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話：
    “嗯，說吧。”
    馮殿軍沒聽出來單良語氣裏的不滿，也不知道隨著張渤的地位水漲船高，秘書的譜也會越擺越大。
    “最開始的時候，督導組並沒有要求嫌疑人具體押到哪個看守所，但上周我們接手時，廳裏要求偵查後，把人押進市公安局看守所，不知道這個事情，能不能變通？嗬嗬，如果能在我們自己的看守所裏，我們辦案會更加方便，對～”
    單良聽到這，突然想起前兩天，陳劍意特意給自己打過電話，請求自己從中斡旋，把人送到市局看守所，當時他還納悶，這個嫌疑人怎麽如此搶手，市局不舍得移交，移交之後還要羈押在自己看守所裏。
    當時他不理解，不過陳大局長的麵子必須要給。於是單良在經手傳話時，就將這事以文件的形式確定下來，現在雙方都在打這個嫌疑人的主意，他也開始揣摩雙方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秘書做久了，隨時隨地都在揣摩人心，要說誰最了解張渤，非他莫屬。張渤現在既不想得罪陳立人，也打算抱緊趙春江的大腿，現在陳劍意對謀害趙正一的人感興趣，不得不讓他多想。
    還沒等馮殿軍說完話，單良就知道，必須要請示自己老板，讓他拿主意，而且還不能說前期自己擅作主張的事，當然，能不得罪陳劍意就盡量不得罪。
    “好了，知道了，先等一等，廳長正在開會。”
    中央黨校的課程安排得異常緊湊，幾乎沒有任何空隙，仿佛是一場知識的馬拉鬆比賽。每一節課都被精心設計和安排，目的隻有一個——讓各位領導能夠盡快掌握所需的知識和技能。
    即使是夜幕降臨，教室裏依舊燈火通明。
    張渤的心情格外愉悅，通常情況下，副廳級以上警銜的晉升培訓應該在人民公安大學進行，但本期卻恰逢中央黨校舉辦一個極其重要的政治輪訓開班，於是這幾位稀有的學員便被破例納入了這個輪訓班。
    在中央黨校上課，這樣的機會實屬難得，對於張渤來說更是如此，當年他錯過了中青班培訓，現在來參加政治輪訓，也算是在內心小小地滿足了一次。
    “領導，剛才林業分局馮殿軍來信，說案件辦理有很大進展，需要向您匯報，我說您正在忙。”
    此時張渤正在和他的同學聊天，明天結業考試後就要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沒有任何利害關係，結下的情誼也十分珍貴。
    隻要一張蓋有中央黨校培訓中心公章的結業證書到手，回去向組織部一交，張渤的人生和權力即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以他現在心情不錯。
    “哦？什麽事？”
    “嫌疑人已經承認犯罪事實，證據已經足夠確實充分，下一步就是刑拘和批捕。”
    張渤精神一振，這件案子總算是有了結果，那天趙春江來找茬，著實給他刺激的不行。
    “好，回去我要聽詳細匯報，先給他們記上一功。”
    “廳長，現在基層請示，下一步嫌疑人押到哪個看守所。”
    這話聽得張渤糊塗，不知這沒頭沒尾的請示是什麽意思，還以為是基層拿著雞毛當令箭，想要在他這裏刷存在感。
    單良立刻接著說：
    “慶伊市有兩個看守所，一個是慶伊市局的，還有一個是林業分局的，慶伊市局的局長，現在是陳劍意，他曾說，要追查這個案件，也在大力促成嫌疑人到市局看守所，這事你看。”
    張渤恍然，他也是基層出身，對慶伊林業分局這個請求十分理解。可他也知道，顏卿和陳省長女兒談戀愛，現在陳劍意要為未來妹夫出頭，並沒有覺得多麽奇怪。
    “嗯，按流程辦吧，陳劍意願意查就讓他查，就這件事？”
    單良不免有些著急，都傳趙春江和陳立人貌合神離，現在倆人的兒子不知怎麽攪到一起，要說這是好事，打死他都不信。
    “領導，陳局長要查趙書記兒子遇襲這件事，他的身份會不會有些敏感，最近省裏在傳趙書記和陳省長~”
    張渤聽這話，驚出一身冷汗，自己的秘書都相信這種傳言，並且在為自己擔心這件事，那其他人豈不是更加篤信。
    “夠了！一派胡言，二位領導現在明明正在為寧江省的民生大計操心，哪像你說的那樣，這種話以後，對誰不要再提，並且聽到後，一定要嚴厲駁斥，明白嗎？這才是你的立場！也是我的立場！”
    轉念一想，秘書也是為了怕自己卷入不必要的鬥爭當中，所以語氣放緩了不少，耐心解釋說：
    “有些事，你知道就可以，千萬不能對其他人說，這個顏卿，雖說是趙書記的人，但是卻在和陳省長的女兒談戀愛，所以陳劍意要為顏卿出氣就沒什麽奇怪的，我知道你沒有壞心，想要提醒我，下次注意方式方法，畢竟我不在的時候，你代表的就是我。”
    單良嚇壞了，秘書最害怕的就是猜錯領導的心思，本以為這是大功一件，沒想到卻犯了大領導的忌諱，被張渤批評一番，心中憋著火氣。
    正巧此時馮殿軍不合時宜地打來電話，單良剛才壓抑的怒火，瞬間反彈。
    “單主任，辛苦了，這麽晚還要請示領導。”
    這個馮殿軍為什麽這麽低聲下氣，也實屬無奈，林業分局新歸建，現在屬於叔叔不親舅舅不愛的尷尬局麵，尤其是他，完全的外行，一個在不合時宜的時間選錯了崗位的倒黴蛋。
    “馮政委，領導說了，一切按照原計劃辦。”
    “單主任，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嗎，基層的兄弟~”
    沒等馮殿軍把話說完，單良就打斷了他：
    “馮政委是林草局調來的吧？”
    馮殿軍不明所以，於是老實回答：
    “是，我是從林草局調來的。”
    “我們公安呀，和普通單位還不一樣，你可能不懂規矩，我就給你講一講。在咱們這一行，最主要的就是服從命令，基層是一定要關心的，但是不能縱容，你能明白嗎？別動不動就基層如何如何，你大小也是個領導，如果什麽事情都要上級出麵解決，那還要你有什麽用？楓橋經驗，矛盾不上交，其中就包括基層某些人牢騷滿腹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