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漸濃。
    洛子君躺在床上，睜著雙眼，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雖然已經決定下來。
    但腦海中還是不斷地浮現出這裏的一切，讓他心頭難定。
    小丫鬟躺在他的懷裏，也睡不著。
    “公子，你真的要與她們成親嗎？可是，她們看起來好小啊。”
    “一個是有點小，不過另一個，挺大。”
    洛子君隨口答道。
    小丫鬟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害羞道：“公子，人家說的是年紀。”
    “年紀，那就更不用擔心了。”
    洛子君心不在焉地道。
    小丫鬟想了一下，道：“也對，很多大戶人家的家裏，還有更小的丫鬟伺候主子呢。”
    隨即她又連忙羞聲道：“公子，奴婢，奴婢沒有……”
    洛子君想著事情，沒有再說話。
    小丫鬟頓時有些慌了，又紅著小臉道：“公子，奴婢……奴婢真沒有……奴婢，奴婢可以讓你檢查……”
    洛子君回過神來道：“檢查什麽？”
    小丫鬟臉頰滾燙，貼在他的脖子裏，聲若蚊呐地道：“檢查……檢查奴婢的，清白……”
    “不用，公子相信你。”
    洛子君揉了揉她滾燙的小臉。
    “可是……”
    “睡吧。”
    “公子，奴婢……奴婢想……”
    “呼嚕，呼嚕……”
    洛子君立刻閉上了眼睛。
    但很快，他又睜開：“小環，你幹嘛？”
    小丫頭的腦袋突然縮進了被子裏，幽幽地道：“公子繼續呼嚕吧，奴婢自己玩兒，哼。”
    說著，不再理他。
    洛子君頓時僵了一下，本想一腳踹開她，突然想起自己應該快要離開這裏了。
    正猶豫間，已來不及。
    房間裏，安靜下來。
    “小環，你說有一天，公子嘶……若是不在了……”
    半晌後，他突然道。
    小丫鬟無暇理他，裝作沒有聽見。
    窗外，夜色愈濃。
    天仙樓。
    大門口外的街道上，一道身影穿著單薄的儒袍，正站在大樹下的陰影裏，瑟瑟發抖地翹首期盼著。
    “洛哥，求你，快點來吧……”
    洛子君當然沒來。
    他現在正躺在暖和緊裹的被子裏，溫溫暖暖舒舒服服著。
    “嗤——”
    黑夜中，有流星劃過。
    春雨早已停歇。
    夜鳥從陰暗狹窄的洞穴裏出來，抖了抖羽毛上的雨水，飛向了夜空。
    已是三更。
    洛子君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方起床出去方便。
    回屋的時候。
    他看了對麵最裏麵的房間一眼，心頭暗暗道：不知那兩條蛇妖，現在在做什麽？
    “嗝……”
    躺在床上的小丫鬟，打了個嗝，然後起了床。
    洛子君進了房間，道：“外麵冷，在房間方便就是，我不看。”
    小丫鬟羞聲道：“奴婢，奴婢去刷牙……”
    說完，低頭跑了出去。
    洛子君今晚沒有修煉，本來心事重重，輾轉難眠，現在突然有些累了，閉上眼睛，很快睡著。
    翌日。
    當他起床洗漱時，白蛇青蛇都還沒有起來。
    姐夫已經早早出門。
    小環和姐姐，正在小院裏摘著菜。
    “子君。”
    看到他要出門，姐姐叫住了他，一臉嚴肅地看著他道：“你決定了嗎？姐姐昨晚和你姐夫商量了一下，覺得應該再等等。畢竟，你們剛認識……”
    “姐姐，我已經決定了。”
    沐浴著晨日的陽光，洛子君一臉平靜：“選個好日子吧，盡快。”
    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他可能就再也下不了決心了。
    洛嬌容道：“若是你真的已經決定，那姐姐今日就要去通知街坊鄰居了，免得她們再胡亂猜測。”
    洛子君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出了門，他突然不知道自己今天要去哪裏了。
    書院關閉，武館關閉。
    哪怕沒有關閉，他也沒有必要再去了。
    都已經決定要離開，還去幹嘛？
    在小巷裏茫然站了一會兒，他繼續向前走去。
