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
    林弦內心咯噔一聲，想到高文，想到自己書桌抽屜裏那份手稿。
    哥白尼這老凳，真是陰魂不散啊，死而不僵。
    二十多年不問問題，一問就奔著自己來；
    四五年沒參會，一參會就找自己的麻煩。
    不過……
    換個角度來想。
    這或許也說明，目前2024年階段的哥白尼，對自己並不是特別了解。
    他之前曾經懷疑過。
    真假虞兮穿越到2024年後，或許都有本時代的接應者，然後會進行一係列情報交換。
    但目前來看……這個猜測恐怕不攻自破了。哥白尼在時空穿梭領域，確實知之甚少、沒有人告訴他什麽具體情報。
    接下來。
    就看【愛因斯坦】怎麽回答他了。
    林弦注視著高台座椅上的老人。
    隻見他仍舊挺著身子，坐在那裏，思考了幾十秒鍾，緩緩說道：
    “在既定曆史、以及未來軌跡中，研究時空穿梭機理論的人並不隻有一個，你找其中任何一個都可以。”
    “所以……請具體你的問題，你想找哪一個。”
    【哥白尼】幹笑兩聲，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
    “顯而易見，當然是距離我時間最近、距離最近的一個……我這把老骨頭，能快一點，那當然快一點更好。”
    戴著愛因斯坦麵具的佝僂老人，莫名輕笑一聲：
    “很可惜，哥白尼。亦或者說……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總之，麵對你具體之後的這個問題，我的答案是——”
    “【拒絕回答，提問機會作廢】。”？
    一時間。
    在座的數位天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伱。
    大家都是聰明人。
    瞬間就明白發生了什麽。
    因為“提問三原則”的存在，隻有兩種情況，會讓【愛因斯坦】拒絕回答問題……
    一種，是關於天才俱樂部自身的問題；
    另一種，是涉及天才俱樂部其他成員隱私、行動、計劃、身份的問題。
    很顯然。
    【愛因斯坦】拒絕回答的原因，不會是第一種情況。
    因為如果是第一種情況，他在一開始就會直接拒絕，而不是繼續要求哥白尼將問題具體化。
    所以，不言而喻，真相就是第二種情況——
    【問題的答案，涉及了天才俱樂部其他成員隱私！因而才被拒絕回答！】
    林弦也跟著眾人的目光。
    左看看高斯，右看看牛頓。
    假裝疑惑和吃瓜。
    “嗬嗬嗬嗬……”
    果然，【哥白尼】反而很淡定的幹笑，然後輕飄飄的說道：
    “原來如此。”
    “看來，在座的各位裏，有某位天才比我還要捷足先登啊……會是誰呢？”
    他戴著麵具，一一掃過牛頓、達芬奇、林弦，然後又轉過頭，看著高斯、伽利略，看了一個遍。
    “有趣。”
    他笑著攤攤手：
    “說實話，我倒真不介意哪位天才有這麽大本事，抓緊把時空穿梭機造出來，好讓我坐享其成……哪怕是借用一下，蹭個方便也好。”
    瘦小的【高斯】幾番咽口水。
    怯生生說道：
    “是……是牛頓嗎？你是怎麽研究……”
    “對，就是我。”
    老頑童【牛頓】一本正經打斷【高斯】：
    “之前我就問過愛因斯坦類似的問題，隻是沒有這般具體罷了，但也足夠我找到類似時空穿梭的線索。”
    “所以……哥白尼，你死了這條心吧。但凡我還活著一天，你就永遠別想碰到這玩意兒。”
    “正如你所說，年紀大了，就好好歇著吧，抓緊進入冬眠艙，找個幾百年後的未來蘇醒，利用未來的科學和醫學多苟延殘喘幾年，才是對你而言最好的歸宿。”
    “還是說……你現在迷途知返，後悔了？莫不是想要穿越回過去，狠狠踹年輕的自己幾腳，警告他不要再亂殺害無辜的科學家們呢？”
