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長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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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越辭在山下與宗門四處混,光這兩天便聽了不下四個版本他們幾人的愛恨情仇,不過他最多也就算個陪襯,真正的主角還是集中在薛應挽與蕭遠潮寧傾衡三人身上。
    不少人也想從他口中探知消息,越辭張口就是滿嘴胡話,隻堅持一點——薛應挽沒有對蕭遠潮糾纏不放,也不屑於繼續喜歡這位朝華宗大師兄。
    這當然不是大家喜歡的答案,流言依舊越傳越廣,在本就少有娛樂的朝華宗成了弟子修煉後的消遣談資。
    最後還是傳到了薛應挽耳朵裏。
    他本就是個不善於爭辯的人,也懶得去在意別人話裏的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模樣,還是與從前一般照顧靈植,每日做些點心,閑來無事時,會到山崖邊吹吹風。
    越辭上峰時,薛應挽正在準備今日要給丹藥房送上的新摘取靈草,一頭如瀑長發被簡單挽起,幾絲從頰邊垂下,鬆鬆散散地落在前胸的青色衣袍。
    一位小弟子站在他身側,越辭想了想,記起此人是與自己同時入門,拜入棲寒峰下的萬嘉,資質倒也勉強中上。
    清洗幹淨的靈草被分類別擺放好在木盒中,連位置也有講究,相克之物便不能放在同一盒中,可草藥大多顏色形態相近,想要一一分辨也極為不容易。
    萬嘉誇讚:“師兄好生厲害!”
    這些天的謠言並沒有對他造成影響,薛應挽很有耐心地做好這一件每日事務。見越辭來了,也並未抬眼,隻說道:“點心在屋裏,你可以先去吃,一會我弄好了來給你上藥。”
    越辭坐到他對麵的小石凳,薛應挽修長的手指在盒中挑揀,指節細白如初生筍段,撚起草葉時也十分小心,生怕破了髒了般。
    他看向萬嘉:“你來做什麽?”
    萬嘉撓頭,笑了兩聲,說道:“前幾日薛師兄培育的靈草,我師尊用著極好,命我前來感謝。”
    “謝完了?”
    “謝完了。”
    越辭挑眉,萬嘉忙解釋道:“哦哦,我也對煉丹有興趣,是想著能不能和薛師兄多親近親近,之後要是有什麽多的草藥,也便宜賣我幾株。”
    薛應挽笑道:“自然可以。”
    萬嘉得了回應,十分歡躍,似是還要繼續看著薛應挽整理草藥。越辭道:“今日我們還有事,你下次再來吧。”
    萬嘉應下:“是,那就不打擾薛師兄了。”
    人下了峰,薛應挽才問:“有什麽事?”
    越辭撐手看著他,“今天我們下山。”
    “嗯?為什麽?”
    “帶你散心,”越辭說道。
    薛應挽這下便理解了,越辭還以為自己在因為蕭遠潮的事不開心,說道:“我沒有在意那些,你不用擔心我。”
    “是你答應我,往後要時常下山的。”越辭打了個哈欠,撐著腦袋看他。
    薛應挽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與傳言相差極大,他的確對事認真,可決定放棄,要清清白白,卻也從不回頭後悔。
    “我們好感都這麽高了,不會拒絕我吧?”
    薛應挽笑了一聲。
    “陪你就是了,”他將木盒蓋好,本要起身提走,看到越辭,說道,“那你替我去給丹藥房的師兄送草藥吧,就在旁邊的天照峰。”
    越辭“嗯”了一聲,很自然接過木盒,想是薛應挽也聽到了自己的傳言,又不擅應付,大概近幾日都不想與人過多接觸了。
    走前還不忘特意繞到小廚房,取了一塊還熱乎的山楂酥放入口中。
    “任務報酬,我提前取了。”
    天照峰與相忘峰毗鄰,都是朝華宗最北處犄角旮旯的外峰,煉藥煉丹房都設在此處。學習此道的弟子也與普通劍修弟子不同,極少與人打鬥,大多時間都沉迷於古籍書本。
    “你們這是搞理論研究啊!”越辭評價道。
    這處的任務總是麻煩,多是送點丹藥到各峰,跑得遠,不過獎勵倒還不錯,時常會爆出些中品丹藥,對修為大有進益。
    有時從相忘峰離開,還會順道來此接上一兩個任務。
    天照峰的弟子對他的前來見怪不怪,聽到他是替薛應挽來送靈草,也隻“噢——”一聲表示知曉。
    畢竟他們的故事都快傳遍了整個朝華宗,越辭扮演的那個“求而不得的癡心師弟”在口口相傳的情緒演繹加成下更加深入人心。
    登時一身雞皮疙瘩:“不要用這種舔狗的眼神看我!”