    “去保安堂吧。”
    “然後，再去天仙樓一趟。”
    欠下的東西，都盡量還了吧。
    陽光明媚。
    街上人來人往，繁華而熱鬧。
    但洛子君看著這些，心頭卻愈發悵惘起來。
    來到保安堂。
    師父不在，師姐一個人正坐在櫃台後麵，雙手拄著下巴在發呆，看到他後，並未理睬。
    在她旁邊的櫃台上，放著一個小小的瓶，裏麵插著剛采摘的桃。
    粉色的瓣上，帶著晶瑩剔透的水珠。
    晨日的陽光灑落進來。
    她那清冷而精致的臉蛋兒，如粉色的瓣一般嬌美，那漆黑而美麗的眸子，如水珠一般澄淨。
    她的模樣，氣質，是那麽的清冷而淡雅，如幽穀裏盛開的一朵小白，安安靜靜，不惹塵埃。
    “師姐。”
    洛子君走到櫃台前，趴在了那裏，臉頰與她的臉頰靠的很近，雙眸盯著她的眸子，輕聲道：“如果有一天，我離開這裏了，你會難過嗎？”
    蘇清靈翻了個白眼，繼續發呆。
    洛子君沒再說話，就這樣盯著她，看著她發呆，漆黑的瞳孔裏，倒映著她那清冷似雪，嬌美如的美麗臉蛋兒。
    朝陽落在兩人的身上，仿佛為兩人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兩雙眸子。
    一雙沒有焦距，一雙盯著對方。
    良久。
    蘇清靈方直起身子，美眸冷冷地看著他道：“我會先把你的東西切下來，放在罐子裏醃著，等你回來了，再還給你。”
    “？？？”
    洛子君愣了一下，道：“什麽東西？”
    蘇清靈沒再理他，從櫃台下拿起了藥罐，藥材，開始“咚咚咚”地搗藥，胸前的驕傲，開始驕傲地彈跳著。
    洛子君看了幾眼，道：“師姐，之前那些毒藥的錢，你記下了嗎？”
    蘇清靈頓了一下，道：“一百兩。”
    這一次，洛子君沒有討價還價，也沒有說其他的話，隻是點了點頭，道：“我欠你多少，你都記清楚，到時候我一起還你。”
    蘇清靈微怔，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放下了手裏的藥杵，道：“你來搗。”
    洛子君沒有說話，默默地走進櫃台，拿起了藥杵。
    然後搗了起來。
    蘇清靈站在他的旁邊，看著他被朝陽映照的俊美臉頰，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你怎麽了？”
    洛子君微微一笑：“沒怎麽，就是……”
    他低下頭，繼續搗藥。
    不知為何，這一刻，麵對著這少女突然溫柔的目光和詢問，他突然有些情難自已。
    寂靜片刻。
    蘇清靈突然又道：“你欠我的錢，可以用其他方法還，不用害怕。”
    洛子君心頭苦笑。
    這丫頭還以為自己因為欠她錢的事情擔心呢。
    “什麽方法？”
    他轉過頭看著她，有些好笑：“掐屁股，掐胸？還是偷窺？或者，打眼睛？”
    蘇清靈麵無表情：“都不是。”
    洛子君頓時有些好奇：“那是什麽？”
    蘇清靈道：“親。”
    洛子君一怔，道：“親？”
    蘇清靈臉上神情淡淡：“親一下，一文錢，你現在一共欠我一百二十三兩四錢三文。”
    洛子君：“……”
    “那個……誰親誰？”
    “都可以。”“……”
    “親哪裏？”
    “都可以。”
    “……”
    洛子君張了張嘴，感覺自己現在越來越跟不上這丫頭的思維了。
    “咚！咚！咚！”
    他繼續低頭搗藥，沒有再理她。
    蘇清靈在旁邊安靜地看著他，也沒有再說話。
    期間，有客人來買藥。
    兩人一人拿藥，一人算賬找錢，默契配合。
    晌午時。
    洛子君出去買了午飯。
    兩人默默地吃著，也沒有說話。
    吃完飯，洛子君下意識地準備去後院練拳，但很快反應過來。
    都要走了，還用練拳嗎？
    “算了，還賬吧。”
    他從裏屋拿了筆墨紙硯，在桌前坐下，開始寫新的故事。
    研磨攤紙，提筆蘸墨。
    稍稍沉吟片刻，筆落宣紙，濃墨成字。
    書名：《倩女幽魂》。
    書生遇女鬼，人鬼相戀，情之所鍾，雖死無懼。
    這一次，洛子君決定不再是悲劇。
    一張張雪白的宣紙，很快落滿了清秀遒勁的墨黑小字。
    待他寫完，已是傍晚。
