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人性與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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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芬奇睜大眼睛,看著麵前禮貌又紳士的老人。
上一次在現實中召開天才俱樂部聚會,還是在2004年。20年前……那也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伽利略。
當時的伽利略雖然戴著麵具、看不到五官和長相,可並沒有老到這種地步。
這不見麵的20年,伽利略到底在忙什麽,操勞成這個樣子?
不過……
她也沒資格說伽利略。
1982年,兩人第一次在天才俱樂部見麵時,她才是位二十八歲的年輕人;
2004年,最後一次見麵時,她已經是年近半百的中年人;
到現在,2024年,又是二十年過去,她也是古稀之年,比之伽利略也年輕不了多少。
時間,歲月,永遠都是這麽公平。
對每個人都一樣。
漸漸……
她睜大的眼睛鬆軟下來,陡然的心跳也漸漸平複。
天才俱樂部成員的命運,
就是如此。
看到伽利略的那一刻。
她也已經看到了故事的【結局】。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達芬奇笑了笑: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隱藏的很好,真想不到是什麽地方被你抓住了破綻。”
“按理說,全世界這麽大,人口數量這麽多,我又沒有和賈斯克那般高調……你又怎麽能在茫茫人海中、如此精準找到我呢?”
伽利略重新戴上黑色禮帽。
他將拐杖撐在身前,雙手壓上去,挺直身子,搖了搖頭:
“你沒有任何破綻。”
他的嗓音,和天才俱樂部裏一樣沉穩:
“你說的沒錯,在茫茫世界中,想要找到一個人,確實很難。”
“但徜若……”
“【堅持找40年呢?】”
他抬起頭,深邃的眼窩眨著布滿歲月的雙眼,緩緩說道:
“40年的時間,用來找一個人,似乎也就沒有那麽難了。”
“更何況……這40年間,我們幾乎每個月都會見麵、都會聊天、都會知道更多關於你的信息和想法。”
嗬嗬。
達芬奇輕笑一聲,輕輕搖搖頭:
“該說你是執著呢?還是變態呢?”
伽利略聽罷。
也是爽朗一笑,微微抬起拐杖,指指旁邊圍著小院的房屋:
“這個話題,或許我們可以慢慢聊。所以……”
“可以請我喝杯茶嗎?”
……
房屋裏。
達芬奇接了一小壺水,放在火爐上,靜靜等著水開。
然後回過頭。
看著坐在桌子另一側的伽利略,等待他的答案。
“還是來自於你上次聚會提問的問題。”
伽利略將頭上黑色禮帽摘下,放在桌子上。
然後雙手十字交叉,平放,抬頭看著達芬奇:
“我一直在想,伱的未來計劃是什麽,想知道你要如何引導人性,如何利用榜樣的力量去影響世界。”
“我真的想了很多,想到了教育,想到了文化想到了宣傳,甚至想到了洗腦……”
“但是……始終想不明白。我想不到什麽樣的人能夠一如既往作為榜樣、一如既往初心不改去引導人們善良。”
“一直到上個月,你詢問能源問題時,愛因斯坦脫口而出,微型核電池發明成功,我這才恍然大悟。”
他抿了抿嘴唇。
看著火爐上漸漸變得溫暖的燒水壺。
繼續說道:
“原來,你是要使用機器人啊……”
伽利略閉上眼睛:
“我真沒想到,你如此溫暖的計劃背後,竟然會使用機器人這般冰冷的東西。”
“有了這思路,調查起來就容易多了,我很快就從【波士頓動力公司】那裏查到了貓膩。”
……
刻意的停頓留白。
整個房間裏鴉雀無聲。
事到如今,這個問題並不需要答案,也不需要達芬奇的承認。
既然伽利略能出現在這裏。
那就證明他是正確的。
“波士頓動力公司在機器人領域赫赫有名。”
伽利略聲音很輕:
“這是一家非常有夢想的公司,也可以說……是隻有夢想的公司。它從很早很早開始,就開始研究人形機器人。”
“從最開始不斷失敗的機械狗,到後來越來越靈活、越來越智能的雙足機器人……這家公司和賈斯克真的有些像,屢戰屢敗,卻屢敗屢戰。”
“這家公司在研發機器人的道路上,遇到的困難和失敗難以想象,但神奇的是這家公司卻從來沒想過放棄,最終靠著數十年如一日的不懈努力,成為了世界上首屈一指、技術最為頂尖的機器人公司。”
“如果隻是這樣就罷了,最難得可貴的是,這家公司沒有選擇任何商業化道路……他們的各項研究和探索,完全沒有刻意朝著賺錢、盈利的方向發展。”
“這太神奇了,研究機器人這麽大的開支和消耗,竟然真的有這麽一群人,完全為了夢想和熱愛而研究。所以……波士頓動力公司的背後,到底是誰那麽慈善、那麽熱心、那麽不圖回報的投資呢?”
