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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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殿內的太監宮女們都紛紛安靜地跪了下來。
就連還在跟汪任拉扯的瑞王眨眼間站直了身子,撩了撩衣袍跪了下來,端正地喚了聲:“皇兄。”
這回溫眠及時跟上眾人的動作請安低下頭。
蕭元熾的雙眼微微眯起,雙眸虛空一般的看向殿內,似是看人又像什麽都未看。
他走了進來,語氣隨意:“都起來吧。”
瑞王最快起身,還順手的扶了一下抱著孩子的溫眠。
蕭元熾落座後,目光落在蕭元禹和站在他身邊抱著孩子的女人身上。
那個女人似乎不太想跟蕭元禹挨著,那團身影一點點的往旁邊挪,想跟那些宮女們站到一塊去。像極了躲避獵人的兔子以為藏在草叢裏麵就別人看不見了。殊不知她那一舉一動皆在獵人的眼中。
不過這一幕怎麽瞧著有點眼熟。
“蕭元禹。”
被點到名字的瑞王如同鵪鶉一樣往前走了一步,可憐兮兮:“皇兄。”
蕭元熾閉眼養神,淡淡道:“說吧,怎麽回事。”
瑞王朝站在皇兄身旁的汪任求助看去,汪任急忙低下頭,這種情況他可不敢替瑞王殿下說情。
瑞王氣呼呼地瞪汪任一眼,沒轍隻好坦白:“我、我就是想出去玩一會兒。皇兄……我保證下回不敢了。求您別罰沈硯吧,是我命他跟我換衣裳的,讓他替我練會字的……”
許是底氣不足了越說聲音便越小了。
溫眠都忍不住朝瑞王看一眼,他口中的沈硯才是嫡姐的孩子吧,這娃可真會坑人呀。
瑞王見皇兄沒甚反應,抬頭去見他仍然閉著眼睛,心想皇兄不會睡著了吧!
“還有呢?”蕭元熾又問了一句。
瑞王楞了一下,還有?
他悄悄回頭看了溫眠一眼,隻好老實交代:“我在外頭玩的有點餓了,看到她那裏有盤糕點,吃了一塊不甜,帶她回來給我做甜的!”
聽後蕭元熾不由笑了一聲,“敢情人家是被迫跟著你回來的?”
汪任聽著也隻想捂額頭,瑞王殿下您可長點心吧!
蕭元熾緩緩睜開眼睛,笑著對瑞王說:“朕不罰你的小伴讀,罰你如何?”
瑞王小臉刷得一下就白了,他可是見過皇兄罰人的,那些人被打板子的慘叫的聲音嚇得他連續做了好久的噩夢。
瑞王這回是真的有點感到了害怕,他幾步上前抱住蕭元熾的大腿,想耍賴混過去,“皇兄,我不要受罰,您饒了我這一回吧!”
蕭元熾隻是抬手撫摸了一下他的頭發,沒有應他。
瑞王知道撒嬌求情這招沒用了,隻好垂頭喪氣的認命:“那皇、皇兄要怎麽罰?”
蕭元熾十分體貼地詢問:“你想被打板子還是打手心?”
瑞王飛快地搖頭,他統統都不要!
蕭元熾像是認真思索了一會兒,笑著道:“不如這樣,既然你相邀人家來了承明殿,那不如問問她想怎麽罰你!”
這回被點到名的溫眠又成了眾人矚目的對象。
原本一直在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溫眠隨即怔住了,怎麽來問她?她怎麽能罰,不管罰什麽那都得罪瑞王和太後。
汪任見這婦人似乎被嚇到了,不太懂禦前規矩便出聲提醒,“這位夫人請抬起頭往前幾步,陛下問你如何罰瑞王殿下呢。”
溫眠忐忑的抬眼看去,見到坐在上方的相貌俊美的年輕男人,他很隨性的坐著,手指搭在腰間的玉帶上,腿邊還黏著一個瑞王殿下,看起來平易近人。沒有上次遇到時那麽令人望而生畏了。
溫眠不敢多看,她垂下眼眸,低聲答道:“民婦不敢,何況愛玩是小孩天性,瑞王殿下得了這回教訓定不會再犯了。”
汪任心裏歎一聲,這婦人雖好心,想為瑞王殿下說情,可惜啊這可是皇家。
當那婦人走近了,蕭元熾搭在碧玉腰勾上食指摩挲了幾下,這婦人的說話聲猶如軟綿的風吹在耳邊。
她穿著一身雨過天晴色的裙裳,看著不刺眼。懷裏依然還是抱著一個小娃娃。他又聞到了一絲淡淡混著奶香的桃子味。
難怪方才覺得她往宮女的身便蹭的行徑覺得有些眼熟,這不是他上次射中的婦人嗎?上回也是埋著頭想把自己藏好,怎麽又進宮裏了?接近瑞王有什麽目的?
蕭元熾看了一會兒,笑著說:“看來夫人是慈母了。”
陛下的語氣聽起來很友善,讓殿內的眾人都覺得,他是不是要鬆口放過瑞王殿下了。
“不過曆來慈母多敗兒,倘若放縱,下回還會甩開身邊保護的人,置自己於險境之中。夫人還是替他選一個。”
溫眠心裏極亂,這燙手山芋不得不選。
她心中掙紮萬分,不管她怎麽選會是錯,溫眠豁了出去,“回陛下,能換種懲罰嗎?”
蕭元熾抬眼似乎來了興趣:“哦?夫人想怎麽罰?”
