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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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青河將事情攬下後,第二天就帶著隆興酒樓的回複來找梁青山。
    “這是契據,你若同意,他們會預先支付五兩訂金。”
    “這麽快!”梁青山十分驚奇,繼而不解,“就賣個菜而已,怎麽還有契據?”
    他雖學了幾天字,但想看懂契據上的內容還差得遠,掃了一眼便遞給柳芸香。
    柳芸香接過細看,那契據上也沒說旁的,隻寫明了收購價錢、如何結算、多少定金等等,卻在最後提及,梁青山不得將所種菜蔬再賣與旁人,否則當以違約而論。
    她看完略一想便明白了,隆興酒樓所定的收購價格,比她所知的暖洞子菜價錢還高些,而對方之所以願意付出高價,恐怕是想做獨門生意。
    “請問大哥,這隆興酒樓近日可有什麽大事?”
    若非如此,柳芸香覺得,就憑他們這一點菜,即便難得,但大酒樓裏的掌櫃、管事,見過多少世麵,過手多少銀錢,何必巴巴地就立下契據來?
    聞言,梁青河頗有些驚訝,這位新過門的弟妹,他總共沒見過兩次,又顧及彼此身份,不敢細看,隻隱約有個印象,是個文靜秀氣的姑娘,卻沒想到對方這樣聰慧。
    他微微頷首,索性從頭說起:“不止隆興酒樓,算起來,這也是咱們安陽縣的一件大事。你們知道,我在許家布莊做事,許家是縣裏延續幾百年的大家族,家中世代有子弟讀書舉業,這一代許家二老爺,更是官至六品翰林,二老爺的母親,受朝廷封六品安人。下月初八,正逢許老安人七十歲大壽,許家已放出話來,要大辦三日流水宴,凡誠心賀壽的,都可以上門飲一杯水酒。”
    梁青山聽了這一大段話,早就沒耐心了,見他停下來,立刻追問:“這跟酒樓給我們立契據又有什麽關係?”
    “昨日才說你成親長進了,結果還是這樣毛毛躁躁。”梁青河搖搖頭。
    “哎呀我的大哥,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柳芸香在桌下輕輕扯了扯梁青山的衣袖,道:“別急,好歹讓大哥喝口茶,潤潤嗓子。”
    梁青山聽了便推推茶碗,“那大哥你快喝茶。”
    梁青河哭笑不得,在他的催促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而後繼續道:“你想想,許家既然要大宴賓客,自家的廚子肯定不夠用,得從外頭請。請哪家的呢?自然是縣裏名頭最響的那家。”
    不巧的是,縣裏最出名的酒樓有兩家,旗鼓相當,分不出高下。如此一來,兩家掌櫃自然要絞盡腦汁,想方設法把對手壓下去,以凸顯出自己來。
    要知道,許老安人的壽宴,是連縣令大人都要親至的,席上隨意一位賓客,在安陽縣都是數得著的人物,若能得到這些人的讚賞,還怕酒樓往後沒生意?
    梁青山恍然,“所以現在是兩家酒樓在較勁,這個隆興酒樓怕我們被另一家拉去,這才立下契據?”
    “不錯。”梁青河點了點頭,“算起來也是碰上好時機,若是平時,對方給的價錢不會這樣高。”
    梁青山對於許家壽宴、兩大酒樓爭鋒的事沒有太大興趣,隻在意那些菜到底能賣多少錢,便擠到柳芸香那條板凳上,與她坐在一起,要她念給自己聽。
    柳芸香悄悄推他一把,低聲道:“你先坐回去。”
    當著大堂哥的麵,怎麽好這樣無狀。
    梁青山磨磨蹭蹭的不願意挪動。
    梁青河低頭喝茶,隻當沒看見他們的小動作。
    說起來,他活了這麽多年,今天才頭一回喝上堂弟端的茶,以往不省心的弟弟,現在居然也有點模樣了,真不容易啊。
    心裏感慨著,眼見茶水見底,他站起來,“我先回去了,若沒有別的事,明日寅初,青山跟我一起進城。”
    “這麽晚了,留下來用了飯再走吧。”
    “行,大哥慢走。”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柳芸香與梁青山對視一眼。
    梁青山眨眨眼,乖覺地改了口,“大哥吃了飯再走吧。”
    “你啊你,”梁青河搖頭失笑,好在他也知道堂弟就是這副直來直往的性子,並不在意,“吃飯就算了,昨天才回來一趟,今天又回來,你大伯和伯娘都還疑惑呢,我回去給他們說說。對了,你賣菜的事肯定瞞不過別人,人家要是問起賣了多少錢,可別太實誠。”
    “放心吧,我沒那麽傻。”梁青山道。
    兩人一起送大堂哥出了門,回身後,梁青山又拿起那張契據瞅了瞅,忽然高興道:“我也不是都沒看懂,比如說這裏,寫的是豌豆尖每斤三十五文,對吧?”