伽利略睜開眼睛。
火爐上,黃色和藍色的火苗相間,不斷跳躍,燎著不鏽鋼燒水壺,在表麵上燒出一片朦朧。
“你做的非常隱蔽。”
他看著穩坐火爐旁邊小木椅上、一言不發的達芬奇,微笑說道:
“你沒有直接對波士頓動力公司投資,手段比任何人想的都要高明的多……在短短十年的時間裏,這家公司數度瀕臨破產。”
“可無獨有偶,每次公司即將倒閉時,總會有一些資本巨頭出手,將其收購。2013年,穀歌母公司收購了這家公司;2017年,櫻花國軟銀公司又收購了它;2020年,棒國現代汽車公司臨危受命,又收購了這家再度瀕臨破產的公司。”
“看起來,像是一個擊鼓傳花遊戲;看起來,似乎大家都很喜歡這個看不到商業前景、隻喜歡悶頭燒錢的機器人公司。可是……事實真的如此嗎?”
“如果不是你上個月聚會的提問,我可能還不會想這麽深,但我能想到的最需要解決能源問題、最需要微型核電池的領域,恰恰就是機器人。”
“再後麵的事……我想就不用我解釋了吧?你玩資本遊戲的手段非常高級,身份也隱藏的非常隱蔽。隻是雁過留痕,任何事情都會留下痕跡,因此……上個月聚會後沒多久,我就找出了你的真實身份。”
……
“原來如此。”
達芬奇目不斜視,看著燒水壺壺口漸漸冒出的白煙:
“所以……這個月聚會,你才給我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語。”
前天的聚會上。
伽利略先是說他把自己的計劃看穿了七七八八;
又說自己的計劃注定成功不了;
還說了最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假如有一天你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你會殺了我嗎?”
當時達芬奇覺得這個問題完全不可理喻。
卻不曾想。
原來……
伽利略早就預想到了今天這般場麵。
正如人性和血性分列兩側一樣,她坐在火爐旁,伽利略坐在桌子旁,兩人明明處於一個客廳裏,中間卻隔著不可逾越的銀河。
“那你為什麽今天才來找我呢?”
達芬奇問道:
“既然你上個月就已經查到我的真實身份、知道我在哪,為什麽偏偏要等到今天才來找我呢?”
“不……”
伽利略搖搖頭:
“我根本沒有打算來找你。”
“我沒有做好任何準備來見你,甚至對一向孤僻的我而言,我更願意戴著麵具和你交流、更願意在天才俱樂部那種場合和你天南海北聊聊天。”
“哪怕一個月隻有一次見麵機會,但我已經很滿足了。調查你的真實身份確實是我的好奇心,但在查到的那一刻,我並沒有想過來找你。”
達芬奇抬起頭:
“那你為什麽還是來了?”
伽利略也抬起頭,看著達芬奇的眼睛:
“因為【萊茵】。”
他沉聲說道:
“萊茵在聚會之後約你留下,想必……是告訴了你關於我的事情吧?”
達芬奇沒有說話。
隻是眨眨眼睛,默默看著伽利略。
“嗬嗬,看來是我猜對了。”
伽利略嗬嗬一笑:
“【萊茵他,一定是用我的未來計劃作為籌碼,和你進行了情報交換。】”
“告訴我吧,達芬奇小姐,萊茵都和你聊了什麽?”