    丹藥房弟子張晁接過小木盒,從裏麵將擺放好的丹藥一一取出:“舔狗是什麽?”
    “就是,”越辭想了想,回道,“大概就是那種求而不得還堅持繼續,怎麽趕都趕不走的人……算了,跟你們說不清。”
    張晁一拍大腿:“嘿,這不就是你嗎!薛應挽雖說沒資質,但一張臉還是很不錯的,你可不虧。”
    他作勢要教訓張晁,正巧路過一位師姐,看到越辭,忽感歎道:“還好,今日是你來送藥的。”
    越辭停下手中動作:“什麽意思?”
    師姐壓低了聲音,說道:“大師兄那位道侶今日來了天照峰呢,要是今日是薛應挽來,少不了二人要撞見,不過薛應挽的性子,應該也不會鬧出什麽大事……”
    “他來做什麽?”
    “說是碰巧路過此處,想上來一觀景色。”師姐指尖托著下頜,慢慢說道。
    “是嗎,”越辭像是在笑,卻聽不出一絲感情,“那還真是巧了。”
    寧傾衡放著九大內峰不去,偏偏跑來天照峰這麽偏僻的山頭,上到這平日隻有濃重藥味的丹房來。
    朝華宗內誰人不知,相忘峰那位唯一的弟子日日會來天照峰送藥草。若不是今日他恰好來此,怕是撞上寧傾衡的就是薛應挽了。
    這幾天聽了不少風言風語,這滄玄閣閣主的小兒子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長大,性子也生得驕縱,除卻對待蕭遠潮,於外人,甚至說得上有些蠻橫了。
    一個風頭正盛不講理,一個不愛爭執,小事上習慣忍讓,一個正宮一個前任,二人要是撞上,薛應挽不得被欺負得宗門盡知,人人笑話?
    天照峰容納著整個宗門的煉丹煉藥場所,地勢廣闊,建築眾多。薛應挽平時隻需在這處稍偏的低階藥方與弟子交接。
    穿過回廊,便是殿前廣場,左右兩側為高階丹藥殿與丹籍,藥籍存放閣,多是長老常年在那處研究。
    越辭順著那條長長的長廊往前走,繞過兩個房屋拐角。
    廣場的最外側,一座朱紅的八角亭下,遠遠便望見一紅衫男子,穠麗非常,與古拙簡樸的天照峰格格不入。
    男子手中捉著朵廊外生長繁密的野花,腦袋抵著亭柱,金冠束發,兩隻小腿交疊,百無聊賴地在空中晃蕩。
    越辭立住身子,似是覺察有人前來,男子微微轉過臉頰,他膚色皙白,五官精致姣好,眉眼泛紅,半抿著唇,身上自帶一股輕縱與驕矜不已的媚意。
    略微上挑的細長雙眼將越辭身體上下梭巡一通,很快沒了興趣,輕哼一聲,手中淡黃色小花隨之落下瓣葉。
    上好材質的赤紅錦袍,腰間腕上佩戴一身繁雜飾物,皆為帶著特殊作用的靈石所製,在日光下反射出豔麗光芒。
    除卻寧傾衡,朝華宗內也找不出第二人如此招搖。
    寧傾衡目光覷視,眼下像是染了片霞色穠稠,像是在抱怨被打擾賞景的不快。
    “你是誰?”尾音牽著黏糊糊地小鉤子,輕而啞地動人心弦。
    越辭挑眉,注意到寧傾衡腰間已然配上的環形玉佩。
    正是當初蕭遠潮贈予薛應挽百年,又在半月前親自到相忘峰取回的信物。
    這便是明晃晃的挑釁了。
    越辭開門見山:“越辭。”
    伴著一聲疑惑的“嗯?”,寧傾衡這才重新將目光移到越辭身上,片刻,紅潤的唇瓣微啟,輕笑,“你就是越辭啊。”
    他話語軟黏,笑聲卻像小鈴鐺一般清脆。
    像是能撞入人心底,勾得癢癢。
    越辭忽視這股奇異的不快感,環胸靠在身側廊柱前,側著臉不去看寧傾衡,懶散道:“我就是一個外門小弟子,難為寧公子還聽過名字。”
    寧傾衡還是笑:“你不是也知道我名字麽?”
