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意歡跟著徐公公進了宮。
    在去往合壽宮的路上，冷意歡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徐公公，不知太皇太後此次召我入宮，所為何事？”
    徐公公低著頭，腳下的步子不自覺地快了一些，“冷小姐莫要心急，等到了合壽宮，自會知曉的。”
    冷意歡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今日的合壽宮似乎與往日極為不同。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冷意歡總覺得這庭院裏的一花一草似乎都是蔫蔫的，沒了生氣，就連這宮裏的宮女太監，也都是悶頭做事，所有人的臉龐都帶著一絲凝重的樣子。
    冷意歡的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腦中閃過了一個可怕的念頭，莫不是太皇太後出了事？
    正在她晃神之際，月舒姑姑已然走到了她的跟前，輕聲說道：“太皇太後吩咐，請冷小姐移步內殿覲見。”
    冷意歡點頭，“是。”
    於是，她便隨著月舒姑姑走進了內殿。
    方一踏入，她便嗅到了一股子藥味兒。
    自從她的腿腳受傷之後，便時常接觸各種藥材，也對藥味兒格外敏感。
    這內殿之中雖然熏了熏香，可是，她還是聞到了那股子想要蓋住的藥味。
    她心下一緊，看來，自己猜得沒錯，太皇太後果然出事了。
    冷意歡麵不改色，按足了規矩，施了一個大禮，“臣女拜見太皇太後。”
    “意歡……”
    這時，從床榻那處傳來了一道蒼老無力的聲音。
    冷意歡心中大驚，卻是一動也不敢動。
    隨後，月舒姑姑將太皇太後從床榻上扶了起來。
    太皇太後靠在床頭，看著冷意歡小小的身影，那張滿是病容的憔悴臉龐上露出了一抹慈愛的笑容，吃力地說道：“快……快到哀家身邊來。”
    “是。”
    冷意歡連忙起身，規規矩矩地坐在了床邊。
    看著眼前之人，若不是親眼所見，她真不敢相信，這位頭發花白，麵容憔悴的老人家竟是曾經雍容華貴的太皇太後。
    她心中莫名酸楚。
    太皇太後拉著她的小手，輕聲說道：“哀家還是喜歡你從前的模樣，咳咳咳……”
    才說了幾句話，她便咳嗽了起來。
    月舒姑姑在一旁熟練地照料著，過了好一會兒，太皇太後才平複下來。
    冷意歡眸光一緊，“太皇太後，您這是……”
    太皇太後扯了扯嘴角，“哀家老人，也是時候走了。”
    走了。
    冷意歡的心突地一疼，她身邊的人，的確是一個個地走了。
    她鼻頭一酸，眼眶微紅，輕聲說道：“太皇太後洪福齊天……”
    “傻孩子……”太皇太後深深地看著她，“人總是會走的，隻是遲早的事兒，哀家這輩子活了這麽久，比起你爹爹和娘親，已是幸運。”
    說著，她輕輕歎了一口氣，“你娘親走的時候，哀家沒能見她最後一麵，一直是哀家心中的憾事，意歡，你和你娘親很像，你可能不知道，她以前啊……”
    於是乎，太皇太後便拉著冷意歡的手，說起了她母親年輕時候的趣事。
    她們一個說的津津有味，另一個聽的格外認真。
    此時此刻，在冷意歡的眼裏，眼前之人不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後，而是一位疼愛她的老人家。
    說著說著，太皇太後竟就這般靠在床頭睡著了。
    “太皇太後……太皇太後……”
    冷意歡輕聲喚了幾句，心中有些不安。
    這時，月舒姑姑將太皇太後扶好躺在了床上，轉頭看向冷意歡，輕聲說道：“主子這是累著睡下了，這麽長時間以來，今日是她說最多話的時候了。”
    將太皇太後服侍好了之後，冷意歡和月舒姑姑便一同走出了內殿。
    冷意歡微微蹙眉，輕聲問道：“月舒姑姑，太皇太後這身子，怎麽會變成如此？”
    “哎……”
    月舒姑姑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這才緩緩道來，“其實，自從冬狩回宮，主子的身子便多有不適，在過完了年之後，這身子更是每況愈下，每日都要服藥養著。”
    說到這裏，她忽然頓了一下，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月舒姑姑終日服侍太皇太後，越發清楚她的身子狀況。
    隨後，她深深地看了冷意歡一眼，“這幾日主子都是睡得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時候不多，今兒個一早，卻突然精神了些，便趕緊讓徐公公去宣冷小姐入宮，如今，主子的心願，算是了了吧。”
    “月舒姑姑……”
    冷意歡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月舒姑姑輕聲說道：“冷小姐便出宮回府吧，奴婢還要到床前伺候著。”
    冷意歡輕輕點了點頭。
    她獨自一人走在宮道上，神情有些恍惚。
    她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在這天都城裏，除了爹娘之外，太皇太後曾是對她最好的人。
    雖然從孤明島回來之後，她看清了這宮裏的人情冷暖，也有意疏遠太皇太後，但她心裏清楚，太皇太後已在她能力範圍內，幫了她不少。
    突然這時，她的耳邊響起了一道熟悉的呼喚聲：“意歡？意歡！意歡……”
    冷意歡慢慢回過神來，看到眼前赫然出現的宋景澈，猛地愣了一下，“宋景澈？你怎麽……怎麽在這裏？”
    宋景澈明亮的眼眸裏滿是擔憂之色，“我方才喚了你許久，你都不搭理。”
    看著她魂不守舍的樣子，他心裏更是著急，“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太皇太後為難你了？”
    他一聽說太皇太後竟秘密讓徐公公帶冷意歡進宮，便守在了這出宮的宮道上等候著。
    冷意歡微微一笑，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沒有，太皇太後沒有為難我，隻是找我來聊聊天解解悶，她同我說了許多娘親以前的事……”
    說著，她神色一暗，微微蹙眉，“太皇太後還說了許多奇怪的話，宋景澈，我覺得……”
    說到此處，她忽然抬起了頭來看著宋景澈。
    正在這時，天空中飄起了雪花。
    冷意歡愣了一下，看著這漫天飛雪，輕聲說道：“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