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八章 堡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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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氣包圍著他們的頭臉,什麽也看不清。帕爾蘇爾唯一能聽見隻有騎士擂鼓般的心跳,甚至比先前更響。魔法的存在對神秘生物來說和呼吸一樣尋常,她正是針對這一點進行限製……但那是在他們還沒深入雪林的時候。嚴冬首先粉碎秩序世界的枷鎖,接著剝除源自內心的所有情感,把他們變成自己的一部分。帕爾蘇爾忘記了騎士的威脅,也忘記了身後的追兵。最終,冬日裏驅使她向前的隻剩下某種淒涼的慣性。
刺客的出現是樁好事,能使帕爾蘇爾擺脫死亡的寂靜。問題在於對方也要她死。喬伊不認為那是聖瓦羅蘭派來的夜鶯,但她不抱僥幸。或許我早已做好了準備。她沒有討取同行者的信任,將騎士變作護衛。類似的事情幹得太多,帕爾蘇爾也會疲憊……可希瑟終究還記得她的付出。
河麵破裂的瞬間,騎士的心跳頻率達到峰值。自然秘語也沒法徹底限製他的力量,她明白,畢竟施術方隻是個轉職後的風行者,森林的祝福也在卸任當天悄然消失。然而她的魔法通過藥物作用,效果可不止使用魔法比較困難事實上,應該完全沒法使用才對。造成些許困難算什麽?真是活見鬼。還是別再想下去,我在神秘領域可不是什麽專家。帕爾蘇爾本就沒指望能一勞永逸。
她把騎士的頭掰向一邊。“那裏有個德魯伊。”
到了如今,帕爾蘇爾再也沒理由擔心自己近些天的努力落空。喬伊迅速凍結河麵,寒冰卡住麋鹿的喉嚨。它嘶嘶咆哮,動彈不得,但畢竟還活著。騎士甩開她的手掌。“跑了。”
“他會去報信。”
“最多隻能這樣。我要對付那畜生。”
“露娜。”她不知多少次糾正。“是我的錯,喬伊,我會把神秘全還給你。然後我們追上去。”
“他們在追我們!白癡。你以為他是恰巧碰上我們?在不見鬼影的雪林裏?他們有神秘手段,不靠探子。”
帕爾蘇爾忽略他的冒犯。“你指什麽?”
“動物。”騎士的目光落在她的坐騎上。麋鹿仍仰頭掙紮,不住晃動腦袋,但它的脖子被凍得很牢。帕爾蘇爾把自己朝上拉了拉,看到一雙暴戾的眼睛。德魯伊既能變成動物,也能操控動物。但魔法的效果存在範圍,施術者逃走後,露娜就該恢複正常了!麋鹿的掙紮漸漸微弱,但顯然,在體溫降到與河水等同前,它絕不會停下。“和德魯伊手段類似,但森林裏的生命不止你們。”
等他們從另一端爬上河岸,月亮已落入冰峰之間。騎士將她丟在樹根上,自己在灌木邊坐倒恢複體力。凍硬的泥土毫無溫度,但足夠粗糙,起碼不用擔心失足。帕爾蘇爾來不及休息,扭頭嚐試用魔法將露娜拖上來。她忠心耿耿的麋鹿同伴全程都在狂躁地踢打,仿佛把她拖下水比求生更重要。
最後她總算成功。麋鹿趴在靠近河岸的冰麵上,試圖站起來,但它的目光擺明不是想與主人慶祝勝利。要不是虛弱不堪,它估計已一頭撞過來了。帕爾蘇爾爬下河堤,用盡一切辦法祛除神秘影響,可這是連希瑟都做不到的事神性也沒能使露娜抵抗住殺手的魔法侵襲。“這究竟是什麽東西?”她擠出這句話。事實上,她心中已有答案,隻是不願放棄。
“當地特產。”喬伊說。他看起來恢複了力氣,站起身來到近前。
是我的過錯。這鬼地方在驅逐希瑟的使者,我卻偏要深入。帕爾蘇爾緊緊攥住麋鹿的長角,希望給予忠誠的伴侶一點安慰。它在虛弱的喘息間回以野獸的瞪視。“你本該帶著我的屍體回到蒼之森去,露娜。這是我們的約定。”她在它耳邊低語。一萬年前的約定。若我真死了,聖瓦羅蘭大概會把我的屍體丟進沼澤腐爛。手指撫過裂痕的刹那,帕爾蘇爾皺起眉,想起一樁怪事。“喬伊,你的刀……”
寒冰凝成的短刀砍斷麋鹿的喉嚨,熱血噴出豁口。帕爾蘇爾震驚地僵在原地,懷裏抱著麋鹿的頭。如果不是滿身血腥,她活像在打掃獵人小屋中的大號掛件。麋鹿終於安靜下來,四蹄不再蹬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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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伊操刀刨開屍體肚腹,嫻熟地沿開口分離肌肉和毛皮。切開前腿時,鹿的內髒隨鮮血滑落,砸在地上。周圍的河麵染成暗紅,堅冰也滲入了粉色。騎士注意到她的目光,甩掉手上油膩的條狀脂肪,轉過身:“除了皮毛,它身上的零件都屬於你的神。你不會要求厚葬?”他的解釋無異於火上澆油。
帕爾蘇爾張了張嘴,差點忘記怎麽發出聲音。“露娜!”她聽見自己的嗓音十分刺耳,“你……?它還活著呢!”
