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唐平凡就出門。
    這是他受傷以來第一次離開院子，不過身邊還是沒有大批人手的保護，隻有江秘書和唐石耳幾個跟隨。
    半個小時後，唐門的車隊來到一處私家園林，青磚黑瓦八角簷，還掛有晴天娃娃，很有日式的風格。
    車子停下，唐平凡鑽了出來。
    一身黑衣的鄭乾坤早就在等候，看到唐平凡出現，就馬上笑著迎接：“唐門主，早上好。”
    唐平凡開門見山：“鄭老頭呢？”
    鄭乾坤一笑：“家主已在等候。”
    唐平凡大手一揮：“帶路。”
    鄭乾坤很快把唐平凡領入園子，然後穿過一片草地，來到一處小湖邊。
    湖邊早已坐著一個唐裝老人，手持釣魚竿，靠著一棵樹，安靜垂釣。
    “老鄭，大清早釣魚的習慣還是沒改啊。”
    唐平凡直接撇開鄭乾坤，大步流星，走上去：
    “你小心殺生多了，死了後，下十八層地獄。”
    唐石耳和鄭乾坤停下腳步，躲在角落抽煙、閑聊，把空間留給兩個帶頭大哥。
    聽到唐平凡打趣的話，唐裝老頭眼皮子都沒抬，隻是不置可否地反擊道：
    “十八層地獄，也比你唐平凡要高啊。”
    他毫不客氣的開口說道：“我再殺上十年，雙手沾染的血也不如唐門主多啊。”
    一米八個子，身材壯實，保養到位，眼睛更是精光閃爍，他看起來比唐平凡和鄭乾坤還要年輕。
    鄭龍城，鄭氏家主。
    唐平凡聞言，哈哈大笑：“沒事，等哪天我累了，我放下屠刀，回頭是岸，就能立地成佛。”
    “臉厚無敵。
    鄭龍城說道：“你中毒沒死真是一大遺憾。”
    “我連十八年的女兒紅都挖出來了，準備慶祝你這個惡魔掛了，結果你奶奶的又活過來了。”
    他饒有興趣的笑道：“真是讓我失望。”
    “你不是說我手上有不少血嗎？”
    唐平凡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我不多活幾年，怎麽對得起唐門的敵人、對得起你？”
    他輕車熟路拿起另一杆魚竿，大大咧咧丟入湖中。
    “老唐，別廢話了，直接說你來意吧。”
    鄭龍城恢複了平靜，語氣依然不客氣：
    “咱們兩家向來明爭暗鬥、不對付，唐門這次又接手了鄭家在血醫門的利益，讓鄭家損失巨大、還毀掉十幾年的布局。”
    “我看你很不順眼，所以有事說事，沒事滾蛋。”
    活到他這個地位、這個年紀，已經不需要虛與委蛇了。
    “袁家背後是山門，朱家靠軍方，汪家底氣在商盟，唐門活著靠手段。”
    唐平凡聲音清晰而出：“而鄭家的壯大靠陽國……”
    “你不就是想說鄭家是陽國走狗嗎？”
    鄭龍城神情波瀾不驚：“你今天過來就是羞辱我？”
    “當年鄭家子侄出賣秦無忌遭受到清洗，你壯士斷臂把親陽一派斬殺大半，換來葉堂的心軟，勉強保住鄭家的基本盤。”
    唐平凡淡淡一笑：
    “這些年，你為了讓鄭家恢複元氣，沒日沒夜的操勞，精神透支得隻能靠每天早上垂釣，進行緩解。”
    “鄭家能夠從泥潭中爬出來，重新躋身進五大家，還給鄭家子侄圈定了跟陽國人的來往底線，你鄭龍城功不可沒。”
    “我心裏清楚，雖然鄭家時至今日跟陽國依然有來往，還跟血醫門走的近，但你們基本是生意場上的合作關係。”
    “隻是賺錢而已。”
    “而且鄭家底子如果真的不幹淨，隻怕早被葉堂和其餘各家碾碎成灰了。”
    “小打小鬧可以，我也相信，如果不是你鄭龍城心裏坦蕩，你一定會出於避諱躲著陽國人。”
