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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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路程,風平浪靜,幾日之後平安的抵達了建章行宮。
    建章行宮依山而建,占地極廣,湖泊山林風景優美,是極佳避暑之地。
    進入行宮,很明顯的感覺到清涼不少,原本因暑熱感到的不適得到了緩解。
    一路上舟車勞頓的女眷們,在休息幾日後,便恢複了活力。
    貴婦貴女們雖然都是以哄著兩宮太後舒心為主,但太後們想清靜休息的時候,她們便會自行辦些小聚會玩樂一番。
    這天不少貴女們在依湖而建的水榭樓台遊玩。有的在泛舟,有的在玩投壺,有的擊鼓傳花,花在誰手上便要給眾人彈奏首曲子。
    溫盻帶著溫渺一道過來,一來是讓溫渺跟這些貴女們交好,二來則是讓那些侯府、伯府,重臣家的夫人們看看溫渺,好給她說親事。這也是母親交給她最要緊的事。
    隻要母親不惦記著把溫渺往國公府高嫁,她還是樂於幫自己親妹妹尋一門好人家。
    溫盻剛落坐不久,便有夫人與她攀談。
    “聽說溫二奶奶家的小公子在瑞王殿下身邊做伴讀?這得多聰慧才能選上呀!要是我家小子能有這福氣便好了。”說話的是廣恩伯夫人。
    溫盻矜持地笑了笑,“蘇夫人謬讚了,硯哥兒隻是恰巧合了瑞王殿下的眼緣。”
    廣恩伯夫人搖頭,“二奶奶過謙了。”
    忽聞一道笑聲,“蘇夫人還不知道吧,那日被太後娘娘封了女官的婦人,便是溫二奶奶的妹妹呢。那位溫夫人現在可是瑞王身邊的紅人。”
    話音一落,不少目光都投過來。
    就連跟溫渺說話的閨秀們好奇地問:“竟是你姐姐麽?怎以前都沒見過?”
    那位蘇夫人也來了興致,對溫盻說:“那日隔得遠都沒怎麽看清楚呢,原來那溫夫人是你妹妹呀!”
    而剛剛說話的少女站在護國公之女魏少瑩身邊,她道:“溫二奶奶,我們可都對那位溫夫人好奇得緊,不妨請她過來坐坐,我們都認識認識。”
    立刻有人附和道:“對呀對呀,二奶奶你們都是姐妹,想來那位溫夫人會賞臉的。”
    這會水榭中的夫人和閨秀們都停下來看向溫盻。
    溫盻眼神微微一變,這是拿話故意堵她,若是不將溫眠喊過來,便丟了顏麵。
    溫盻笑著道:“你們都這麽說了,我可不好掃了你們的興,便著人去請她過來罷。”
    ——
    溫眠正在繡帕子,聽到賀姑姑進來說外麵有個齊國公府的小丫鬟過來請她。
    溫眠疑惑的走出去,便見那小丫鬟朝她行了個禮,“見過溫夫人,我家二奶奶請您去水榭小聚。”
    齊國公府的二奶奶是她嫡姐溫盻。先前在驛站的時候遇上她便提起過要姐妹小聚,當時她是答應了的。
    從到了行宮後,除了需要去瑞王殿下那邊,她基本都沒有怎麽出去走動,想安安穩穩度過這段日子。
    可既然當時她答應了,又是自家姐妹,駁了嫡姐的麵子到底不好,她到底還是得去一趟。
    溫眠跟著小丫鬟來到水榭時,才發現不是姐妹小聚,而是一眾不認識的女眷都在場。她的腳步放慢了下來,臉上有些無措。
    溫盻朝她迎過來,麵帶歉意,語氣無奈地說:“諸位夫人和姑娘們都說想見見你,我想著阿眠你自回京後也一直沒機會跟京中的夫人姑娘們認識,不如趁著這個機會結識一下也好。”
    溫眠不善應對這種場麵,對於那些打量和探究的眼神,她下意識地想要回避。
    可溫盻已拉過她的手,拉著她走進水榭亭閣中。
    心下雖有些不舒服,溫眠還是禮數周到地向那些夫人見了禮。
    眾人都還記得那驚險一夜遠遠看到這位溫夫人狼狽的模樣,當時那情形都無損她的美貌,這會近看之下,比之前更驚豔。
    那位蘇夫人更是一邊稱讚一邊嗔了溫盻一眼,“這般標誌的人,怎麽才讓我們認識。你們溫家啊,可真會藏著。”
    這會其中幾個姑娘暗中交流了眼神。
    有人笑著道:“蘇夫人可錯怪溫二奶奶了,溫夫人才被溫家找回來不久,我們都是頭回見呢!”
