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5章 拋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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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靳詢胡思亂想,臉色越來越陰沉的時候。
方榻上的女子又小聲哼嚀了一聲。
靳詢像是訓練有素的犬狗般,立馬握住了段清茉的小手。
女子這才如得到安般安靜下來,柔軟的臉頰貼著他的手背不願離開。
他側過頭看著那個包袱,最終還是沒有打開。
鎮北軍疾馳往前。
馬車內寒風呼嘯,馬車內溫暖如春。
車體顛簸之時靳詢便用膝蓋抵在榻邊,小心翼翼地護著段清茉。
他伸手一遍一遍捋著段清茉耳邊的發。
這顛簸之中,靳詢竟感覺到了久違的安寧與平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行軍停駐,終於到了武龍縣。
——
寒風之中,武龍縣的周知縣正站在縣城門前翹首以盼。
遠處傳來滾滾煙塵和密麻轟隆的馬蹄聲,他眼中喜懼交加,連忙提著厚重的袍擺小跑著迎接。
如今天下平定,誰不知道能得罪新帝,都不能得罪這位鎮北王呢?
周知縣也沒想到這天大的餡餅還能砸在武龍縣頭上。
招待好了鎮北軍,在鎮北王麵前露了臉,還怕日後不能飛黃騰達嗎?
想到這兒,周知縣那幹瘦的麵龐上都笑得擠出了好幾層褶子。
鎮北軍的前鋒部隊剛剛停下,周知縣就一個順溜的滑跪拱手道:“卑職參見鎮北王,鎮北王能抵達武龍縣小歇,武龍縣蓬蓽生輝啊!”
許是跪得太快,周知縣吃了一嘴馬蹄揚起來的灰。
他連忙小聲呸呸了幾句,卻見前鋒部隊簇擁著的一輛馬車裏下來了高大健壯的男子。
瞧著周圍將士恭敬讓路的模樣,這位應該就是那位鎮北王了。
待周知縣定睛一看,眼中閃過一抹驚豔。
他隻知道鎮北王英勇無雙、百戰百勝,卻不知已年過三十的他還生得這般冷峻俊美。
隻不過怎麽鎮北王懷中還抱著一個女子呢?
周知縣眯起眼眸,卻隻能瞧見那女子身形纖瘦,烏發如瀑,整個人都被寬大的狐裘披風裹住,偶爾露出的一截脖頸瑩白動人,似明月映雪。
沒等周知縣開口,他先聽到了鎮北王那低啞的聲音:
“馬車可備好了?”
周知縣點頭哈腰地說道:“按王爺您的吩咐,早就備好了!”
城門口,正停著周知縣家中最為華貴漂亮的一輛馬車。
為了禦寒抵風,他前兩日還特意命人將馬車的幕簾都換成了兔絨的。
靳詢不再多言,抱著段清茉先行一步上了馬車前往周知縣安排好的落腳宅院。
而王軍醫和靳沙緊隨其後,剩餘的大部隊則是由曾將軍安排。
見一切井井有條,周知縣也準備坐上馬車跟上靳詢的腳步。
可就在這時,一道瘦小的身影從高大的騎兵之中竄了出來,清脆的嗓子開口便問:“曾將軍,我娘可去了何處?”
那位曾將軍則坐在馬上朗聲答道:“陳姑娘,你就不用操心你娘了!王爺自有安排,你放心就是。”
這時,有一道少年身影緊隨其後,他冷聲道:“陳昭昭,不要添亂。”
周知縣頓時就被提起來了胃口,他遠遠瞧見了那個小女孩的麵容。
隻見這小女孩年紀尚小,卻能看得出眉眼間的靈動和清麗。
娘?
周知縣黑溜溜的眼睛一轉,高聲道:“曾將軍,可是有什麽事需要卑職幫忙嗎?”
曾將軍也沒功夫管陳昭昭,於是順勢說道:“你把這孩子也帶過去吧!”
他沒明說陳昭昭是何人,但周知縣估摸著應當與鎮北王懷裏抱著的女子有關。
於是他連忙招呼陳昭昭上了馬車,還將自己端著的湯婆子遞給了陳昭昭。
周知縣笑起來看著頗為和善,饒是陳昭昭心生警惕,也在不知不覺的對話中被套了些消息出去。
在確認鎮北王懷裏抱著的女人乃是陳昭昭的娘後,周知縣突然覺得府上那幾個年輕姑娘好似沒準備到點子上。
——
周知縣並未將靳詢安置在自己的知縣府中,而是選擇了另一處更加華美寬敞的三進宅院供靳詢暫住。
別看武龍縣不大,但卻是個山清水秀、遊山玩水的避暑之地。
早些年大周朝各地官吏貪腐嚴重,武龍縣已然成了涪州官吏的避暑行宮。
好幾任涪州知州都在此處修建了宅邸並擴建,還沿用上代官員所取之名——“景宅”。
饒是經過幾輪叛軍洗劫,修繕之後的景宅也遠比他那知縣府瞧著大氣精美。
所以周知縣選在了此處供靳詢暫住。
靳詢將段清茉安置在主屋後,王軍醫立馬拿著備好的藥材備藥熬製。
沒多久一副藥喂下去,段清茉很快就退了燒,隻是昏迷之中仍喉嚨痛癢,時不時咳嗽輕喘。
靳詢坐在床榻邊,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揉著段清茉垂落在被子外的小手。
他的手指一遍遍撫摸過女子長相那幾道細長的粉色傷疤,回憶再次如潮水將他淹沒。
“詢哥哥,你別睡著,我不會丟下你的”
“再往前走就好了”
“別怕,你別怕”
藤條橫過小女孩瘦弱的肩膀,她顧不上沒有剃幹淨的木刺,也顧不上身後不知是否有離開的賊人。
那時候不是寒冬,陽光落在他的身上卻依舊沒有暖意。
那時候段清茉十二歲,他十四歲。
他們二人前去京郊的野林中放生段清茉救下的一隻野兔,可是卻不小心撞破了兩位貴人偷情。
貴人派了護衛欲刺殺他們二人,混亂之中他中箭受傷,是段清茉不離不棄將他拖出那地方的。
後來靳詢考得狀元,麵見過聖上皇後才知道,他們當年撞見的乃是繼皇後和她的表哥。
若非靳詢機敏,當時既不要段清茉告訴旁人他們去過野林,也沒請過府外的郎中醫師。
這才沒人知道撞見他們的偷情是他與段清茉,就此逃過一劫。
那時候,靳詢要段清茉先走。
可是段清茉,從沒放棄過他。
想到這些,靳詢的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這麽看他們也算是生死與共了,怎麽長大後,她反而那般輕易地就拋棄了他呢?
而同時陳昭昭溜著進入屋內時,看到的便是靳詢握著自己母親的手,笑得毛骨悚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