“活不了多久。少廢話。沒時間等它咽氣,兩小時後會下大雪。”喬伊頭也不抬,將鹿皮整塊剝下來。“前麵還有河。你要留下等死?”
他和她都清楚,她不會這麽做。
越過一片楓林後,帕爾蘇爾看到了城堡的輪廓。旗幟樣式雖與奧雷尼亞截然不同,但上麵照樣有著怪異的紋章。除了森林種族,似乎全天下都用古怪圖案區分彼此。聖瓦羅蘭隻有一麵旗幟,女神的旗幟。城堡在陰雲下屹立,依稀可見天空盤旋的青色月輪。慘白的月光分割雪地和深鬱的密林,除此之外,還有孱弱的幽藍火苗。
騎士停下來,手掌在腰間輕輕一觸。自然,那兒什麽也沒有。帕爾蘇爾裝作沒瞧見他的動作。“一座阿蘭沃的小鎮。”
“堡城。”
阿蘭沃精靈的城市與奧雷尼亞的小鎮差不多。“我不打算進去。”她告訴喬伊。
“盡管裏麵有製好的皮靴?”
帕爾蘇爾頓時感到腳底傳來寒意。她一直穿著露娜的毛皮騎士親手從麋鹿身上拔下來的毛皮。不管當時她有多憤怒、多難受,她都沒法改變自己救不了它的事實。一種前所未見的魔法侵蝕了露娜的意誌,而作為主人和朋友,帕爾蘇爾甚至沒感覺到異常。喬伊堅持刺客不是她的同族,她也快相信了。畢竟聖瓦羅蘭的魔法不可能連他們的前任聖女都不認得。
她惱火於騎士的冷漠,但也沒拒絕夥伴最後的饋贈。在雪林中光腳是樁蠢事,哪怕對神秘生物來說也一樣。希瑟信徒不認為屍體是本人的殘留,對於利用它絲毫不抗拒。然而出於實用性方麵的考慮、出於對火和生命的渴望,出於對純粹孤獨的畏懼,帕爾蘇爾還是猶豫了。
“最好別進城。”她咕噥,“我很清楚外地人會受到怎樣的歡迎。”
“它歡迎過你了。”喬伊說,“城牆上不是阿蘭沃精靈守衛。”當她在夜色裏集中精力,眺望城堡的細節時,騎士已繞過阻擋的樹幹,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黑色足跡。
“什麽意思?你要去哪兒?”帕爾蘇爾趕緊跟上他。“屍體。”她訝異地察覺死人手上生長的苔蘚。“是那刺客?”
“顯然。”
“他死了?”這也顯而易見。問題不在於此。刺客確實是個德魯伊,但裝扮與聖瓦羅蘭的森林種族不同。當然,惡劣的天氣是主要原因,隻是沒有什麽禦寒手段是需要裸露胸前刺青的。一隻怪異的眼睛大睜著,形成規整的圓形,在蒼白僵硬的皮膚上望著他們。帕爾蘇爾不喜歡與它對視的感覺,仿佛死亡會順著不存在的目光傳遞。她打量屍體的全貌,提出疑問:“沒有傷口,沒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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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神秘中毒。看來你野蠻的女神有點能耐。他操控那頭鹿時,反被它身上的魔法殺死。”
露娜身上沒有魔法,帕爾蘇爾一清二楚。神性。女神的手筆。自從離開莫爾圖斯後,希瑟再也沒給她指引,但這不意味著祂拋棄了她。“從沒人敢傷害被大祭司祝福過的對象。”她說。
“是嗎?那她肯定忘記祝福你了。”騎士遞給她一團暗紅色的東西。帕爾蘇爾接過後才發現,這竟是鹿皮的邊角料。“上麵本來有個同樣的圖案。”
她皺著眉展開毛皮,在微弱的光線下觀察。的確有不自然的痕跡,一圈毛似乎被火燒焦。喬伊阻止它時沒用過與火有關的魔法,事實上,那時他連控製慣用的冰霜都費勁。在那以後,帕爾蘇爾才恢複了他的職業力量,以免再受襲擊。“這是魔紋?”
“不可能是。”
“把話說清楚,喬伊。”帕爾蘇爾不得不提醒,“我很難相信你的神秘學水平。你連黑夜魔紋都不認識,怎麽能肯定它不屬於神秘?”
“因為它是女巫的標誌。豎琴座女巫不可能到這鬼地方來,她們寧願去蒼穹之塔……甚至聖瓦羅蘭。”
“不對。蒼之森沒有女巫。”起碼她這個前任聖女根本沒見過。“況且女巫幹嘛和我過不去?”
騎士冷笑一聲。“預言家們總有理由。沒準在你出生前,他們就得知將來你和他們結仇了。”他扯過凝固鮮血的毛皮,丟在屍體上。
“我出生時,母親說我受希瑟眷顧。”結果不還是到了今天?預言等於謊言。“預言家可沒來聖瓦羅蘭找我麻煩。”
喬伊的目光猶如刀子,刮過帕爾蘇爾的臉。“算你運氣好。”
浮雲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