這話讓瑞王看向她的眼神都帶了一絲警惕,她不會是真的想狠狠罰他吧?
溫眠硬著頭皮說:“便罰瑞王殿下三日不能吃甜的可好?”
這話一說出來,除了瑞王小小的啊了聲,其餘的人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溫眠。
寂靜的殿內,低低地笑聲自年輕男子發出,他忍俊不禁朝瑞王問道:“你認罰嗎?”
瑞王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本能的點了點頭。
溫眠暗暗鬆了口氣,這一關應是過了,她抱著沅沅的手也感覺到了發軟。
沅沅顯然有點犯困了,總揉自己的眼睛,小腦袋往她胸口上蹭,蹭得溫眠的臉越來越紅。
這時蕭元熾忽然道:“汪任,派人將這位夫人送回去。”
汪任低著頭:“是,陛下。”
溫眠筋疲力盡之下,終於坐上了回長春宮的轎子。
溫眠離開後,便有太醫進了側殿為瑞王查看。汪任向蕭元熾回稟,“陛下,薑太醫說瑞王殿下身體無礙,吃的不過是普通的米糕。”
蕭元熾涼涼道:“什麽都往嘴裏塞,也不怕穿腸爛肚。給他晚上做份涼伴苦瓜,好好敗敗火長個記性!”
汪任同情地看向瑞王殿下。
——
仁壽宮裏沈太後總算盼來了沈南則。
她滿意地注視著俊秀挺拔的青年,心疼地說:“瘦了,不過精神氣還不錯。”
沈南則笑了笑,“讓娘娘擔憂了。”
“以前還叫哀家姑母,怎麽又生疏了。”沈太後的話雖不滿,可那語氣帶著親昵。
沈南玥在一旁說:“哥哥,姑母一直都掛念著你呢。”
沈南則順著她,喚了聲:“姑母。”
沈太後開心了,她道:“知道你回來會先進宮複命,這一路可還順利?”
沈南則點了點頭:“陛下讓我在翰林院多熬幾年,升我為翰林院侍讀學士,並教瑞王殿下讀書。”
沈太後更高興了,“陛下這是要重用你了,是好事啊。你可見過瑞王了?”
“還未。”沈南則想了想,似乎是走出承明殿的時候見到有一群太監宮女擁簇著個小孩像是瑞王殿下。
“不急,慢慢來。瑞王雖有些頑皮,但心性還不錯。”
沈太後讓沈南則先坐下,她早就命人備好了宴席,正要命人傳宴。
沈南則阻止了,“姑母,我有一事要跟你說。”
沈太後見他臉色有些凝重,便揮退了宮人。
沈南則對妹妹道:“南玥,你也先出去。”
沈南玥雖不解,她還是聽從兄長的話先離開。
沈太後問:“自遠,出何事了?”
沈南則從懷中取出個錦盒,他將其遞給沈太後,說:“一年前在去南楚的途中,我去了一趟江南。”
沈太後神色頓住。
“我去處理了他的後事,盒子裏裝著他身邊留下的遺物。”沈南則的聲音很沉悶。
沈太後眼中閃過一絲悲痛,她將錦盒打開,裏麵躺著一枚白玉玉佩。
沈太後長歎一聲,“那孩子終是未能活過二十五歲。”
沈太後道:“自遠,你應該告訴家中,不該自己前去。你忘了道長說過你們兄弟二人是不能相見的。”
沈南則心裏湧出一股無力又難過的情緒,“姑母,你們就那麽相信那道長的話,就將他生生不管不顧這麽多年。”
“自遠,他從出生後便體弱,是早夭之象。尤其是當時你祖父和父親的處境艱難,而那雙生凶煞衝帝星的傳言甚囂塵上,若是不送走他,沈家岌岌可危。”沈太後又如何不知對不起那孩子,可跟整個家族的命運相比,隻能將他養在江南。
沈南則陷入沉默,他無法指責姑母和沈家,因為他受整個家族供養也是共犯,愧對於他。
過了許久,沈南則說:“姑母,我還有一事相求。”
沈太後扶著他,“何至說這種話,自遠你快說何事?”
“我後來探知他在江南還有一遺孀,但他出事後,她失去了蹤跡,我一直派人在找也沒找到。想求姑母幫忙尋她。”
“這理當要派人去尋找。隻不過……”沈太後猶豫地說:“已經過去一年多了,她一個弱女子失了夫君,恐怕已經改嫁了。”
“無妨,若是再嫁了,我便給她再添份嫁妝。”沈南則回道。
沈南則回到齊國公府向父母將要事都稟明了,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他沐浴後,已經月上中天了。
沈南則坐在書桌前,將一卷用牛皮包裹的手劄打開。
他翻閱開前麵幾頁,上麵記錄著這手劄主人的生活和心情。
吃飯,喝藥,睡覺,遊園,都是一些平常的記載。
前麵的內容差不多,直到有一頁讓沈南則停了下來。
“時年九月,金桂飄香,受裴郎邀約去了院子裏。紙醉金迷,花眠柳宿。屋內異香濃鬱,便出去透氣。突遇一妙齡少女撲過來抱住我的腿,哭著喊哥哥救救她。哭的如此傷心欲絕,那委屈可憐的一聲聲哥哥喊的親切。就好似我真的是她親哥哥一般。難得動了惻隱之心,便將這小姑娘贖了出來。
唉,我都還未喊過哥哥呢。
但我知道他在。”
沈南澤忽然有些恍惚,似乎曾經什麽時候有個小女孩也曾這般哭著喊他“哥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