    【達芬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當然聽得出，是【牛頓】在消遣【哥白尼】。
    她也算是天才俱樂部的早期成員，自然知道牛頓和哥白尼兩人在科學發展程度、方向、水平上的紛爭。
    近乎是背道而馳，水火不容。
    但好在，兩人在上世紀長久的聚會時間裏，都尚且保持著良好的紳士風度和底線，會後真人對打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隻是本就不好的關係，隨著這些年哥白尼變本加厲的行為，變得越來越惡化了。
    不過，在對待科學家的態度上，她很明確站在牛頓這邊。
    於是笑著說道：
    “哥白尼，你可真是一個矛盾的人，你一邊吃著科技發展的紅利，享受最好的醫療、又得以睡進冬眠艙續命、同時還做著時空穿梭機的美夢……一邊又對傑出的科學家們出手，讓他們死於非命。”
    “這種行為是不是太雙標和自私了？不客氣的講，如若不是這些年醫學水平和冬眠技術的發展，可能我們早就見不到你了。即便如此……你還是要堅持你那人神共憤的未來計劃嗎？”
    【哥白尼】聽罷。
    毫不在意。
    咳嗽了兩聲，笑著說道：
    “倘若……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呢？達芬奇小姐。”
    “太過於溫和的手段，可戰勝不了人類的本性。正如同你所謂的‘榜樣’無法征服我一樣……你也同樣無法征服這世界上其他的人類。”
    “我不喜歡來參加聚會的原因，就是因為你們太過於短視了；不過有些原因也怨不得你們，你們加入時間太晚，有很多問題你們不了解、也意識不到。”
    “隻是，我也沒必要和你們解釋，時間自然會給出正確的答案。那麽，我的問題就到此結束了，該你了，我那不友好的老朋友，牛頓。”
    ……
    【牛頓】鼻子哼了一聲，並沒有打算繼續和【哥白尼】拉扯。
    或許。
    他真的很著急帶孫子孫女去遊樂場。
    “我沒有問題提問。”
    他輕聲說道。
    林弦內心輕歎一口氣。
    他作為最後加入天才俱樂部的人，當然希望每個人都提出點有價值的問題、分享一些有價值的答案，讓他收集一下情報。
    可現在。
    前麵幾位天才，明顯已經加入天才俱樂部好幾十年了，一年聚會十二次，一年十二次提問機會，這幾十年下來，足足可以問好幾百個問題。
    或許……
    他們想問的東西，真的早就問完了，並且底子和基礎也同樣打好了，現在一切未來計劃都在穩步運行中。
    相比之下，後來加入的成員，無論是情報還是進度，都落後太多。
    接下來，輪到no4【伽利略】。
    這位一板一眼的中年男子提問道：
    “下一次天文學上的革命性發現、或是顛覆性的突破，具體時間是什麽時候？”
    【愛因斯坦】不假思索：
    “2077年3月27日。”
    呼……
    【伽利略】長出一口氣：
    “太遙遠了，看來，不睡進冬眠艙是不行了。”
    林弦眯起眼睛。
    這個問題，應該算得上是一個完美問題。
    想必除了【伽利略】本人以外，沒有其他人能了解答案的意義是什麽。
    別說是答案的意義了……就算是聽題，林弦都聽不懂。
    然後，就是no5，【達芬奇】小姐提問：
    “我沒有問題提問。”
    ……
    林弦有些失望。
    果然，這些老會員們，都很清楚他們的目標和計劃，也很明確他們要如何達成目的、思路非常清晰。
    這樣下去。
    隻要他們一直不詢問問題，林弦恐怕永遠都無法了解他們的未來計劃和行動目標。
    這一招，確實陰險啊。
    他們不需要再提問，就一直聆聽林弦這種後來者的答案就可以了，完全屬於毫無風險的白嫖。
    自己是第九位成員，賈斯克和圖靈分別是第七位、第八位。
    也難怪他們倆的身份人盡皆知。
    想必……
    在這群老陰幣都沉默不提問的同時，他們倆作為新成員肯定每次聚會都問個不停。
