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審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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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裏又熱又吵,煙霧繚繞,簡直像幾天前的河畔旅館。兩個有著精靈特征的樂手撥弄豎琴,傭兵們各談各的。醫師克萊婭不見蹤影,報信的吟遊詩人沙特正和一名少女嘴對嘴地分享一杯藍色飲料。在離他們最遠的桌子盡頭,巴爾薩紮叼著煙鬥,聚精會神地觀察一隻寶石戒指。
就算傭兵頭子因損失人手感到不悅,他也沒表現出來。他手下指揮冒險者小隊的頭領照樣享受著美酒與音樂,還邀請學徒三人一同落座。尤利爾沒來得及拒絕,巴爾薩紮已經大手一揮,要最近的冒險者遞酒杯來。
“你沒見過,尤利爾,這些是我的兄弟們。凱根、羅瑞和戴布裏奇。那邊奏樂的是普拉格裏斯兄弟。愛德華在接受治療,他受了點傷。”傭兵頭子得意的介紹,“都是有職業的老手。”
尤利爾挨個認過去。“六指”凱根每隻手各缺兩根指頭,杯都握不牢,褲子上全是酒漬。“斑臉”羅瑞一邊手臂格外粗壯,一看就曾是個鐵匠。除此之外,他額頭上遍布傷疤,仿佛被長滿參差利齒的怪物咬過。普拉格裏斯兄弟一模一樣,是對霧精靈雙胞胎,彈奏手法與吟遊詩人沙特不相上下起碼學徒聽不出差異。他們生的實在好看,以至於房間裏的女傭兵頻頻回望,陶醉在樂曲和美好樣貌帶來的歡愉中。難怪沙特不在傭兵團中找女伴,尤利爾明白了。
巴爾薩紮坐鎮領航船,其餘小頭領是各船船長。神秘生物自然分身有術,但並不是用在這方麵。他將職務委派給信賴的冒險者,通過他們管理整個傭兵團,大大提高了效率。這是王國軍的做法,被戰爭傭兵效仿不說,還做得更漂亮。當然,這麽幹的缺點也更嚴重,塞琳卡萊穆就疑似與寂靜學派有聯係。簽訂協議後的酒會上,巴爾薩紮直言不諱地告訴尤利爾他的傭兵團壯大的原因。
“缺人手的傭兵團就得改行。”他吐露,“大型戰爭可不在乎一兩個神秘生物的力量,除非是跨越亡續之徑的大人物。我隻好吞並同行的殘部,欣然接受各方的探子。問我的話,反正冒險者最後都是到戰場送死,變成屍體後,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話雖這麽說,尤利爾可不會蠢到相信。“風語者”奧爾丁尼特至今還對安川的不辭而別耿耿於懷,從他就能看出回形針傭兵的態度了。財富是凝聚力,但隻靠財富的團長不可能長久受愛戴,傭兵們會為他而戰,不會為他而死。
“愛德華先生的傷不要緊麽?”他坐到傭兵頭子旁邊,多爾頓在右側。約克打聲招呼,搬凳子去一邊聽歌。橙臉人對接下來的戰略沒有太多感興趣,他會在不喜歡的地方提出異議,但要他給出新方案,那可實在是為難。尤利爾大概能把握他的想法,倒不如讓他在戰鬥後的閑暇找點樂子。
“別擔心,能要他命的隻有麻線煙斷供。”巴爾薩紮撚起戒指,“受傷是我們日常的一部分,就像太陽升起。戰鬥中沒人能保證安全。等他回來,我們再說正事。你介意嗎,尤利爾?我們向來這麽幹。”
“當然不。”雖然他急於確認回形針傭兵團的打算,但這時候展現耐心比較有利。“我正想先填飽肚子。”
“揮舞那麽長的武器當然得補充體力。你瞧,我們傭兵都不用那種東西。有時候我們犯了事,帶著大鐵塊跑路實在不靈便。”
“有道理。我隻是出於個人愛好才那麽做。”
“你的對手,那倒黴的家夥,你應該認識他吧?”
尤利爾捏著勺子,考慮了一下要不要借助靈視先行回答巴爾薩紮的問題。最後他覺得沒必要。“事實上,我沒看到他的臉。”
“我們也不是根據他的臉辨別身份的,諸神才能認出一團漿糊。”傭兵頭子笑了笑。“那名騎士來自丹勞,在冒險者群體中有點名氣。你聽說過審判者麽?”