    有了這則故事，應該足夠還掉師姐與那位柳姑娘的銀子了吧。
    “嗬。”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
    洛子君放下筆，吹了吹宣紙上的墨字，轉頭看著身後一臉清冷，略帶譏諷的師姐，道：“怎麽？覺得寫得不好？”
    蘇清靈冷冷地道：“你現在又想被鬼吸了嗎？”
    “故事而已。”
    洛子君收起了宣紙，沒再理她。
    這時，蘇大方從外麵回來，放下藥箱，先倒了一杯茶水喝，然後看了兩人一眼，察覺氣氛不對，問道：“怎麽，又打架了？”
    洛子君站起身道：“沒，我已經不跟師姐打架了。”
    蘇大方聞言一愣，疑惑道：“為何？”
    洛子君道：“我覺得我不該打師姐，師姐這麽漂亮，對我這麽好，以後她要是再打我，我就不還手了。”
    蘇大方呆滯了一下，很認真地看著他道：“子君，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要不要為師給你把把脈？”
    洛子君無語：“師父，我不還手還不對嗎？”
    蘇大方道：“當然不對啊，這丫頭打你，你怎麽能不還手？你不還手的話，她就像是在打一塊木頭，沒有成就感，到時候這丫頭生氣了，打我怎麽辦？”
    洛子君：“……”
    “我回家了。”
    他收好宣紙，準備先去天仙樓。
    蘇大方道：“不藥浴了？”
    “今日沒修煉，走了。”
    洛子君揮了揮手，出了店鋪，走出幾步後，又回來看著兩人道：“師父，師姐……”
    蘇大方看著他道：“怎麽了？”
    洛子君頓了頓，臉上露出一抹微笑：“沒事，我回去了，你們晚上記得吃飯，別餓著肚子。”
    說完，轉身離開。
    此時。
    夕陽西下，晚霞漫天。
    沒有了他又怎樣。
    這世界離了誰，還是這個世界。
    不是嗎？
    “那小子今天怎麽了？怎麽感覺怪怪的。”
    蘇大方皺起眉頭，在屋裏嘀咕道。
    蘇清靈沒有理他，走進了櫃台，呆了一會兒，突然收了抽屜裏的錢，上了樓。
    “吵架了？”
    蘇大方滿臉疑惑。
    隨即又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不對，這兩個小東西從小打到大，若是隻是吵架打架的話，不應該啊。”
    傍晚時分，街道上格外熱鬧。
    洛子君不敢再從王嬸的攤位前經過，繞了幾條街，來到了天仙樓。
    剛要拐進旁邊小巷，正在大門口攬客的水水突然看到了他，立刻大聲道：“洛公子！”
    洛子君無奈，隻得走了過去。
    水水一把拉住了他，板著小臉，一臉幽怨：“洛公子，你這個騙子，上次騙人家說見完了初見，就去找人家。害人家在房間等了好些時候，人家還穿了你最喜歡的肚兜呢！”
    洛子君一臉詫異：“啊，我怎麽不記得了？”
    這時，樓上的欄杆處，突然又傳來了媚兒姑娘幽怨的罵聲：“洛公子，你這個大騙子！你上次害人家好等！你給奴家上來，奴家要在床上好好教訓教訓你！”
    洛子君：“……”
    這時，劉媽媽甩著手帕，扭著腰肢從屋裏出來，抬頭瞪了上麵一眼，又瞪著水水道：“嚷嚷什麽！嚷嚷什麽！別嚇著人家洛公子！洛公子不去找你們，想想你們自己的原因，是不是沒打扮漂亮，是不是說話不好聽，是不是如狼似虎，嚇到人家洛公子了？整天就知道嚷嚷，除了扭屁股露肉以外，記得多提高一下內在的美，人家洛公子自然會去欣賞！”
    姑娘們都被罵的不敢吭聲。
    二樓欄杆處正在扭著腰肢，對著下麵拋媚眼的姑娘們，也都立刻停了下來。
    “洛公子，走，別理她們！”
    劉媽媽立刻把洛子君帶了進去。
    來到屋裏的角落處，劉媽媽方低聲道：“洛公子今日又是來找初見的？”
    洛子君道：“是，找她有些事。”
    劉媽媽頓時歎了一口氣，道：“洛公子，初見這段時日，一直在內城外城大戶人家撫琴掙錢，在我這天仙樓，除了洛公子你，她就沒有見過別的客人。她昨日突然對我說，等掙夠錢了，就準備贖身離開這裏，哎，我是真舍不得啊。”
    洛子君怔了怔，問道：“初見姑娘贖身，需要多少錢？”
    劉媽媽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笑，道：“怎麽，洛公子準備幫她贖身？”
