對麵的梅園,木橋走到一半,迎麵遇到兩位妙齡女郎正在拌嘴,吵著吵著竟是動起手來,追趕著朝這邊跑來。
元若公主斥聲:“元屏、元婉,你們又幹什麽?”
元若公主話音剛落,隻聽巨大的一道水聲。她愕然回望,驚見紀雲梔被撞進了湖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