    他輕輕一拍鄭龍城的肩膀，歎息道：“可你卻任由鄭家子侄和陽國人合作，說明你有信心經受得住查驗。”
    鄭龍城眼皮一跳，神情多了一絲變化，側頭看著唐平凡，微微歎息：
    “想不到，了解我的人，會是我最討厭的人，果然敵人才是最好的人生知己。”
    接著他又反問一聲：“隻是，你說這些，究竟要幹什麽？”
    “我相信老鄭你的為人，也相信鄭家的底線，可世人不相信，他們九成九的人把鄭家當成國賊。”
    “鄭家跟血醫門密切合作，說是隻有正當生意的往來，但普通人怎麽可能相信？”
    “他們隻會認為你繼續出賣神州利益。”
    唐平凡握著釣魚竿，望向了前方：“鄭家的汙點也會跟著鄭家一輩子，直至鄭家消亡，不複存在。”
    “當然，你無所謂，你問心無愧，但年輕一代呢，未來一代呢？”
    “他們也要背負著上一輩人的錯誤，在世人異樣的目光中生活？”
    他補充一句：“底氣不足、脊梁骨不直的家族，是很難撐過二代的，甚至你一死，鄭家就要分崩離析。”
    鄭龍城靠在大樹上：“唐平凡，開門見山，別再兜圈子。”
    這也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阿部一郎是你們的人吧？”
    唐平凡沒有直接回應，而是話鋒一轉：“龍山療養院門口的殺手也是你們雇傭的吧？”
    鄭龍城的目光瞬間凝聚：“老唐，你的指控要有證據。”
    “證據？”
    唐平凡不置可否，從懷裏掏出黃金藥水的鑒定報告遞過去：
    “這是阿部一郎要給我打的第一支黃金藥水，隻是注射時被葉凡製止，不小心打碎了。”
    “我讓人檢測過，第一支跟第二支成分幾乎沒出入，隻是多了一個誘發藥素。”
    “它會引發我多年的糖尿病並發症，讓我以最快的速度引發腦血栓死去。”
    他笑了笑：“殺手，阿部一郎，一明一暗，最終目的是要我的命。”
    鄭龍城麵不改色，捏著鑒定報告，笑道：“黃金藥水這個證據，不夠啊。”
    “你我的地位，很多東西已經不需要證據，心知肚明就足夠。”
    唐平凡風輕雲淡的望著湖麵：“不過你放心，我今天過來不是興師問罪的，也不是來向鄭家宣戰的。”
    “我隻是來告訴你，黃金藥水一事，我不會追查、也不會追究了。”
    他輕笑一聲：“而你鄭龍城欠我一個人情……”
    鄭龍城淡淡開口道：“什麽人情？”
    “秋高氣爽，打獵正當時，唐門準備千裏打獵，想要邀約鄭家，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唐平凡說道：“而且這對鄭家也是一個重新挺直脊梁骨的機會。”
    鄭龍城思慮一會，把好幾件事想了一想，很快便有了決定。
    “打獵？”
    他身軀止不住一顫，隨後盯著唐平凡，開口說道：“老東西，夠陰、夠大手筆啊。”
    唐平凡笑了笑：“這人情，還不還？這獵，打不打？”
    鄭龍城恢複冷靜：“事後獵物，五五分賬！”
    唐平凡輕輕搖頭：“三七！”
    鄭龍城怒道：“你太貪了吧？”
    “我拿七成，三成要分給汪家、袁家、朱家。”
    唐平凡沒有半點情緒起伏：“還有一成，我要送給葉凡。”
    “就這麽定了吧。”
    他右手一抬，魚竿一彎，嘩啦一聲，一條大魚飛出了水麵。
    “獵物倒下了，鄭家就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