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太陽逐漸落山，安程和白卿回到換衣間將服裝褪下。
    化妝師看著兩人臉上的妝，有些不舍，“你們的妝，是我感覺化得最好的一次，不考慮回去再卸嗎？”
    她很少有機會給底子這麽好的人上妝，那效果就是錦上添花，簡直絕美。
    安程果斷拒絕，“不考慮。”
    白卿神色低落，還算禮貌，“麻煩現在卸吧。”
    王啟蒙看看安程又看看白卿，i人硬e，解釋道：“小姐姐，我們都是大學生，男生宿舍沒有能卸妝的東西。”
    化妝師歎了一口氣，還是請求拍了一張照片作為留念，才開始卸妝。
    卸完妝，安程迎著最後一絲餘暉走出歡樂穀，感覺呼吸都順暢了些。
    歡樂穀在郊區，不是很好打車，三人打算先走到地鐵口。
    王啟蒙逛了漫展，這段時間的心願已了，正是開心的時候，一路呱呱地說。
    “啊，真是美好的一天。”
    “程哥，白哥，你們都不知道，今天圍著你們的人是最多的，我手都拍麻了。”
    “你們真的不考慮加入這個圈子嗎，我做你們的經紀人。”
    他說了大半天，才發現另外兩人其實並不怎麽回應。
    程哥也就算了，他一直這樣，三句話能縮成一句話，但是白哥今天怎麽了？
    王啟蒙湊到白卿身邊，“明天假期就結束了，白哥你是因為這個不開心嗎？”
    問了就感覺自己沒話找話，白哥能是這樣的人嗎？人家積極向上，是老師最喜歡的好學生。
    果然，白卿搖了搖頭。
    他還在想吳馳的事情，一時間沒辦法和自己和解。
    他能感覺到，在程哥把那份錄音刪除之後，他的臉上重新浮現出令人惡心的笑意，像是這個世界，沒有什麽用錢砸不下來，他可以利用自己的社會地位和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為所欲為。
    明明在電視上，看著溫文儒雅，現實生活中卻是這副模樣。
    白卿擰緊了眉頭。
    安程沉默，倒不是因為他刻意在裝高冷，而是因為他在和007溝通。
    雖然007刪除了吳馳那些視頻，讓他沒辦法繼續用視頻威脅別人。但是就像吳馳想的那樣，他侵犯過的，大多都是娛樂圈裏的人，他們注重名聲，甚至有些人已經很火了，想來也不願意讓這樣的傷疤重新被撕開。
    安程在紅燈麵前站定。
    其實這裏都沒什麽車，雖然是紅燈，也沒見到有什麽車經過。
    但三人還是很守規矩地停了。
    安程腦海裏。
    小貓有些遺憾，“那這個黑料隻能一筆帶過了，有些可惜，這個是最能引起大眾震動的。”
    安程想了一下，“007，其實我們的目的不一定是讓大眾斥責他，控訴他，我們的方向歪了。”
    小貓瞪大眼睛，“宿主是說？”
    “沒錯，直接送他進去。”
    對於一個公眾人物來說，不良的道德行徑可能確實吸眼，但是最讓他身敗名裂，還是直接進局子。
    好巧不巧，吳馳本人作惡多端，能夠讓他進去的可不止一條。
    “007，準備一下，直接匿名發給當地的警局，今晚上就抓了，別讓他繼續霍霍別人。”
    小貓拱手，眯著眼笑道：“不得不說，宿主你小子還有點子聰明誒。”
    安程：滾蛋！
    別用這種語氣說話。
    路燈亮了，三人開始過馬路。
    王啟蒙走在前麵，安程走了兩步，發現白卿還愣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想什麽？”安程看著他。
    白卿回神，開始跟著安程的腳步往前走，“程哥，我覺得，還是要揭發……”
    下一秒，安程的腦海裏突然爆發出巨大警報音，小貓張牙舞爪地四處爬。
    “小心，小心！看車！看車！”
    走遠了一些的王啟蒙也瞪直了眼，“快走，快走！”
    安程沒來得及看，條件反射一般地摟住白卿的肩膀，用力往身後一退。
    他幾乎是抱著白卿，從馬路退至走道，兩個人踉蹌了好幾步。
    白卿的精神全部回籠，心跳驟然加速，抬眼去看時，發現本該繼續往前的貨車，突然拐了彎，朝這邊繼續碾過來。
    頃刻間，前輪已經上了走道。
    安程見狀，心中大罵：fuck！
    這分明就是衝著他們來的。
    不用想都知道是吳馳，膽子這麽大，他怎麽不上天。
    罵歸罵，逃命要緊，安程帶著白卿往左邊閃，可是速度還是太慢。
    眼看車就要撞過來，腎上腺素飆到極致的時候，他感覺自己被撲倒了，接著被人抱住，在地上滾了好幾個圈才停下。
    旁邊傳來巨大的碰撞聲。
    貨車這次沒能及時調轉方向，裝上了路邊的山壁，柴油味逐漸彌漫出來。
    安程的大腦有一瞬間的放空，劫後餘生的輕鬆讓他愣在原地。
    明明之前在古代戰場，死裏逃生好幾次了，可還是會忍不住後怕。
    安程他很想回家，他掛念自己那個親弟弟，不知道他死後，弟弟是死是活，會不會呆呆地跑到馬路上，問別人他的哥哥去哪了。
    安程感覺視線有些模糊，眨了一下眼睛，瞬覺丟臉。
    自己怎麽眼淚水都嚇出來了！
    白卿被嚇了一跳，一手支撐著自己，右手捧著安程的臉，臉色煞白，語氣急促，“程哥，程哥，你沒事吧？”
    少年身上的橘子香又傳了過來，在模糊的視線裏，他的輪廓被放大，但還是能瞧出是個帥氣可愛的孩子。
