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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冷意歡一臉茫然。
    顧澤夕溫柔一笑，“你還記得十年前在梅花村山神廟的那一夜嗎？”
    冷意歡微微一怔，慢慢回想著。
    突然一道瘦小的身影閃過她的腦海。
    她滿眼驚詫地看著顧澤夕，說道：“你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哥哥？”
    顧澤夕笑了笑，“你總算是認出我來了。”
    七歲那年。
    冷意歡父母雙亡，小小的她，將父母遺體送回紅梅村老家安葬。
    這一路上，她不吃不喝不睡，不說一句話，不掉一滴淚，福伯他們看著心裏難受，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一切儀式完成之後，她趁著無人注意，便走出了院落，一個人在村子裏漫無目的地走著，一邊走一邊哭。
    不知不覺之間，她走到了一處河邊，視線模糊之中，看到一個穿著補丁布衫的男孩，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站在河岸邊，似乎有投河的念頭。
    那便是九歲的顧澤夕。
    雖是孩童的年紀，他的臉上卻有著異於一般兒童的平靜和憂傷。
    他曾無數次走到這條河岸邊，躍躍欲試，今日終於鼓起了勇氣，走上前去。
    就在他要把腳踏入河中的時候，耳邊傳來了一道猶如天籟的甜美軟糯的聲音：“為什麽要尋死？活著不好嗎？”
    他嚇了一跳，就像做了什麽虧心事一般，連忙轉過頭去，便看到了一位穿著孝服的女孩，她膚若凝脂，粉雕玉琢，一雙明眸似繁星璀璨，甚是嬌俏可人，小小年紀，已窺探出有傾城之貌。
    他還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人。
    顧澤夕收回了腳，小聲問道：“你是何人。”
    “我叫冷意歡。”
    姓冷？
    顧澤夕低下頭來，他隱隱約約聽村長提起過，那位戰功無數為國捐軀的大英雄冷大將軍這兩日便會回到村裏安葬。
    想來，眼前這位小姐，便是那位大將軍的千金。
    小小的冷意歡看著他，皺起了小眉頭，“想活的人活不了，你竟主動尋死，真是太不公平了。”
    “那是因為活著生不如死。”顧澤夕抬頭望著她，臉上露出了一抹自嘲的苦笑，“我無父無母，村裏的孩子都笑話我是沒人要的棄兒，若不是村長好心收養，我早就死了，反正早晚都是死，現在死了又如何？你這種千金小姐，自然不會明白，那種遭人白眼被人嘲笑的滋味有多難受。”
    “那又如何？我現在也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聽到此處，顧澤夕心中猛地一驚，這才發現，她明亮的眼眸裏閃著淚光，更帶著一絲倔強。
    小小的冷意歡揚起了下巴，“別人越是笑話我，我越是要活得好好的，氣死他們。再說了，你可有想過，若是就這麽死了，那將你養大的村長會有多難過。”
    顧澤夕猶豫了，似乎被她說服了。
    突然這時，天空響起一道驚雷聲，緊接著，便嘩啦啦的下起了大雨。
    冷意歡用小手擋著腦袋，看著顧澤夕說道：“小哥哥，你還愣著做什麽？趕緊跑呀。”
    說完，她轉頭就跑開了。
    就是在那一刻，顧澤夕放棄了輕生的念頭。
    他跟在冷意歡的後麵，歡快地跑了起來。
    “哎呀！”
    跑著跑著，冷意歡突然摔了一跤，倒在了泥坑裏，一身素白的孝服沾染了汙泥，全身也被淋濕了，帶著些許狼狽。
    顧澤夕回過身來，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隨後蹲在他麵前，把後背給她，說道：“我背你吧，前麵有座山神廟，我們可以去那裏避雨。”
    “好。”冷意歡點了點頭。
    村子裏的人時常來山神廟祭拜，所以這裏打掃的還算幹淨。
    全身濕漉漉的兩個孩子，帶著一身濕冷走進了山神廟，立馬冷得發抖。
    顧澤夕看著她發紫的嘴唇，小聲說道：“冷小姐，你先坐著，我去生火。”
    很快，火生了起來，冷意歡頓時覺得暖和了不少。
    天色漸晚，外麵的大雨卻一點也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
    這會兒，他們的肚子卻“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冷意歡捂著肚子，眼睛看向了擺在祭台上的祭品，“好餓啊。”
    顧澤夕連忙說道：“村裏的老人說，偷吃祭品，會被山神懲罰的。”
    “不是偷吃，是買下。”
    說著，冷意歡便站了起來。
    她跪在山神神像前，一臉虔誠地拜了三拜，隨後將手中的鐲子取下放在祭台上，這才拿了一個饅頭。
    她回到了顧澤夕身旁坐下，“山神大慈大悲，一定不會讓我們餓死的。”
    說完，她將饅頭掰成了兩半，將其中的一半遞給了顧澤夕，“吃吧。”
    顧澤夕心中感動不已，他覺得，眼前的小女孩，就像是一束光，照進了他黑暗的人生裏。
    他伸出了顫抖的手，接過了饅頭，小聲說道：“謝謝，謝謝你救了我，我一定會好好活著，日後冷小姐有什麽吩咐，我一定在所不辭，以報今日之恩。”
    冷意歡小口小口咬著饅頭，看著跳動的火光，輕聲說道：“那你做出起死回生的神藥嗎？”
    “啊？”顧澤夕愣住了。
    冷意歡轉過頭來，她小小的臉蛋一半在光影裏一半在黑暗中，露出了一抹帶著淡淡憂傷的笑容，“如果這世上有起死回生的神藥就好了，這樣，我爹爹和娘親就能活過來了。”
    吃完了饅頭之後，冷意歡就倒下了。
    連日的悲傷一直壓抑在她的心裏，又淋了雨著了涼，所以就病倒了。
    她全身滾燙不已，小小的眉頭緊緊皺著，眼角落下淚來，嘴裏不停地說著胡話：“爹爹……娘親……歡兒好想你們啊……爹爹……娘親……”
    顧澤夕被嚇得六神無主，那一刻，他猛然覺得，若是自己會醫術，便能做些什麽了。
    而他隻能小聲地安慰著：“冷小姐，你醒醒，不要睡啊……”
    好在，最後村長帶著人，和將軍府的人一起，在山神廟裏找到了他們。
    那日之後，冷意歡高燒不止，病了一段時日，回到天都之後，這才慢慢好了起來，但已將那一晚的事給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