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李銳幾個人天天呆在典客署裏，也曉得王侍郎的進展並不順利。
    巫國的反應很大。
    一個個正值壯年的武將在朝堂上高喝。
    說什麽，巫國豈能成為虞國附庸之類的話。
    巫國的年輕國主終究是不可能無視滿堂朝臣的群情激憤。
    隻能一次又一次的拖延。
    典客署的院子中。
    “巫國倒有些漢子。”
    聶思明說著。
    他當然曉得這些天虞國使團在巫國遭遇的困境。
    不過在他看來，這倒顯得巫國武將還有血性。
    要是滿朝武將一個個都卑躬屈膝，指望著虞國來平定東巫，那等到東巫平定之時，虞國的大軍兵鋒一定會直指巫庭。
    他相信無論是聖皇還是他的義父袁侯爺都肯定幹得出來。
    祖皇帝當年是不想吃下巫國這大好河山？
    是不能。
    巫國的底蘊遠比世人想象的更強大。
    即便是祖皇帝，也擔心兩敗俱傷，最後讓新立的大虞落得分崩離析的下場。
    可虞國對南疆的覬覦從來都沒停息過。
    這是一個有雄心的帝皇一定會做的事情。
    巫國新皇勵精圖治，滿朝文武更是能人輩出，不見得就比虞國差多少，反應如此激烈，也就是必然。
    或許這也是巫國新皇和大巫都沒有太過強硬的原因所在。
    袁雄微微一笑：“走吧，巫國的大祭就要開始了，早就聽聞大祭盛大，今日可要去開開眼界。”
    “走！”
    聶思明哈哈大笑。
    他和袁雄之前跟隨袁定庭征戰的時候，早就不止一次聽聞過巫族大祭。
    沒想到居然有機會親眼見證。
    李銳三人當即就出了門，與已經在門口等候的王侍郎一同來到巫庭最南邊。
    一座足有數百畝的巨大祭壇出現在幾人眼前。
    巨大祭壇之上。
    矗立著十二座足夠百丈高、體態各異的雕像，有人頭蛇形、有豹頭人身，還有的直接是一頭長有雙翅的大蛇。
    “十二祖神！”
    李銳望著那十二座雕像，心中一凜。
    相傳這十二祖神，乃是獸神的部下。
    獸神帶領著十二祖神開辟出如今巫族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
    因此有孟春祈穀之時大祭的習俗，與虞國的祭天差不多。
    虞國使團受邀觀禮，乃是客。
    在一方位置很是靠前的高台之上。
    隨著渾厚、蒼茫的牛角號聲吹響，巫國新皇率領巫國百官開始儀式。
    十二個巫師模仿十二祖神在祭壇之上舞蹈。
    場麵莊嚴，肅穆。
    李銳這才第一次看到那位巫國年輕皇帝的樣貌。
    巫國國主看上去約莫三十歲左右，五官端正，留有短須，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與虞國聖皇相比，竟也能爭輝。
    也對。
    一般人即便有大巫扶持，也很難如此快速的就坐穩了國主之位。
    而且據李銳所了解。
    這位年輕皇帝，可並非是大巫的傀儡。
    頗有治國手段。
    大祭足足持續了兩日，繁瑣的流程絲毫不比虞國來的少，威儀更是叫所有人都震撼。
    誰說巫國是蠻夷之邦？
    不過是虞國人自大罷了。
    無知，所以自大。
    王侍郎則是越看越心驚，這巫國的底蘊當真是了不得，同時也慶幸巫國大亂。
    否則一個強盛的巫國，對虞國來說肯定是大敵。
    大祭結束之後。
    便是盛大的賽木大會。
    簡單來說，就是巫國的比武大會，巫國各城選出城中的年輕勇士來參加比鬥，最勇猛者能得到巫國國主的賞賜。
    以彰顯巫國武德。
    與虞國秋狩有幾分相似。
    “巫國當真是人傑地靈，天才輩出。”
    王侍郎望著祭壇前大片空地上比鬥正酣的巫國天才，不禁感歎。
    其中不乏高手。
    甚至能力壓虞國的大宗天驕。
    叫他暗暗心驚。
    王侍郎雖說三品官身，但武道境界依舊停留在先天。
    撲麵的殺氣叫他也暗暗吃不住。
    “好生厲害。”
    至於聶思明還有袁雄就淡定很多。
    他們早就跟隨袁定庭在巫國廝殺過太多次，死在他們手中的巫國天驕可不在少數。
    這時。
    一個巫族壯漢一斧頭將自己的對手劈飛。
    在獲勝之後。
