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章 賢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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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緋晚胡亂挽了兩把頭發,衝出殿門。
    快得沒讓雲翠攔住。
    “奴婢就是緋晚。”
    院子裏站著鳳儀宮的跑腿小內侍。
    一見緋晚衣冠不整臉上掛彩,他頓了頓。
    “……姑娘收拾一下再去?”
    旁邊跟著賢妃的侍女,張口便道:“說是即刻覲見的,難道讓滿殿娘娘們等著一個宮女不成?”
    笑眯眯上前拽著緋晚就走。
    一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模樣。
    緋晚假意掙了兩掙,裝作沒掙開,踉踉蹌蹌被腳不沾地的賢妃侍女拖走了。
    鳳儀宮的小內侍頓頓足,隻好帶人跟上。
    雲翠倒是追上阻攔來著,可賢妃宮女三言兩語就把她話頭堵住。
    又讓跟著的宮人阻擋雲翠拽人。
    於是在春熙宮很囂張的雲翠,竟一時沒了對策。
    這全因賢妃身份特殊。
    雖然位份不敵虞聽錦高,但賢妃母親是宗室女,算起來她和皇帝是堂姑表兄妹。
    她父親又是鎮國公,家中世代深沐皇恩。
    近年國庫不甚充盈,賑災平亂修河道的銀子捉襟見肘,朝堂上常常吵得不可開交。
    鎮國公從不參與朝臣扯皮,都是默默捐出家產幫皇帝解燃眉之急。
    幾萬十幾萬乃至幾十萬白花花的銀子送出去,一次次的,簡在帝心四個字,是被他紮紮實實坐實了。
    因此賢妃在後宮中,連太後皇後都要給她幾分麵子。
    雲翠對上她的侍女,又哪有囂張的資格?
    緋晚就這麽被帶到了鳳儀宮。
    “喲,這是怎麽了?這就是代貴妃妹妹侍寢的宮女嗎,怎地被打成這樣?真是奇了!”
    尚未進殿,賢妃過度驚訝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緋晚跪在殿門口,老實規矩地朝上叩首。
    唇邊閃過笑意。
    前世沒有挨雲翠打這一則,被叫來後她畏縮怯弱,聽皇後訓導幾句就退下了。
    但這回她給自己加了引人注目的籌碼。
    賢妃主仆的表現比預想中更好。
    今兒雲翠的倒黴,就落在她們身上了。
    鳳儀宮。
    雕梁畫棟,富麗堂皇。
    本朝高祖特為愛重的發妻孝仁皇後修建的寢宮,極盡雕琢之事,加之曆代修葺下來,更顯華美。
    當今皇後雖不是皇帝發妻,恩寵也隻平平,但位份到底擺在那裏,每日接受嬪妃們朝見拜祝,錦衣雍容地坐在高椅上,也是鳳儀萬千。
    皇後之下,兩列錦椅按位次坐著慶貴妃、春貴妃、賢妃、惠妃、順妃、康妃、蘭昭儀、傅昭儀等人。
    皆是妃階。
    再往下,是嬪階。
    有敏貴嬪、趙貴嬪、安嬪、雲嬪、簡嬪、武嬪、明婕妤、徐婕妤、柔容華、袁容華、李容華等等。
    還有嬪階以下的列位貴人、才人、常在、選侍,都是低一等的小主,這殿裏沒有她們坐的地方,便整整齊齊挨次站著。
    再下麵的娘子、采女、更衣等位份,連每日覲見皇後的資格都沒有,皆不在此之列。
    當朝皇上潛邸開府六年,登基五年,十餘年下來便攢了鶯鶯燕燕這麽多女人。
    還不算滿宮的侍女雜婢,就像緋晚這般,隻要皇帝願意,是隨時可以侍寢飛升的。
    但說起來,大梁朝曆代後宮皆很充盈,蕭鈺這些嬪妃其實不算什麽。
    他祖父孝宗皇帝才是佳麗三千,為了安置宮嬪,連番擴建了幾次宮苑,搞得言官們天天上折子勸他放遣後宮。
    相比之下,蕭鈺已經算是克製。
    是曆代帝王中為數不多的勤政之人。
    緋晚垂著頭朝上行禮。
    感受到滿殿嬪妃的目光朝自己投射過來。
    或好奇,或驚訝,或嘲諷,或冷眼旁觀。
    她們審視著她,她也在心裏審視著她們。
    “不過都是玩意罷了。”
    誰也沒比誰高貴。
    卻為皇家故意設置的等階位份,爭得頭破血流。
    “你怎麽回事?身為本宮的侍女,卻這麽儀容不整來覲見皇後娘娘,還不快回去,別給本宮丟人!”
    率先發難的是虞聽錦。
    她一見緋晚這樣就知道雲翠發作早了。
    賢妃等人合夥擠兌,迫著皇後宣召緋晚前來聽訓,實在她意料之外。
    否則她絕不會把雲翠留下收拾緋晚。
    可就算如此,這賤婢就不會收拾好了頭麵再來麽?
    這是故意給她長臉呢!
    眼下隻有先把緋晚弄走,打過圓場,回頭背地裏再跟緋晚算賬。
    她匆匆起身上前,想嗬斥緋晚離開。
    半路卻被蘭昭儀拽住了袖子。
    “貴妃娘娘別氣,看這婢子一副惶恐膽怯的樣子,您再訓她,萬一嚇壞了可怎麽好。到底是伺候過陛下的人,又是您的膀臂,別說您自個兒了,連咱們都替您心疼她呢。”
    旁邊簡嬪幫腔:
    “皇後娘娘這裏的宮人最會梳妝,就讓這婢子在此整理儀容好了,也免得她回去梳洗,一來一回耽誤了時辰,總不能讓皇後娘娘訓個話還要等她許久。貴妃姐姐,您說是不是?”
    “誰是你姐姐,有沒有個上下尊卑了!”
    虞聽錦皺了眉頭,當場翻臉。
    明著罵簡嬪,其實也捎帶了跟她姐妹相稱的賢妃。
    貴妃位在賢妃之上,賢妃卻屢屢仗著家世和資曆叫她妹妹。
    “娘娘息怒,是嬪妾失言。”
    賢妃沒接話,簡嬪蹲身就賠罪,挑不出錯來。
    一旁蘭昭儀還親親熱熱攥著她的袖子不撒手。
    虞聽錦向來展露的是天真爛漫的性子,喜怒形於色,當眾發脾氣是常事。
    可麵對牛皮糖似的蘭昭儀,她又不能發火太過。
    不然就不是天真,而是跋扈。
    她向來拿捏著分寸,此時卻反被人因此拿捏住了。
    這兩個嬪妃都是賢妃一黨,向來一唱一和隨著賢妃跟她作對。
    氣得她不輕。
    而此時,緋晚已經被賢妃侍女扶起,領到了場中,更加清楚地麵對眾位嬪妃。
    她紅腫的雙頰眾人早已看清。
    此時故意放開的袖口,又適時滴滴答答落下血珠子來,一滴一滴掉在精美華麗的織錦地毯上。
    引發聲聲驚呼。
    “哎呀,這是怎麽了!”
    “把皇後娘娘的西番織金毯都弄髒了!”
    “這可是陛下去年特意賜給娘娘的生辰禮之一。”
    “娘娘寶貝得不行,總共都沒拿出來鋪過幾次……”
    皇後一直默默看著殿中爭鋒。
    此時也不禁微微皺了眉頭,雍容平靜的臉上浮現一抹怒意。
    “到底是怎麽了?”
    她端肅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