    問的越多，泄露的個人信息也就越多，越容易被敵人鎖定。
    這真是一個難以權衡的天平。
    然後，到了no6【高斯】提問。
    林弦內心祈禱，這個蝸牛抓緊問點價值的問題，讓自己收獲點情報吧。
    目前在這個提問環節，自己是一丁點收獲都沒有，而且很可能一會兒還要給各位前輩們爆金幣。
    能否有收獲，就全指望蝸牛【高斯】了。
    加油！
    林弦默默給他鼓勁兒。
    終於，沒有讓林弦失望，瘦小的【高斯】慢悠悠說道：
    “如果要從體能、神經反應、大腦活性上對人類進行強化，在2024年當前的現在，應該從哪個方向開始著手研究呢？”
    “哪個方向都研究不了。”
    【愛因斯坦】搖搖頭：
    “尚且有一項關鍵性的基因技術沒有取得突破，需要等到2100年前後，人體強化和真正的基因編輯技術才相對可以開始起步。”
    ……
    林弦默默注視著【愛因斯坦】。
    因為牛頓和達芬奇的棄權，再加上哥白尼的提問無效。
    所以，【愛因斯坦】其實真正也隻回答了兩個問題而已，而且這兩個問題怎麽說呢……全都是死無對證那種。
    他先是說2077年，天文學領域會取得重大突破；又告訴高斯說，2100年左右，人類才能真正開始人體強化和基因編輯技術。
    聽起來好像很厲害，全知全能。
    但是……
    和那些算命的大忽悠也沒什麽區別啊！
    說的全都是一些短時間內無法兌現的空頭支票，無法驗證，也無法驗偽。
    說真的，林弦仍舊沒有相信【愛因斯坦】擁有洞悉每一秒未來的能力。
    所以。
    他需要驗證一下！
    他這次加入天才俱樂部，一共有三個目的：
    1、找出千年樁的真相，將楚安晴找回來。
    這個目的和驅動力，是排在最首要位置的，也是林弦選擇加入天才俱樂部的最根本原因。
    但是在弄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之前，首先要想辦法證明【愛因斯坦】不是江湖騙子才行。
    要不然，【愛因斯坦】也給自己畫一個大餅，說是要睡進冬眠艙，然後200年後蘇醒，才能得到答案。
    這……
    自己總不能真傻二吧唧去冬眠二百年吧？
    如果真的能靠此把楚安晴救回來，林弦也就忍了；怕的就是最後冬眠200年後蘇醒，發現是一張空頭支票、是一張吃不到的大餅、完全是【愛因斯坦】耍猴的……那就太難受了。
    然後，是林弦加入天才俱樂部的第二個目的：
    2、弄清楚夢境世界、00：42分白光、以及宇宙常數等等諸多謎團的答案。
    同樣的。
    現在，既不知道【愛因斯坦】是真有看到未來的本領、還是說見人下菜坑蒙拐騙。
    這些問題全都沒辦法問出口。如果貿然問出來，隻會將自己夢境的秘密以及可以窺視未來世界的秘密暴露，林弦才沒有那麽傻。
    最後，就是加入俱樂部的第三個目的：
    3、完成對安傑麗卡的承諾，和她一起報仇。
    目前來看……
    八成殺死季臨父母的凶手，就是哥白尼。
    如果真是那樣，真是皆大歡喜。
    不單單是安傑麗卡和哥白尼有仇，自己也有啊，簡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先是第四夢境裏，哥白尼派人把自己圍的水泄不通，電擊槍伺候；
    之後，又是派遣時空刺客林虞兮來刺殺自己。
    這一件事，現在反過來複盤，可真要好好論一論這老東西的險惡用心。
    他是故意派遣林虞兮穿越回來殺自己的嗎？
    故意讓被洗腦的親生女兒把自己斬首？
    這是什麽惡劣又惡心的行為！
    從林弦看到哥白尼的第一眼，就已經把他列為頭號敵人看待。
    而且，還不單單如此。
    許雲的仇、唐欣的仇，最終都是要算在哥白尼頭上。
    通過季心水的招供、再加上剛才天才俱樂部成員的發言，不難推理出……
    像是許雲、唐欣、龐斯麥博士的死亡，基本都是哥白尼一手指使的。
    因此，季心水殺死這些人時，根本不需要找證據，也不需要證明什麽，直接無腦殺就行了。