“聽起來像聖裁判所的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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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亞教會和光輝議會都是宗教團體,彼此架構類似。蓋亞也有審判者,專門對異端進行裁決。這些人大半屬於長年駐職的惡魔獵手,因此要比尋常的十字騎士強得多。”
“我感覺到了。”
“你們在丹勞遭遇的刺客也一樣,尤利爾。”巴爾薩紮告訴他,“他們全都是審判者。教會的審判者。”他稍微停頓。“異端的審判者。”
尤利爾一言不發。他在表世界沒聽說過這種人。當然,表世界沒有惡魔,自然也不需要惡魔獵手和審判者。傭兵頭子的提醒來的很及時,難怪這些人要比先前他們見識的夜鶯強得多。“惡魔獵手應該追捕惡魔,而非來妨礙我。”
“事實總是這樣。不管你有多麽正當的理由,教會都必須扞衛自己的榮譽。最好的辦法是通過高塔商談,但你顯然考慮過這條路,然後放棄了。”巴爾薩紮不知道學徒的真正目的。他以為尤利爾是為佩頓福裏斯特主教的罪行討說法。他這麽以為是好事。“我理解你,夥計,越多人參與,最終得到的結果就會與預期相差越遠。”
“如果我選擇商談,這樁事就沒結果。什麽也不會改變。”
“但戰爭改變的事物遠比你想象的多,尤利爾。”傭兵頭子壓低聲音,“給我個準信,朋友,這是你的個人行為,完全不涉及神秘支點?”
“我很難與高塔劃清界限,巴爾薩紮,你明白的。你的團隊需要寶石公會支持,但你不需要靠他們尋找雇主。是這個道理吧?”
巴爾薩紮點點頭。“確實。高塔不是守誓者聯盟,陸地上的事情和你們關係不大。”這是實話,尤利爾卻不敢肯定他完全放下心。我們都有顧慮。傭兵頭子畢竟不是考爾德,更不是多爾頓和約克,學徒必須保守秘密。在巴爾薩紮眼裏,高塔信使和蓋亞教會幾乎沒有聯係除了他的職業和伊士曼的舊仇。要是傭兵頭子意識到尤利爾打算清洗教會,恐怕就沒這麽鎮定自若了。
有人進入房間,向最外側的冒險者討要煙鬥。這是個矮小的男人,身量隻有尤利爾擊倒的十字騎士的一半,鑲釘皮毛的厚外套讓他有點駝背。他頂著一頭黏糊糊的卷發,麵帶笑容地拄著一支骨杖。即便如此,他走起路來也幾乎腳不沾地。等搞到了煙鬥,他開始悠閑地滿場亂逛,甚至找西塔借火。一個霧精靈放下琴用精靈語說了什麽,他困惑地偏過頭,約克則哈哈大笑。
最後,這家夥晃悠到巴爾薩紮身旁坐下。手杖擱在腳邊。“夥計們,這兒熱得要命。”他邊說邊往烤肉上擠檸檬汁。“來點冰塊如何,雇主大人?聽說你是白之使的學徒。我正巧出汗了。”
要是白之使就在這裏,你多半不敢提要求。尤利爾心想。不過這點小事他還算不上反感,學徒用指環敲了敲酒杯。“樂意幫忙,愛德華先生。”對方的杯子一聲輕響,熱酒瞬息凍結。
但魔法沒有到此為止。白霜劈啪結成一個符號:哈!
“諸神啊!”冒險者險些把杯子丟掉。
“很抱歉,先生,看來我們對同伴的介紹都不太完整。”尤利爾說,“這是索倫格森,一枚睿智又博學的夜語指環。”
非常博學。我正巧有幾個散熱的好方法,比如吐舌頭?我知道怎樣把拖鞋穿成沼澤戰靴,那樣再涼快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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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不想走路時非得拄兩根手杖不可。”冒險者放下杯子,“我是理發師愛德華,長年兼職惡魔獵手。認識你們實在榮幸,諸位大人。”
多爾頓什麽也沒說,舉了舉酒杯,自個兒抿了一口,低下頭專心對付一隻螃蟹。尤利爾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一樣,誰讓負責交涉的是自己。但他也不是沒有幫手。
那就好辦了!你可以先給自己剃個光頭。相信我,那樣最涼快
“不。這個稱號的意思是我的匕首和理發剪刀一樣精確。”
噢,得了吧,剪刀和匕首都不好用,你理發得拿叉子。千萬別低頭,否則會有人忍不住把它攪拌均勻的
巴爾薩紮壓低聲音:“我聽說你是怎麽應付奧爾丁尼特的了。所以搞定他沒問題,是嗎?”
指環索倫足夠鎮住局麵,沒準到時候我還得倒幫“理發師”解圍。尤利爾逼自己露出微笑。“我也很榮幸。”他想知道為什麽碰到的每件與白之使有關的事都這麽麻煩。“我們正等他來。是時候說正事了。”
傭兵頭子依然從審判者和惡魔獵手引起話題。“審判者相當於蓋亞教會的聖騎士,除了清剿異端,他們通常以小隊模式活動,巡視範圍包括整個莫尼安托羅斯。隻不過,蓋亞教會雖然可以在教堂安置矩梯,可對於隨機出現的惡魔來說,定點穿梭站沒多大用處。為了提高效率,惡魔獵手很可能在隊伍中搭配能夠使用矩梯魔法的神秘者。”
“看來我們的敵人並不清閑。”
“事實上,他們忙得要命。”愛德華趕緊加入話題,“既然審判者的職責是處決惡魔,那就讓他們回歸主業好了。我知道兩個小型結社的位置,足夠引起審判者的重視。”
浮雲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