    柳芸香教他識字時,除了基本的三百千,平時見到什麽也會隨性教一教,比如山穀裏那些菜名,他就知道怎麽寫,隻是寫得極醜罷了。
    柳芸香點點頭,“沒錯,是三十五文,酒樓給的價錢不低,往年豌豆尖初上市,價錢最高時也不過七八文,尋常時候三文錢便能買一把。”
    梁青山掐指算了算,嘶了一聲,“翻了差不多十倍!”
    還有小黃瓜和黃芽菜,對方的收價分別為二十文、十八文,雖比豌豆尖便宜,但和正常菜價比,也是貴得離奇。
    不論是寒冬時候,逆節氣的菜蔬本就價貴,還是隆興酒樓為了與對手競爭,不惜成本,他們這一方總歸是受益者,感慨一番,梁青山便興致勃勃說起拿到銀錢之後要做什麽。
    “先買匹花布,給你做兩身新衣裳,我看嫂子她們都愛在手上戴鐲子珠子什麽的,咱們也買兩隻,最後再買個大鐵鍋,聽說鐵鍋做飯更好吃,嘿嘿。”
    柳芸香含笑聽著,待他一一說完,才道:“這些都不急,可以放一放,還是該先買齊你那藥浴方子所需的藥材才是正經。”
    梁青山一聽這話,臉就垮了下來,悶悶不樂道:“芸香,我是不是太敗家了?”
    要不是那藥浴方子費錢,媳婦兒眼看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別說傻話,”柳芸香溫聲安慰他,“萬事開頭難,等我們開了個好頭,以後自然都好了。”
    自踏上修行之路,柳芸香便一直想著讓梁青山也早日跟上來,不然,等日後她越走越遠,他卻依舊留在原地,到時兩人又該如何自處?
    連聖人都說過,不患寡而患不均,古語也有言,齊大非偶。
    夫妻二人,若差距太大,怕是早晚有一日要走不下去。
    兩人又有混沌珠這樣共同的秘密和牽連,若到了反目的地步,隻怕會兩敗俱傷。
    所以,她一力支持梁青山去湊那藥浴方子的錢,不僅是為他,也是為了自己。
    梁青山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被她安撫兩句,很快又高高興興討論起明日去縣城的事。
    另一邊,梁青河回到家中,自是與父母解釋了一番,沒提具體銀錢的事,隻說梁青山在山裏種了點菜,請他幫忙牽線找個賣家。
    因他在縣裏做事,來回不便,平日十天半個月才回來一趟,這次卻接連兩天回家,又行色匆匆,家裏人還以為出了事,眼下知道前因後果,都鬆了口氣。
    夜裏歇下,妻子周月華推推他,“你老實和我說,青山那菜賣得怕是不便宜吧?”
    “不過一點菜而已,能貴到哪裏去?”梁青河仍是之前那套說辭。
    周月華斜眼看他,“當我傻呢?要是尋常的蘿卜白菜,值得你這樣來回跑?”
    梁青河隻好道:“是比一般的菜價高些,你也知道,青山日子過得不容易,我當大哥的,能幫一把是一把。”
    見他鬆口,周月華就滿意了,也不再刨根問底,隻似笑非笑道:“你要當好大哥,我自然也樂意當好大嫂,就怕家裏有人泛酸,說些什麽親的不管,反而去管堂的這種話來。”
    梁青河知道她說的是二弟兩口子,一時沉默不語,周月華也不管他,顧自翻身睡去。
    隔天,因要趕早進城,梁青山半夜就起床,背著背簍到山上走了個過場,下山回家,帶上柳芸香提前準備好的早飯和水囊,出門找梁青河去了。
    等柳芸香起床,發覺身邊空蕩蕩的,一時還有點不習慣。
    自成親以來,兩人日夜相對,幾乎沒有分開的時候。
    她獨自吃完早飯,把家中裏外打掃一遍,拿起針線縫了幾針,到底還是覺得不對,索性進了混沌珠,見到山穀裏熟悉的景色,才覺得自在起來。
    以往進入珠界,要麽在竹廬裏看書,要麽在靈田邊上勞作、修煉,這會兒站在竹廬門前,和風吹著臉龐,暖陽照在身上,柳芸香深吸一口氣,隻覺心胸坦蕩,心緒寧靜。
    忽然就有了閑逛的心思,從書架上選了一卷書,沿著小路漫步。
    經過小溪邊,溪水清澈見底,小魚在水中悠閑地遊來遊去,她停下腳步欣賞了一會兒,又不緊不慢踏上田埂。
    田埂一邊是水田,綠油油的稻秧在微風中輕輕搖擺,另一邊的旱地裏,早先結果的小桃子已經長到小孩拳頭大小,隻是表皮還青澀,一看就酸得很,旁邊菜地裏的小黃瓜長得倒好,藤蔓都快纏到路邊來了。
    柳芸香隨手摘下一根越界的黃瓜,用帕子擦了擦,一邊啃著,一邊慢悠悠穿過這一小片田野。
    再往前是道矮坡,矮坡後便是靈田,等看清靈田裏的景象,她不由驚喜地呀了一聲,青竹米開始抽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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