    有人吃驚,有人露出了然之色。
    溫家當初走丟了女兒一事,京中不少人都知道,隻是這麽當眾點出來,難免有些不客氣。
    溫眠知道遲早都會有這麽一遭,她曾走丟一事是無法回避的。
    一身穿鵝黃裙裳的姑娘站出來,笑罵道:“真多嘴,別把好不容易請來的溫夫人嚇走了。”
    她走到溫眠麵前道:“我是武寧侯的女兒林若婉,溫夫人怕不認識我,不過也不打緊,今日大家一塊玩樂,日後也就認識了。我們正在玩擊鼓傳花呢,溫夫人與我們一道來玩會兒吧?”
    溫盻樂見有人解圍,她輕輕推了推溫眠,“去吧,溫渺也在那兒呢。”
    溫眠隻感覺周圍人都在看著她笑,一聲聲溫夫人似是友好,又隱約讓人覺得不太舒服。這位拉著她的林小姐雙手格外用力,溫眠不得不隨著她走到另一邊去。
    溫渺坐在那,見溫眠過來,便給她讓了個位置。她心中是不樂意溫眠坐過來,可在外人眼中她們都姓溫,是溫家的姑娘。
    林若婉將溫眠按坐在位置上,笑靨如花擊掌道:“那我們繼續玩!”
    “這麽熱鬧,不介意我們一道來玩吧?”魏少瑩的聲音橫插了進來。
    有了她起頭,一旁原本在下棋、在聊天的姑娘們互相對視,都知道有好戲看,紛紛加入了進來。
    溫眠打眼看去,近乎有十幾位姑娘坐過來了,裏麵有些眼熟的是原本在宮中的秀女,她們本身便是權貴家的女兒。這次兩宮太後都挑了一些秀女一道來行宮。
    林若婉拿起一絹花揚了揚,“還是老規矩,鼓聲停了,這花落在誰手上便讓誰做詩一首或是彈琴一曲。要是有人耍賴就要學小狗叫!”
    眾人掩嘴一笑,真是刁鑽促狹,都是大家閨秀,誰願意學小狗叫!便是詩詞音律不佳的都會硬著頭皮上。
    有人問道:“若是不會呢?”
    隨即便有人笑著道:“那就先學小狗叫幾聲讓大家樂一樂!”
    一圓臉杏眼的姑娘氣呼呼地說:“你們可真壞,這不是為難人麽!早知道不與你們玩了!”
    頓時響起了一串嬌笑聲。
    溫眠暗暗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一旁看著的溫盻也皺了皺眉,這不是想看人出醜嗎?有才學之人自然會出彩,若是才學平平也能混過去,最多讓人笑笑。可是溫眠流落在外這麽些年,別說作詩詞通音律,她識字嗎?