達芬奇沉默了幾秒:
“聊什麽,那是我和萊茵的事情。”
伽利略繃著嘴唇,鼻子長出一口氣:
“你不說,我也能猜得到。”
“你在這個月聚會上,提問最近的一次全球性災難什麽時候發生,被愛因斯坦拒絕回答。萊茵……他知道答案他告訴了你。”
達芬奇不動聲色笑了笑:
“你怎麽確定萊茵知道?”
“我知道。”
伽利略撇過目光,看著愈發滾燙的燒水壺:
“萊茵他知道時空粒子,甚至他大概率擁有時空粒子,這樣的話……他應該能聽懂我之前的提問在謀劃什麽。”
“別看他是最後加入天才俱樂部的,他很顯然知道很多關於我們的情報。至少,他在聚會之後把你留下,就代表他手裏有你感興趣的籌碼。”
“那麽必然……他和你交換的情報,和全球性大災害有關。”
聽罷。
達芬奇低頭笑了笑。
【猜錯了。】
伽利略徹徹底底猜錯了。
他認為萊茵是用“全球性大災害”的情報與自己交換圖靈的提問。
但實際上……
萊茵什麽都沒說。
哪怕是自己直接點名詢問全球大災害是否和伽利略有關,萊茵也一笑而過,說並不清楚。
所以。
伽利略上個月不著急找自己,甚至明知道自己身份和地址都不來,可現在卻在聚會後火急火燎趕過來……
完全是因為,他認為他的未來計劃暴露了。
站在伽利略的視角,這樣猜測也很合理。
畢竟。
誰能想到萊茵和自己交換情報的籌碼,是自己的未來計劃呢?
陰差陽錯。
完全是伽利略過於自負,過於偏激,過於極端。
不過……
現在伽利略在自己麵前大大方方承認,那就代表……
他真的不在乎了。
不是不在乎他的未來計劃泄露。
而是……
他有自信,他的未來計劃,不會再被自己利用。
一瞬間。
達芬奇就想明白了一切。
伽利略沒有說謊,他確實把自己的未來計劃猜到了,那麽,自己詢問全球性大災害的目的,自然也會被輕易猜透。
她本身就是想利用全球性災害,為完美的榜樣機器人樹立威信,重塑世界文明格局。
可沒想到。
她隻是想利用自然災害而已,卻意外“炸”出了伽利略的計劃。
至於萊茵和自己交換情報這件事。
伽利略推理過程全部錯誤,可結果卻意外全部蒙對。
這大概。
就是他來找自己的原因吧。
至此。
一切。
已然心照不宣。
咻!!!!!!!
燒水壺發出刺耳的嘶叫聲。
水開了。
催促聲撕心裂肺。
達芬奇站起身,將燒水壺提下。
通紅的火苗從火爐中彌漫出來,伴隨著燒水壺失去熱量之後,咻咻聲逐漸平複,安靜。
“你想喝什麽茶?”
達芬奇微笑回過頭,像是問候老朋友一樣。
“當然是紅茶。”
伽利略也收齊剛才的嚴肅,露出老朋友見麵一般的笑容:
“我告訴過你的,1982年,布魯塞爾的那杯紅茶,我再也沒喝過相似的味道。”
“即便是正山小種……我當然嚐試過,這麽多年,我喝過世界上所有的紅茶,沒錯,是所有的,可都沒有當年那種令我懷念的味道。”
“是嘛。”
達芬奇走到茶櫃前,拿出一桶茶葉,輕笑一聲:
“那你今天可有口福了。”
斯是陋室。
沏茶泡茶卻絲毫不簡陋。
達芬奇拿出潔白的茶具,將茶杯放在白瓷盤上,然後按照精細的步驟、泡好一杯香甜的紅茶倒進茶杯中。
隨後……
在伽利略看不到的角度,悄悄捏起一些【褐色粉末】,揉搓進茶杯裏。
隨即拿起銀色茶勺,在杯中攪動幾番。
這才雙手端起白瓷盤。
走到桌子旁,看著坐在對麵的伽利略……
正山小種的濃鬱芳香彌漫屋內,彌漫兩人之間。
達芬奇注視著伽利略深邃的眼睛。
輕聲說道:
“【你相信人性嗎?】”
伽利略凝噎。
他看著達芬奇手中冒著香氣的紅茶,低聲說道:
“如果我回答不相信,還能喝到這杯茶嗎?”