    起身時,腰間玉佩與纏掛的金鏈撞在一處,響聲瓏璁:“早有耳聞,卻不想能在此處遇見你。”
    幾乎是眨眼霎那間,伴著玎玲響聲,寧傾衡便已然移形到他身前,微微向前探著身子與越辭對視,將周圍都染上濃鬱的奇特香氣。
    越辭後背貼著廊柱,與他保持距離:“寧傾衡,我知道你想等誰。”
    寧傾衡眨了眨眼。
    “是既得利益者,就收起你那點小心思,”
    “你不必再等了,薛應挽不會來,往後我也不會讓你見到他。”
    越辭忽地咧出一個笑來,齒關森白,瞳中陰冷:“我從來就看不起蕭遠潮,也不會顧及你和他的關係,讓我知道你想對薛應挽做些什麽,我不會放過你。”
    寧傾衡喉嚨微動,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睫羽簌簌。
    他退開半步身形,小心理正繡著淺金雲紋的袖口衣擺,修長指尖卷上一縷落在肩頭烏發,目光像是挑釁,更像是一種無聲引誘。
    片刻,那道輕而慢的聲音才再次傳來:
    “你對薛應挽這麽好呀,阿繼都沒有這樣關心過我,他總是練劍,可沒意思了,”他漫不經心地說,“不過越師弟,你這個修為,好像還為難不上我呢。”
    “何況……”
    “你怎麽知道我在等他,不是等你?”
    那股違和之感又來了。
    像是胸口塞堵著,想靠近什麽紓解,更像對麵前之人無端生出一種想要占有的感覺,這與他麵對寧傾衡的作嘔之感相互衝擊,費了極大力氣,才勉強壓下。
    香氣也愈加濃烈,到了一種發臭的地步。
    “越辭,”他說道,“我們滄玄閣曾有一門獨家術法,叫入夢,術如其名,便是能看到目標之人夢中景象。可惜學習之法實在苛刻,要付出大量精力不說,就算真的入了夢,也隻能看清少許零碎片段,以致一直沒有人能夠學習。”
    “可我大概是天賦異稟吧,小時便能融會貫通此術,和遠潮在一起的數年間,我偶然一次,因好奇他噩夢而施展了入夢,在夢中,看到了一幅景象。
    我看到薛應挽雙目赤紅,頭發散亂,從文昌真人的苦思殿中走出,渾身上下每一處都浸染了帶著分神期大能的鮮血,像從血池中走出般,表情癡傻而發滯,口中一遍遍念著‘對不起’。
    他跪在地上,楚楚可憐地哀求著我未來的夫君:‘宗主不會知道文昌長老是如何死去的,遠潮,求求你,不要告訴宗主。’
    我夫君想離去,薛應挽卻緊緊攥住他衣衫,雙目與他滿身的血一般赤紅。
    ‘我救過你的,你答應過我,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或是還我一條命。’他說,‘就這一次,替我瞞住這一次,之後我……再不會,繼續糾纏你。’”
    寧傾衡歪了一點頭,仔細觀察著越辭麵上表情。
    “我夫君說過——薛應挽,是個表裏不一,擅長偽裝的人,你有沒有想過,他當真,和你看到的一樣溫潤柔和,純善可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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