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門前樹梢上幾隻不知名的雀兒嘰嘰喳喳的叫著。
    梁河在院中練刀。
    劉鐵柱在後院練錘。
    李銳推開門，看到兩個弟子如此積極，露出欣慰的笑容。
    “過來喝粥。”
    將兩個弟子叫攏。
    院中五人都是窮苦出身，沒那麽講究，圍著一張小木桌，喝的有滋有味。
    喝完了粥。
    李銳這才推門走出宅子。
    去奔虎騎要經過守備高真的宅子，直至走遠，他這才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袖中尋仙石。
    毫無變化。
    “看來是有隱藏仙蹤的手段。”
    心頭微動。
    “會是誰？”
    李銳思索著。
    按理說，可能性最大的當然是高真本人，畢竟高真出身大族，底蘊深厚。
    但也不排除高府宅中某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得了潑天機緣的可能。
    這種事情雖然少見，但也並不無可能，他能有奇遇，別人也一樣有可能。
    若得仙蹤之人是高真。
    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放棄。
    仙蹤再好，那也要有命拿才行。
    高真除了是六品守備之外，自身也是六品龍門境的高手。
    李銳可不覺得高真突發事故殘血，然後自動跑到他身前被反殺的劇情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覬覦比自己強大的人，乃取死之道。
    可若是其他人，那就大有說法。
    “先確認是誰再說。”
    他現在唯一的優勢就是有尋仙石，一旦那人再次展露仙蹤，尋仙石就能感應到。
    隻要有足夠的耐心，總能確定目標。
    李銳不再看高宅。
    徑直朝著奔虎騎的方向走去。
    剛走進營地。
    就聽到譚虎放肆大笑的聲音：“暢快，真他娘的暢快。”
    奔虎騎其他幾人也是滿臉喜色。
    看到李銳走來，眾人樂嗬嗬的將他圍了起來。
    李銳喲嗬了一聲：
    “這是碰見啥喜事？”
    譚虎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是高真，他手下申字營姓馬的，被發現私販兵器去北境蠻族，被薑大人親命當場格殺。”
    李銳眉頭一挑。
    寧中天這遊說的本領倒是高強，竟然能讓薑臨仙給他站台。
    私販兵器這種事情雖然少見，但軍隊肯定存在。
    比起販私鹽，私販兵器，而且還是賣去北境蠻族這種事情，在朝廷皇帝眼中幾乎與謀逆無甚差別。
    所以幹這事的人，一般都極為隱秘。
    顯然，申字營馬總旗算是流年不利。
    寧中天要對付高真，恰好查到他的罪證。
    原本運作得當可以大事化小，現在直接丟了性命。
    譚虎繼續說著：“那姓馬前幾天才剛和高真吃了酒，應該是表忠心，沒過兩天就死在薑大人手上，當真是暢快。”
    李銳微微一笑，提醒道：
    “虎子，以後在軍營，要稱呼高大人。”
    得意不能忘形。
    在軍營裏，就該遵守軍營的規矩。
    心性過硬之人，都是背地裏鬥得你死我活，但明麵上該稱大人稱大人，吃酒捧杯的時候甚至還要更響亮幾分。
    當然，李銳也不指望譚虎真的就變成城府深重之人。
    那般對譚虎也不見得是好事，保持赤子之心才能將天生金剛的優勢發揮到最大。
    人與人是不同的，走的路也不同。
    譚虎望著喜悲不驚的李銳，更是佩服：“寧頭兒與我說了，之所以能勸動薑大人出手，乃是靠了李老哥的一句話。”
    “哦？”
    “什麽話？”
    “放棄幻想，準備戰鬥。”
    “.”