    安程又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他揉了下白卿的頭發，沒忍住笑著寬慰他，“沒事。”
    腦海裏，小貓終於緩過來了，麵無表情的發出人設ooc的警報。
    白卿跪坐起身，又把安程拉起來。
    安程一邊坐起，一邊抹了下眼眶，剛要恢複高冷人設，就發現自己被抱住了。
    白卿將自己腦袋埋在他的頸窩，隱約有壓抑的啜泣聲，“沒事……就好。”
    明明因為護著安程，手肘手背上都被擦破了皮，鮮血流出來浸濕兩人的衣裳，渾身都害怕地發抖了，第一時間還是確認安程的安全。
    白卿能對自己這麽上心，安程內心還是很寬慰的，是個好孩子，對舍友都能這麽緊張。
    他拍拍白卿肩膀，語氣卻不緊不慢，“手臂鬆鬆，要勒死我嗎？”
    白卿的身體僵了一瞬，突然反應過來，一邊抹眼框一邊往後退。
    “對、對不起。”
    王啟蒙從遠處跑過來，也嚇得不行，“你們沒事吧？”
    見安程和白卿都還好好的，才鬆了一口氣，惡狠狠地轉過身看著那輛大貨車。
    “這司機是不是有病啊，開車直直朝著你們開，要不是法治社會，我還以為他要謀殺呢！”
    安程沒說話，可不就是謀殺？
    他站起身，從兜裏掏出紙巾遞給白卿，“擦擦。”
    接著走到那貨車車門口，將門打開。
    司機已經暈過去了，不醒人事。
    不然安程可能會選擇先捶他兩拳，他最不喜歡吃虧。
    安程掏出手機，“喂，110嗎？”
    二十分鍾後，警車趕了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消防隊和救護車。
    他們現場考察了一下情況，皺起眉頭，互相對視一眼，然後拜托醫護人員等到了醫院，先測一下血液中的酒精濃度和毒品含量。
    如果都沒有，那就值得深思了。
    安程看見他們往監控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是很不幸，監控恰好壞了。
    像是精心準備的巧合。
    安程三人坐著警察去了警察局。
    過程中，王啟蒙相當稀罕，自己這輩子遵紀守法，還沒坐過警車呢。
    安程打開醫生剛遞過來的急救包，先給自己的手消毒，再拿出前麵和碘伏，示意白卿把手伸過來。
    白卿垂著頭，伸直了傷痕累累的手臂。
    他臉上也有些擦傷，些許紅痕讓他顯得很可憐，一雙眼睛水靈靈地看著安程。
    安程臉上冷冰冰的，眉頭下意識皺起，但是動作很輕。
    處理完左手，安程又換了根棉簽，在沉默中突然說了一句。
    “第二次。”
    白卿聽懂了，這是安程第二次給他擦藥。
    接著，安程又抬起眼，望進白卿的眼裏，眼底是被刻意隱藏不甚明顯的笑意和感激。
    “謝謝。”
    擦完藥，白卿坐正後，用相當長的時間蜷縮身子，然後默默地捂住了臉。
    車內昏暗，王啟蒙興奮地上下打量，突然看到白卿的耳朵紅得不行。
    王啟蒙感覺有些熱。
    他想，肯定是熱成這樣的吧。
    三人做完筆錄，警察叔叔直接拍了一輛車送他們回財大，等到了財大東門，安程三人下車的時候，警察叔叔意味深長地說。
    “別在校外逗留，早點回去，最近也盡量少出校吧。”
    安程聽懂了。
    但是問題不大。
    就在車禍結束後的一分鍾內，007已經通過貨車的車牌號查到車主身份，再通過大數據大範圍搜索，找到他某位遠房親戚下麵的賬戶，下午突然進賬一百萬。
    打錢的賬戶名字，是吳馳手下的某位員工。
    一下就明了了。
    而就在他們出警局的時候，另一輛警車也亮起明燈，朝著歡樂穀的方向趕過去。
    相信不久，吳馳落網的消息就要傳出來了。
    三人忙了一晚上，都還沒有吃飯，決定就在東門的小吃一條街買一些打包回去。
    雖然到了深夜，卻剛好符合這個城市夜生活豐富的特色，人群來來往往，擠得不行。
    三人在麻辣燙前麵停下，開始選菜。
    王啟蒙選菜的時候，被人擠了一下，皺眉往後看。
    那是個女孩子，被人群擠過來的，很不好意思地道歉。
    王啟蒙哪裏還能生氣，搖頭說沒事。
    他看了眼人來人往的擁擠街道，嘈雜聲，謾罵生不絕於耳，發生碰撞似乎是情理之中。
    他轉過身開始繼續挑菜。
    白卿先一步挑好，正要結賬，手機震動了一下，一條當地報道彈了出來。
    “著名導演吳馳，涉嫌拍攝澀情片並大量傳播，已經被刑事拘留。”
    白卿付錢的手一僵，激動地把手機遞給安程，“程哥，你快看！”
    上天似乎總是飽含善意的，吳馳竟然這麽快就受到了懲治。
    可是安程沒有回應他，他腦海中的警報已經響到快摧毀他的理智，而就在白卿看到公告的一瞬間，他的腰側一涼，緊接著一陣劇痛傳遞開來。
    安程猛地轉身，看清了身後刻意蹲矮了身子，但是仰頭獰笑的臉。
    “安程，反正我的人生毀了，你也去死吧。”
    陳賀將刀抽了出來。
    安程：……
    你大爺的。
    光顧著送你爹媽進去，忘記送你進去了。
    白卿的興奮和喜悅，一瞬間變成了恐懼和驚慌。
    在他的眼中，安程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一樣，跪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