達芬奇笑了出來:
“當然可以,這杯茶,就是專門為你泡的,希望你能喝出1982年,我們初次見麵時的味道。”
她前傾身子,將瓷盤托著小茶杯,放在伽利略麵前。
伽利略伸出枯皺的手指,將瓷盤拉在身前。
旋轉半圈。
看著茶杯裏清澈見底的紅茶,聞見了尋找多年的香甜。
“就是這個味道……”
他閉著眼睛。
深吸一口氣。
仿佛年輕了40歲。
再睜開眼睛。
看著紅茶液麵上顫抖的倒影。
好似回到了1982年那個大雪的冬天,一位內向羞澀的小夥子,麵對一位開朗活潑、嗓音很大也很甜的女人遞來的紅茶,一時間語無倫次、手足無措。
“【你說過……你不會殺我的。】”
伽利略聲音有些顫抖。
他抬起頭,目光閃爍,看著達芬奇:
“這就是人性嗎?”
達芬奇愣在原地,默不作聲。
然而!
伽利略右手食指勾起茶杯柄,端起紅茶,雙手捧住。
仰頭。
一飲而盡。
“你……”
達芬奇睜大眼睛。
“嗬嗬。”
伽利略感覺口中一陣火燙,但仍舊笑的非常滿足:
“這個味道,我真是找了一輩子啊……和那天的味道,真的一模一樣。”
他向前伸出手。
將茶杯遞給達芬奇:
“可以再幫我泡一杯嗎?”
“你還要喝嗎?”
“我想再喝一杯。”
達芬奇低下頭,雙手接過茶杯,還遺留著剛剛茶水的溫暖。
她沒有轉身。
沒有動作。
“伽利略。”她輕聲喊道。
“嗯?”老人抬起頭。
看到達芬奇迷人又慈祥的微笑:
“拜托你,對孩子們好一點。”
她後退一步,緩緩轉過身,走向茶櫃——
砰!!
一聲明亮的槍響!
年邁的身體瞬間失力,向前仰去!
哢嚓。
瓷盤和茶杯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噗通。
一聲悶響。
達芬奇的屍體趴在碎裂瓷片上,鮮血將其染紅,晶瑩剔透。
桌子旁。
冷漠站立的伽利略,手裏槍口冒著白煙。
他輕歎一口氣。
將手槍收起。
拿起蓋在桌麵上的黑色禮帽,重重、深深壓在頭頂上,推門而出。
門外。
一輛焦急的大型救護車壓著泥濘土地快速駛來。
沒有閃燈和警報。
這是他私人雇傭的救護車,上麵都是他的人,私人護衛、私人醫生、私人團隊。
救護車一早就在山下等待。
後麵的救護艙裏,有著最先進的洗胃清腸設備。
吱——
粗暴的刹車聲。
救護車前車門和後艙門同時打開,兩名醫生慌忙跑過來攙扶伽利略:
“快!快一點先生!”
“洗胃設備已經準備好,立刻就能啟動!”
伽利略像個傀儡一樣,被醫生攙扶上去,他感覺整個世界很恍惚,不知道躺在哪裏,不知道有什麽儀器和設備插進口中,不知道醫生們在緊張大叫什麽。
洗胃和清腸同時進行。
將胃裏和腸子裏來不及消化的食物和液體全部洗出。
醫生留意到,老人緊閉的雙眼流著淚,滿眼淚痕。
不……
不該啊。
就算痛,也是生理性的反胃,不該這麽痛啊!