    李銳啞然。
    譚虎：“有這次教訓，姓高的應該會收斂一些。”
    奔虎騎其他幾人也都是連連點頭。
    “不見姓管的今兒個都不出門了。”
    李銳嘴角微微上揚。
    這便是他想要的效果。
    一拳打得開，方免百拳來。
    想要獲得安寧，那就要讓對手曉得，要動手，自己也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之所以力勸寧中天主動出擊，除了此舉本身就是唯一的解決方案之外，還有就是有人能分擔壓力。
    若是寧中天不出手，那高真的所有手段可都要落在李銳幾人身上。
    以他的老腰，就算能抗住，也定然不好受。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找個個子更高的頂。
    寧中天就是最好的人選。
    估摸著寧中天也是一樣的想法，於是乎才把李銳說的話，原封不動的又說給薑臨仙。
    如此更好。
    李銳素來覺得。
    直麵風雨最好的辦法不是意誌堅定，而是打傘，最好是把大傘。
    薑臨仙這把傘就足夠大。
    高府。
    “你是說馬豐是薑臨仙親手殺的？”
    高真眯著眼睛，望著總旗管鵬。
    管鵬連連點頭，麵帶苦澀。
    馬豐被殺，他難免兔死狐悲，馬豐私販兵器給蠻族確實該殺，但他就沒做按律該殺的勾當？
    當然也不會少。
    一旦被發現，說不定也會落得當場被斬的下場。
    “高頭兒，要不咱還是先收手吧。”
    管鵬試探性的問。
    要隻是寧中天，他還敢招惹，但薑臨仙親自出手，性質可就不一樣，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再動手。
    令他詫異的是。
    這次高真居然前所未有的善解人意，點了點頭：
    “行，就暫且停手吧。”
    管鵬頓時大喜：
    “是，是，高頭兒。”
    失去了一個手下，高真心緒沒有半點變化，隨意擺了擺手：“下去吧。”
    管鵬退出房間。
    高真嘴角這才微微揚起：
    “寧中天，倒是小瞧了你。”
    他沒想到，寧中天居然能請動薑臨仙出手。
    “看來隻能想其他的法子了。”
    有薑臨仙這尊大神在，一切的技倆都隻會顯得無用。
    薑臨仙本就是參軍，執掌安寧衛軍紀刑法，按照規矩，即便是曹威想要處置安寧衛的將士，都需要得到薑臨仙的同意。
    高真若是貿然出手，定會遭到薑臨仙的責罰。
    他自問也吃不住。
    即便是曹威撐腰也是一樣。
    這便是朝廷製衡之術的精妙之處，一人掌兵，一人掌罰。
    薑臨仙若是沒有曹威的調令，便無法命令安寧衛一兵一卒，卻能掌管賞罰大權。
    曹威也是一樣，沒有薑臨仙的文書，私自處罰安寧衛將士便是重罪，但手握領兵之權。
    雙方製衡，任何一人都無法完全掌控安寧衛。
    薑臨仙若是執意要殺高真。
    曹威還真就攔不住，頂多是等高真死了，用手中領兵之權叫薑臨仙一派的將士去最危險的地方。
    互相傷害罷了。
    高真是要借勢殺死血影老祖交代的人，可不是要卷進權力漩渦把自己玩死。
    所以很清楚，已經到了適可而止的時候。
    原本他想借此試探薑臨仙的底線，沒成想第一次試探就直接麵臨薑臨仙的雷霆反擊。
    殺馬豐。
    一是為了肅清軍紀，更多其實是震懾高真，乃至是曹威。
    高真微微一笑，絲毫不放在心上。
    此路不行，那就換個路子。
    反正死得都是安寧衛的兵，他是半點都不心疼。
    而且名單中除了寧中天之外，其實其他的幾人並不算難殺。
    他對此頗有把握。
    這時。
    窗外一隻灰色鴿子自窗戶飛入房中，乖巧的停在桌沿。
    它右腿上綁著一張紙條，乃是信鴿。
    這方世界又沒發明手機電話，傳遞信息的辦法一是驛站，另外就是飛鴿傳書。
    高真嘴角弧度更大。
    他取下信鴿腳上的紙條。
    其上是幾個歪歪扭扭的字，尋常人根本看不出是什麽意思。
    乃是鬼冥教的密文。
    隻有掌握了解密之術的人才能看懂其上的文字。
    望著紙條上的字，高真雙眼微微眯起：
    “師兄來了清河？”
    “師兄，你覺得這把刀如何？”
    院子裏。
    劉鐵柱和梁河兩個腦袋挨在一起，正研究著劉鐵柱手中閃動著幽幽寒光的長刀。
    “很好！”
    梁河眼前一亮。
    他曉得自家這師弟擅長鑄兵，於是乎就請劉鐵柱給他打一個趁手的兵器。
    沒想到，劉鐵柱的手藝比他預想的還要厲害。
    聽到梁河的肯定，劉鐵柱那叫一個心花怒放。
    以前在鐵匠鋪子裏打鐵，那是完成任務，雖然也認真，但缺少靈魂。
    他手中這把刀，可是傾注了大量心血，之前的刀兵根本沒法兒比。
    “師父刀勝在材料好，可比起工藝，還是師兄的刀更勝一籌。”
    這也與他入品之後，力氣大漲有關。
    氣力夠足，打鐵才能更遊刃有餘，把理論變成實際。
    話剛說完。
    背後就響起李銳的笑罵：“好小子，給為師用次等貨是吧？”
    劉鐵柱扭過頭。
    他曉得李銳這是調侃，但還是一本正經道：“我怕手生，所以先拿師兄的刀練手，然後再給師父重鑄一把刀。”
    “倒是有心。”
    徒弟的心意，他這個當師父自然是坦然接受。
    收了劉鐵柱，不僅多了個天賦異稟的徒弟，連鑄兵的工錢都被省了。
    一舉兩得。
    技藝高深的鑄兵師數量可比武者稀少太多，不僅要鑄兵技藝高，武道造詣也不能差。
    兩者迭加，數量當然就更少。
    “聽說小照在監馬堂表現也頗為不錯。”
    說不定等過幾年，宅子裏還能多一個禦馬師。
    當真是人才濟濟。
    李銳對自己這幾個弟子都很滿意，關鍵是品行都不差。
    他正準備開口再調侃兩句。
    神色忽然一凝。
    慧眼煙霧的紅色又加深了幾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