    洛子君並未否認，道：“在下暫時還沒有那麽多銀子。”
    劉媽媽左右看了看，突然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洛公子，老身跟你說實話，初見曾是官家千金，因為家裏出事，才來簽了契約，賣藝掙錢。據老身所知，初見掙的銀子，都用來幫她府中那些丫鬟下人們贖身了。當初她府中出事，丫鬟下人們都被賤賣了，很多都賣到了青樓，初見心頭不忍，一開始找親朋好友借了很多錢贖了一些，然後一直在還債……”
    洛子君默默地聽著，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那道纖弱溫柔的身影來，又不禁想起了那一日，她取下了頭上的金釵，把所有首飾和銀子，都遞到他的麵前的那一幕。
    “哎，老身是打心眼裏裏佩服她，尊敬她。她若要贖身，老身自然不會攔著，隻希望她以後能夠過的好。”
    “其實那些大戶人家，誰會在乎那些丫鬟下人們的死活呢？稍有不順，就打死沉井，或者隨便買賣送人，根本就不把那些小丫鬟們當人。像初見這樣的主子，那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洛子君沉默片刻，突然道：“劉媽媽，你們天仙樓，除了初見姑娘，還有誰最受歡迎？”
    劉媽媽道：“自然是紫薇，那姑娘也是個聽話的好姑娘。要模樣有模樣，要才藝有才藝，一支玉簫，吹的如泣如訴。洛公子問這……”
    “在下今日可以見見她嗎？”
    “這……”
    劉媽媽有些猶豫，臉上擠出笑容道：“洛公子，你應該也知道，紫薇現在是我們天仙樓的吟，到時候還有可能要爭一爭魁。每日見她的客人，都在很多天前就預約了，您……”
    洛子君道：“我想幫她寫幾首詩。”
    劉媽媽一愣，隨即目光一亮，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滿臉激動道：“洛公子！走，咱們三樓說話！”
    隨即連忙對旁邊不遠處候著的小丫鬟喝道：“快去通知紫薇，好好裝扮，準備迎接貴客！”
    那小丫鬟答應一聲，連忙離開。
    “洛公子，走！”
    劉媽媽把他的胳膊抓的緊緊的，似乎生怕他反悔。
    洛子君沉默了一下，道：“劉媽媽，在下給紫薇姑娘寫詩，是有條件的。”
    劉媽媽眉開眼笑道：“隻要洛公子能夠再寫出好詩來，條件盡管提。”
    “我想用詩，幫初見姑娘贖身。”
    洛子君平靜地道。
    劉媽媽腳步一頓，愕然地看著他。
    洛子君道：“劉媽媽放心，我會先寫詩，幫您把紫薇姑娘捧起來。到時候劉媽媽若是覺得不值，可以隨時反悔。”
    頓了頓，他又道：“我還可以再幫水水姑娘寫一首。”
    劉媽媽眼中光芒閃爍，沉吟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道：“洛公子，你有這個把握嗎？”
    洛子君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劉媽媽頓時一拍手，臉上重新堆滿了更加燦爛的笑容：“隻要洛公子有把握，那老身就先答應了。到時候，隻要紫薇和水水紅了，不說超過初見，隻要與初見的人氣相差不多，老身就做主，把契約還給初見，放她離開。”
    洛子君道：“多謝劉媽媽。”
    劉媽媽臉上頓時笑開了，對他愈發客氣殷勤起來，連忙挽著他的胳膊道：“走，上樓去。紫薇當初可是整天念叨著，要見洛公子一麵呢。”
    “劉媽媽，這件事，希望暫時不要告訴初見姑娘。”
    洛子君突然又道。
    劉媽媽扭著腰臀，笑嗬嗬地拋著媚眼道：“好，都依洛公子的。洛公子現在說什麽，老身都答應，哪怕是洛公子想要媽媽我今晚陪你，老身也會抖擻精神，舍命相陪！”
    “劉媽媽想的還真美，想老牛吃嫩草嗎？”
    “哈哈哈哈哈……”
    樓下樓上的客人們，看到這一幕，都暗暗驚訝。
    這少年是誰，竟讓劉媽媽這般諂媚與親近？
    樓裏那些姑娘們，丫鬟們，此時也都目光灼灼地偷看著那道穿著一襲儒袍，儒雅倜儻的俊美身影。
    “這位就是那個為初見姑娘寫詩的洛公子嗎？”
    “好俊！”
    許多姑娘，都目光火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