他有些緊張:
“先生,是我們插管子太粗暴了嗎?痛嗎?”
“痛。”
老人說道。
“不好意思,我們立刻調整一下!”
兩名醫生立刻對插管進行調整,這樣應該好很多了,但卻發現,老人仍舊淚流不止。
“先生……”
醫生再度輕聲問道:
“還痛嗎?”
老人緊閉著眼睛。
點點頭:
“痛。”
……
良久。
洗胃結束。
一切都很迅速安然無恙。
伽利略撐著拐杖,戴著禮帽,直立站在外邊草地上,望著遠處延綿壯闊的武夷山脈。
他在等待化驗結果。
他很想知道。
達芬奇,到底打算用什麽毒藥毒死自己。
她會下手輕一些嗎?
她或許並不想殺死自己,隻是想迷昏自己,然後逃走吧?
他當然看到了達芬奇往紅茶裏放毒藥的小動作。
他甚至不用看。
就能猜到。
所以,一向謹慎的他,才早早就準備好洗胃救護車。
“你明明說過,不會殺我的。”
他又念叨一遍。
如果達芬奇不在紅茶裏下毒,或許……他也會心軟一把、手軟一把、不會扣下扳機吧?
嚓、嚓、嚓。
身後。
救護車上的化驗醫師踩著芳草徐徐走來,走到他身後,低下頭。
“說吧。”
伽利略聲音沙啞:
“她下了什麽毒?”
化驗醫師呼吸沉重:
“你確定要知道嗎?”
“放心。”
伽利略如釋重負般笑了:
“你是怕我接受不了嗎?放心吧……我早就有心理準備。”
“看你這反應,應該是劇毒吧?硫化物?氰化物?還是砷化物?下手這麽重嗎?”
“看來……她是真的鐵了心要殺死我啊,哈哈哈……”
化驗醫師閉上眼睛:
“是【糖】。”
伽利略笑容凝固在臉上,嘴巴張在空氣中。
他轉過身,全身顫抖,拐杖碰在皮鞋上抖抖做響:
“不可能,我看到了,是褐色的,不是糖,也不是紅糖的味道!”
“不是一般的糖。”
化驗醫師說道:
“是竹子熬的糖。”
“這是龍國南方的古法手藝,和常規的甘蔗榨糖、甜菜炸糖不一樣……竹子熬糖在現在這個時代,已經非常少見了。”
“這種糖甜度不高,不夠純淨,基本沒有什麽商業價值和使用價值。但是,竹子熬出來的糖,卻有一種獨特的清香,很淡,但卻很獨特。”
“我想……你這麽多年,一直在找的那杯紅茶的味道,或許問題不在茶葉上、不在衝泡手法上、原因就是……那種竹糖獨特的清香吧……”
啪嗒。
老人手裏的拐杖倒在地上。
化驗醫師後麵的話,他根本沒有聽進去。
他一步一步……
沿著鬆軟草地,走向遠處姹紫嫣紅的武夷大山。
他總算明白。
達芬奇為什麽要將放糖的動作搞的那麽鬼鬼祟祟、搞的那麽鬼鬼祟祟卻又讓他看到……
那就是故意給他看的啊!
噗通。
他一個失去平衡,雙膝觸地,整個人跪在地上。
雙臂撐住地麵。
發現……
在這些雜草叢中,正長著幾株無人采摘、野生的正山小種。
一時間。
悲從心起。
他看到了大雪裏通向會堂的腳印、
看到了布魯塞爾卷起落葉的微風、
看到了1982年道路上陳舊的老爺車、
看到了身材曼妙的年輕女孩扭身遞上紅茶、
看到偉人達芬奇麵具後麵那白嫩的臉頰、
伽利略閉上眼睛。
他一把抓起地上那粗枝大葉的正山小種,將葉片塞進嘴裏。
咀嚼。
咀嚼。
那是比苦更苦的苦,苦到淚腺崩塌。
朦朧之中。
山間清風拂過。
好似40年前那聲音輕靈的女子就坐在身前,微笑看著他:
“伽利略先生。”
“你……相信人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