    不管是這時候退出,還是到時候輪到她無法展現才藝,都是要出醜的。
    她朝溫眠那邊看了一眼,既然回了京城,回到了貴女的圈子,便要承受這個圈子裏的規矩。
    隻是她出了醜,丟的是溫家的臉。
    溫盻有些後悔方才把人請過來。
    可若當時她推辭掉了,她也被落了臉,尤其是她小姑子沈南玥也在場。
    不過眾人也都心知肚明,她流落在外這麽多年,溫家也沒法對她教導。隻能看溫渺了,隻要溫渺出色了,外麵長大的女兒丟的也是她自己臉麵。
    鼓聲敲響,那絹花便被姑娘們傳了起來,很快便落在一身穿香妃色裙子的姑娘身上,是國子監祭酒家的姑娘,她以荷為題做了首詞,迎來一片叫好。又過一輪,那花落在了禮部侍郎家的姑娘身上,那姑娘起身彈了一首《陽春白雪》也是可圈可點,眾人鼓掌。
    熱熱鬧鬧,笑語晏晏,一派和樂景象。
    溫盻見著也鬆了口氣,就看溫眠這回運氣好不好了。
    鼓聲再次響起,當鼓音一停,那絹花輕飄飄地落在了溫眠的身上。
    四周都靜了靜。
    有人問道:“溫掌籍,不知是作詩詞還是撫琴呢?”
    以往正常選拔掌籍都是需在貴女裏選學識淵博的之人,才能近身伺候皇子。這麽喚溫夫人的女官名,不得不說有些微妙。
    溫眠將那花拿在手上,並未回話。
    也有人出來解圍說:“溫夫人剛玩,也許還不熟悉,不如這一輪先過了。”
    說話之人正是齊國公之女沈南玥。
    魏少瑩笑了一聲,“這說話的規矩,怎麽說改便改呢。你若是想幫溫掌籍的話,不如你先替她一輪?”
    沈南玥剛要站起來,溫眠緩緩起身,“大家一起遊戲,也不好讓我一個人特殊。我便獻醜為諸位彈奏一曲吧。不過這一輪之後我該回去了。我的孩子要醒了,還要回去照看她,便不陪諸位姑娘們了。”
    溫眠朝那古琴走去,原本坐在那兒的姑娘被人推了一把,起身讓開。
    夫人們也不聊小話了,都好整以暇地看向溫眠。
    不少人都在好奇,這個流落在外十幾年的溫家女兒會彈琴嗎?還是說沒辦法做出詩詞,隻能去琴弦上胡亂撥兩下,就當做完成了?
    隻是當看到她那雙勻稱纖長的手搭在琴弦上,如流水般緩緩撥動第一個琴音,眾人的表情都漸漸有了變化。
    ——
    不遠處的半山亭閣上,可一覽山下水榭中的全景。
    蕭元熾正靠在軟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沈南則說著查出來的細節。
    山下偶爾傳來的笑鬧聲都沒能入兩人的耳,蕭元熾更是閉目養神,沈南則都不知道陛下是不是睡著了。
    山下的笑鬧聲忽然靜下來,旋即傳來一陣淩淩琴音,比之先前,這彈奏之人的技法顯見更加高明。而且很巧合的是,這首曲子是沈南則最喜歡的一曲,所以他下意識往山下瞥了一眼。
    這一眼,讓他怔了怔。是那位溫夫人。
    蕭元熾察覺到沈南則回話時的停頓,意識到他在看什麽,笑問了一句:“不知是誰在彈奏琴曲,把自遠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
    皇帝眼睛不好,不能遠視,看不清彈琴之人是誰,沈南則倒是看得清楚,隻是陛下這話,倒讓他不好說出對方身份,便垂下眼睛道:“離得太遠,臣也未曾看清,隻是覺得這首曲子彈奏得不錯。”
    蕭元熾睜開了眼睛,“這曲子似乎有點熟悉。”
    沈南則回道:“是《夕陽蕭鼓》。”
    蕭元熾像是記起來了,他漫不經心地說:“朕更喜歡另外一個名字《春江花月夜》。”
    這曲子更適合琵琶,素手輕輕一撥,旖旎江南婉轉柔情。
    沈南則走後,蕭元熾示意一旁等候的太監:“方才彈琴的是誰?”
    太監恭敬回話:“回陛下,是溫夫人。”
    “哦,果然是她。”
    蕭元熾將目光轉向山下,隻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深綠淺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