    而之所以殺自己時這麽麻煩，還要搜尋各種擾亂曆史的證據……原因就在於，恰恰哥白尼並沒有指使殺死自己，完全是季心水想要刻意表演一下、整個活證明他的能耐。
    總之。
    各種各樣的仇恨積壓下來。
    隻要讓林弦抓住機會，他一定會像殺死凱文·沃克和圖靈時那般幹脆利索，毫不猶豫把子彈射進哥白尼的頭顱。
    麵對哥白尼這種惡劣的罪犯，完全不用考慮尊老愛幼之流，殺就是了。
    隻是，目前，林弦還在等兩件事。
    一是，要想辦法明確一下，季臨的父母到底是不是哥白尼所殺，這點還有待考證。
    二是，自己目前並不知道哥白尼的真實身份和地址，在想辦法弄清楚之前，必須先保持低調，不引起哥白尼過多的注意。
    ……
    這時。
    【愛因斯坦】，以及在座的其他幾位天才們，全都把目光注視在林弦臉上……那魔性的萊茵貓麵具。
    “no9，萊茵。”
    【愛因斯坦】沙啞又威嚴的聲音說道：
    “你想好……要向我提問什麽問題了嗎？”
    眾目睽睽之下。
    林弦。
    點了點頭。
    確實，他想好了。
    這是他綜合權衡之後的結果，作為加入天才俱樂部後的第一個提問，林弦不打算泄露個人信息、也不打算泄露個人情報。
    而是作為保險期間——
    【他要驗證一下，愛因斯坦到底是真的能夠預知未來，還是說隻是虛張聲勢。】
    對於其他人來說，可能這是一個很難準確驗證的難題。
    但林弦不一樣。
    他可是真真實實能看到600年後未來。
    隻要把知道準確答案的一件事，釣魚執法，故意詢問愛因斯坦……自然就能知道愛因斯坦的底細。
    更何況。
    他這個月，如此著急加入天才俱樂部，就是看看組織裏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幫助他度過7月7日的砍頭危機。
    本來林弦還有點為難，要如何問出口這件事。
    這不。
    現在。
    上好的機會送上門了。
    隻需要一個問題，既能夠驗證愛因斯坦是否在說謊；還同樣能讓自己更加了解7月7日的真相，並針對性的想對策躲過這一劫。
    實在是一舉兩得！
    於是。
    他戴著滑稽的萊茵貓麵具，緩緩抬起頭，注視著【愛因斯坦】：
    “我想再確認一下，是否除了三個原則以外的所有問題，都能夠得到準確的答案；並且，答案可以詳細具體到每一個細節、甚至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點。”
    “是的。”
    【愛因斯坦】不假思索點點頭：
    “隻要你的問題足夠具體，我的答案……自然也足夠具體。”
    “好。”
    林弦點點頭。
    既然一切準備就緒，確認完畢，那就可以開始提問了。
    “我的問題是……”
    萊茵貓麵具，麵無表情麵對剩下六位天才，一字一句說道：
    “我的死亡時間具體是幾日、幾點、幾分；以及……具體的死亡地點、死亡方式。”
    “嗬嗬。”
    聽罷林弦的提問，【愛因斯坦】發出沙啞的笑聲，搖搖頭：
    “萊茵，準確的來說，這不是一個問題，而是三個問題。不過無妨，這大體上也可以算做是一個問題，都可以算作是‘我是如何死亡的’……隻不過你描述的比較具體罷了。”
    “很好，這代表已經摸清楚了聚會提問的具體規則，我很欣慰，每一位成員都能如此快速融入環境。”
    “那麽，我就按照你的問題，一五一十告訴你答案吧。”
    【愛因斯坦】抬起頭，像是冥思：
    “no9，萊茵。”
    “你的死亡方式，是被一刀斬斷脖頸，身首異處，瞬間死亡。”
    “你的死亡地點，是在自己家中客廳內，入戶門前。”
    “而你的具體死亡時間……”
    他的語氣變得沉重：
    “距離你身首異處死亡，還剩……”
    “【17分鍾21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