    竟然扭頭望向虞國使團這邊的高台。
    他嘴角掀起一抹凶厲的笑。
    “早聽聞虞國人能打，今日來了，不如下來一同切磋一番！”
    聲音很大。
    祭壇前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王侍郎眯起眼睛。
    麵露不悅神色。
    那壯漢公然發難，叫他顏麵無光。
    但拒絕？
    豈不是再說虞國不如巫國，談判本就艱難，要是在這個時候退縮，豈不是更難，而且傳回虞國，說不得還要被治一個有損國威的罪名。
    王侍郎不禁轉頭望向身後的聶思明和袁雄。
    心頭微鬆。
    ‘幸好此次帶了他們二人。’
    巫國的賽木大會，參賽的都是年輕人。
    這個年輕，並非年歲上的年輕，而是隻要上三品之下，都能參加。
    沒見一個白胡子老頭正打得歡。
    聶思明還有袁雄在先天境界，幾乎是無敵的存在。
    有他二人在，不愁贏不了。
    那壯漢望向虞國使團的高台，眼中明顯露出一絲猶豫。
    虞國使團來觀禮的一共四人。
    一個文官，王侍郎，作為使節，肯定不能選。
    至於聶思明和袁雄，作為跟隨袁定庭征戰的狠人，他當然也曉得，不能選。
    最後。
    他將目光落在了站在最後邊的小老頭身上。
    ‘罷了，欺老就欺老。’
    “你，可敢下來一戰！”
    壯漢指向李銳。
    祭壇前無數巫國官員的目光也都落在李銳的身上。
    足足上千人盯著，要是尋常人，早就覺得不自在。
    李銳不是尋常人。
    麵對無形的壓力，他泰然自若。
    餘光瞥了一眼不遠處那幾個巫國武將已經不加掩飾準備看笑話的表情。
    他自然曉得。
    今日之事，乃是這些人在背後故意推動。
    為的就是煽動情緒。
    攪亂虞國出兵之局。
    他們要的是一個噱頭，用以煽動朝堂。
    那些老家夥當然不會信，但不重要，隻要讓那些年輕武將相信就足夠。
    就算是巫國國主，也絕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到時候，虞國出兵的事情就算是黃了。
    ‘當真是用心良苦。’
    李銳輕笑著搖了搖頭。
    在無數人的注視之下，他緩緩向前走了一步：“既然要打，那就來吧。”
    使團。
    不就是用來打架的？
    “麻煩李大人給他們一點小小的震撼。”
    那日大巫的話，浮現在他心頭。
    他早就料想到今日的場麵。
    柿子挑軟的捏。
    在場幾人，他可不就是看上去最好欺的。
    看到李銳應戰，一些正在酣戰的巫國人都選擇停手。
    一時間，李銳成了全場的焦點。
    誰不知道，虞國想要插手巫國戰事，這些人竟有些同仇敵愾。
    李銳正準備走下高台。
    聶思明就開口：“李老哥，那人是燭龍城的屠宣，天生金剛，力大無窮，又兼一身霸道江河真氣，可要小心。”
    李銳望了一眼聶思明。
    微微點頭。
    而後毫不猶豫的走下高台。
    來到祭壇之前。
    看到李銳真的下場，屠宣嘴角咧開，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彩。
    他之所以敢出頭。
    當然是因為背後有人撐腰，隻要他今日能擊敗李銳，就能獲得豐厚的報酬。
    而且他也是堅定的主戰派。
    對虞國出兵極為反感。
    ‘虞國人，你倒是有膽識，隻可惜，來錯了時候。’
    屠宣舔舐著嘴唇。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時。
    一個巫國官員開口。
    “李大人乃是使節，來了我巫國，若是動刀兵，未免叫天下人覺得我巫國人不懂禮數。”
    屠宣一臉不耐的望向一旁那開口的官員。
    既然有反對虞國出兵的，自然也有支持虞國出兵的。
    眼前那年輕官員就是。
    隨著那年輕官員開口，附和的聲音也越來越響亮。
    屠宣隻好耐著性子，瞪向那年輕官員：“那你倒是說說，要如何？”
    年輕官員微微一笑：
    “依據祖製，當請帝聽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