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綠林有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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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的規矩忘了?”男人沒好氣提醒。
“哦,曉得了。”男孩憨憨撓了撓頭。
其他兩個孩子見怪不怪,對於男人所說的像是默認,就這樣,一家四口扛著鹿,帶著她,不久便走出了林子。
路上,兩個男孩吵吵鬧鬧,一會小弟嚷嚷著讓男人明天上集市賣肉時記得給他帶串糖葫蘆,一會二哥又高興道這次的肉錢終於可以買些寫字的紙,就連女孩也盤算著要找塊好點的布料給小丫頭做件衣裳。
男人雖作勢冷臉罵著小兒子就知道吃,但感受著背上這頭鹿的重量,也是壓不住嘴角的笑意。
隻在女孩懷裏的月長霽仍舊望著林子的方向,耳邊交談的聲音恍若回聲飄渺。
她知道,那頭小鹿正遠遠跟著他們。而剛才它偷看她的眼神讓她覺得很熟悉,那是幼子麵對殺父殺母仇人時的眼神。
恐懼,憎恨,哀慟。
她不懂了,為何一頭小鹿眼中會流露出如此複雜的情緒,幾乎與人無二了。
睜眼後發生的一切,都在瘋狂抓撓著她的好奇心,這究竟是個什麽地方?
在月長霽一行人離開那林子後,小鹿轉身離去,在灌木叢林跳躍間竟然化身為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孩子,眼中含淚。
“到河邊了,我們把小臉洗洗好嗎?”女孩對月長霽道。
此時這一家幾個都停下腳步休息,一個跳脫的身影首當其衝奔向河邊,怕在石頭上捧起喝河水就是一大口,嗷嗷直叫,“好涼!但好甜!”
女孩見月長霽愣神沒反應,又耐心比劃著說了一遍。
隨即將她放下,從懷裏摸出一張秀著花的柔軟小布,在河水裏浸濕擰幹,替她擦拭臉上的血跡,動作輕柔。
月長霽有些抗拒地別過頭,幫她洗臉?不好意思,沒這個必要。
女孩看她小肉臉上與年齡極度不符的表情,直接被逗笑,
“臉上都是血,擦幹淨了才漂亮。”
月長霽不顧女孩的阻攔,三兩步走到河邊,捧起河水,將自己臉上脖子上的血汙洗了個幹淨。
水麵清如琉璃,將她此時的麵容清晰地倒映在其中。
現在自己確實是她三歲多時的樣子,臉頰上帶著紅暈,如果忽視掉那雙不匹配的冰冷眸子,倒確實是個討喜的模樣。
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月長霽隻覺恍若隔世。
她自有記憶來,就是跟著個十幾歲的大姑娘生活在貧民區,以撿拾星際垃圾為生。不知道父母是誰,但聽說母親是因為生她難產死的,是那姑娘在臭水溝裏發現了她,把她撿回了家。
所以每當那姑娘罵她是條蛆蟲,隻讓她吃桶裏的餿食,讓她搬最重最髒的廢棄能源時,她也默認。
直到她五歲那年她把月長霽賣了,輾轉幾家,她渾身是傷地被一個獨眼男人接手。那天,她小小一隻站在獨眼腳邊,看到那姑娘拖著袋比她人還高的物資咧嘴大笑時,她第一次感受到憤怒。
獨眼笑著問她:“還想吃臭掉的食物嗎?”
“不想。”她捏緊了拳頭,非常不想,她永遠都不要再吃那些像嘔吐物一樣的東西。
“想回去跟她一起生活嗎?”獨眼又問。
“不想。”她拚命搖頭,指甲嵌進了手掌裏。
“想過被賣來賣去的日子嗎?”
“不,我不想!”她不要再被當成破布一樣任誰都可以扔來扔去,不要像獸奴一樣為供人泄憤而遭受無盡的鞭打,她再也不要過從前的日子。
獨眼咧著大嘴,將一把發著亮光的武器丟在她麵前,彎腰扶著她瘦弱的肩膀說道:“殺了那個人,我保證,以後有吃不完的美食,也不會再有人欺負你……”
她沒有一絲猶豫地撿起那把武器,再次出現在那姑娘麵前,她在她臉上還掛著驚訝時,用盡全身力氣扣動了扳機。
在一陣刺眼的光亮爆發之後,眼前的人化作了粉塵,一陣風就吹走了。而她也被難以承受的後坐力直接震飛在地,在她徹底暈過去之前,她模糊地看到緩緩向她走來的獨眼,那聲音如夢如幻像深淵一樣陰冷:
“恭喜你,即將成為‘清掃者’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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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阿爹你快看,丫頭長得真俊。”
男人也驚訝於她對這冰冷河水的忍耐力,但看見那張白淨的小臉,倒是朗聲一笑。“這模樣想必是個乖巧的。”
沒有過多沉浸在自己多了個乖乖女兒的幻想裏,他又提醒道:“這鹿雖流幹了血,但腥味難掩蓋,若休息好咱們得快些了,免招惹凶獸。”
話音剛落,遠處林間邊傳來陣陣狼嚎,聲音越來越近。
月長霽刷地站起身來,正猶豫著要不要出手,男人已經作出安排:
“不好,是黑狼!快帶著丫頭上樹去!”
“阿爹!你小心!”
孩子們慌張囑咐道,雖有些害怕,手腳倒是不亂,三兩下將她拖拽著拉上了樹。
三人抱坐在樹杈上,女孩還將她護在懷裏,聲音有些抖卻還在安慰她:“別怕丫頭,我們不會讓你有事的。”
月長霽:……或許你們該考慮還能不能有命活再來擔憂別人的安危?
眼見在三頭黑狼圍上來的最後時刻,男人解下背上的死鹿放在一旁,一手持刀,一手持矛,冷靜應對,蓄勢待發。
三頭狼全身灰黑,體型都不算大,甚至偏瘦。難道這就是男人敢一挑三的理由?她很好奇男人的戰鬥力,明顯這種叫黑狼的生物比看起來狡猾得多,每一頭都不著急進攻,麵對男人,鹿屍以及她們所在的這棵樹成三角包圍之勢來回踱步,細長的狼眼打量著男人和他手裏的武器。
當其中一頭看向那肥美花鹿時,眼裏的貪婪再也抑製不住與唾液齊飛,嗷叫著衝向美味。
男人立即反握利刃,在黑狼撲來時向前就地一滾,憑借對其方位的感知判斷,起身前反手一劃,順勢站起身來。
“嗷——”
那頭黑狼慘叫一聲滾在地上,側腰被割出一道大口子,在皮毛裏翻炸開來,血流不止,好似再深一些就能將其開膛破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