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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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南亭是個順杆兒爬的貨,不僅沒有拿走,還往她麵前湊了湊:
“我們溪溪寶貝可真棒啊!我要是身處那般境地,必不能做得比你好。”
明白了她心底的症結所在,陸南亭不僅不感到害怕,反而鬆了口氣。
知道問題在哪裏,對症下藥,總要比胡亂嚐試更有效。
顧蘭溪頗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覺。
不由長長的歎了口氣。
事情發生後,她需要麵對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三位長輩治喪。
因為她的背刺,以及家族的無情拋棄,一天之內痛失爹娘的渣爸心態直接崩了。
再加上小三作妖,打電話說他倆的皇位繼承人發燒住院了,渣爸竟是連夜回了江南。
走之前,更是以最快的速度,打包賤賣了老家所有資產,就連她的課本還有舊衣服這些,都特意用床單裹起來,專門拖出去賣給了廢品回收站。
這為人處世的手腕,跟顧蘭溪比起來,簡直差了一個銀河係,不知驚掉了多少人下巴!
眼見他要走,別說不管老婆,連父母都不管,族人忙攔住他,讓他擔起責任,他就耍無賴,甚至直接跟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置氣起來:
“真係搞笑!我又唔係你地顧家嘅人,憑乜野理你哋顧家嘅事??距顧蘭溪唔係好巴嗨閉麽?有距係度,使嗨要我哋呢啲閑人麽?”
族裏痛罵他不給父母披麻戴孝,實在不孝,他照樣有話講:
“我呢啲不忠不孝嘅人,唔識乜野忠義孝順!躝開啊!”
他本想拿喬,讓人反複求他他才留下來,甚至還想讓家族撤銷將他除族的決定。
為此甚至不惜拿他兒子說事。
不如他的意,他不僅自己不給父母摔盆,甚至不讓兒子回來給他爹媽送鍾,簡直把人氣了個仰倒!
剛大張旗鼓的維護了家族清譽,一群族老碰到一起一商量,竟是直接讓顧蘭溪來辦這件事。
顧偉豪的確已經被除族,他那私生子更是不可能得到承認!
不想回來,誰稀罕?
既已改了族規,如今男孩女孩就該享有同樣的地位!
有顧蘭溪在,他非要做出這麽不理智的事情,就由著他去!
至於她阿爺阿嫲會不會在底下破口大罵,那就不是他們該關心的事了。
治家不嚴,還沒有本事,活該啊!
把辦喪事的錢給他們湊齊了,這些親戚也就仁至義盡了。
得知渣爸撂挑子,十二歲的顧蘭溪不僅不慌,反而迎難而上,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
錢有人出,需要下體力的活兒也有人幫著操持,她隻需要守靈哭喪、迎來送往。
再加上喪事並未大辦,來的都是家裏親戚,操持起來是真的一點也不費勁。
她辦事敞亮,待喪事結束,甚至把收到的奠儀歸攏起來,把辦喪事的錢挨家挨戶還回去一部分。
雖未還完,但這態度就讓人高看一眼。
夜半時分,靈堂裏燭火飄搖,三口黑漆漆的棺材呈品字型擺在堂屋裏,空氣裏全是香燭紙錢的味兒。
她並不害怕,反而還有心思給渣爹扣黑鍋,在那一邊哀哀戚戚的哭,一邊燒著紙錢,有氣無力的數落渣爹的錯處,樁樁件件,要不是考慮到取信於人,簡直恨不能從她出生前就開始說。
也不怪她這麽幹。
畢竟渣爹跑了,她還要在老家生活,名聲好要緊的。
連著幾天,她一邊哭靈燒紙,一邊跟親戚哭訴自己命苦,遇到個這樣不靠譜的爹。
阿爺阿嫲生他,真是不如生塊叉燒啊!
黑鍋反反複複的扣,效果拔群,直到現在,家裏親朋提起他,依舊不住搖頭,好像但凡同情他,就和他是一類人一樣。
不過十二歲的年紀,沒有任何人在背後給她出主意,就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很長一段時間,周圍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妖怪。
再也沒人給她起外號,人們也再不敢看她年紀小,就欺負她了。
她成了遠近聞名的狠人。
因為她們一家,顧氏爆發了百年來最大的醜聞,最後鍋全被她爸給背了。
事情按下去了,但她隻得了個表麵光。
爺奶和媽媽牌位依舊可以入祠堂,她的名字,也寫到了族譜之上,但她也因此陷入了極度的貧困之中。
族人有的恨她入骨,因為和渣爹情況一樣。
也有人因此對她極好,因為她這麽一鬧,大大的保護了她們的權益。
於是,接下來那兩年,在她拿著獎學金去上大學之前,不斷有人給她使絆子的同時,也有很多的人悄悄幫她,讓她不至於活不下去。
因為她未成年,三位長輩的遺產,哪怕爭到了,有她爸這個監護人在,也到不了她手裏,等她成年再爭,渣爸說不定還會給她準備一份債務大禮包。
於是某個深夜,某個族嬸悄悄找到她,叫她趁機把她爸踹掉,給自己換個監護人。
她那會兒還在族長家裏吃剩飯,住的是樓梯底下,穿的是別人送的舊衣裳,想要上學,學費還得去祠堂裏跪著哭祖宗,哭完第二天再去供桌上拿。
因為她媽死了,那會兒恨她的人數都數不清,就算有人想對她好,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幫。
眼見著秋天就要到了,她還在樓梯底下睡硬木板,被族嬸一語點醒,立刻行動起來。
那段時間,她聽從族嬸的建議,慘得人盡皆知,社區幾度幹涉,甚至還驚動了警察,但她爸隻覺快意,並不管她,最後竟是連電話都不接了。
畢竟,他有兒有女,死了原配,正好小三進門,又是齊齊整整一家人,根本不在意這個從小就不長在身邊,還像她媽一樣心如蛇蠍的女兒。
反正已經被除族,顧偉豪破罐子破摔,這輩子都不打算回來了,做事自是不管不顧。
顧家實在丟不起那個人,最後順了顧蘭溪的意。
顧偉豪因為遺棄罪,失去了她的監護權。
她也成功被一戶絕嗣的族人收養,從她們這一支的獨苗,變成了另一支的獨苗。
從那以後,她爸和他的兒女從未回來過,她的阿爺阿嫲連她這點從前看不上眼的香火也享受不到了。
收養她的阿嫲待她就像陌生人一樣,遺產也都留給了娘家侄子,但顧蘭溪並不怪她。
因為那位阿嫲隻是遵從族裏安排,單純給個名分,不至於讓她被送到福利院,丟了顧家的人。
但那阿嫲去世之後,她每到清明,必會回到老家,給她燒去超級多的香燭紙錢,擺上最上等的祭品。
雖然她並不迷信,但哪怕有一丁點可能,能讓她阿爺阿嫲在地下氣到發癲,她也會堅持做下去。
因為這樣,她哪怕做夢,都會笑出聲來。
實在有益身心。
可惜了,一年到頭,這樣花費甚少的快樂,隻有那麽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