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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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嘭!
……
七彩絢麗的煙花在布魯克林上空綻放,這前所未有的壯觀煙花秀,讓每一位行人都不禁駐足、仰頭觀看,發出驚歎之聲:
“太美了,從來沒見過這麽多煙花!”
“是誰在布魯克林放如此大量的煙花?這好像不允許吧?”
“可能是哪位少爺為了博美人開心吧哈哈,我們沾光了啊,竟然能在布魯克林看到這麽漂亮的煙花!”
1952年11月2日。
這個夜晚,似乎整個布魯克林居民都在仰望天空,享受這場煙花盛宴,在他們瞳孔中炸出五顏六色的炫光。
而唯獨一個人……
低著頭。
背著天空。
逆著燃放煙花的河畔,漫無目的在布魯克林街頭行走。
那是一身黑衣,戴著黑色羊毛氈帽的林弦。
帽簷壓的很低,將大半張臉覆蓋。
或許他是整個布魯克林唯一沒有抬頭看煙花的人。
那是他為準備的煙花。
可那位愛吃熱狗的可愛女孩,卻沒能實現她的夢想,沒有如願以償看到這場驚豔時代的煙花……
尖叫的孩童們從林弦身邊跑過。
蹦蹦跳跳。
開心又激動。
對著天空中大呼小叫。
如果還活著;
如果沒有變成千年樁;
如果沒有變成藍色星屑消散;
此時的她……應該也會和這群興奮的孩子們一樣,踮著腳尖、指著天空、露出可愛的小梨渦與彎彎月牙吧?
隻可惜。
陰差陽錯。
就隻差這麽一點點,就隻差這麽幾個小時。
【煙花】。
就這樣成為了的執念,一段延續600年時空的執念。
至此。
林弦已經全部想明白了。
趙英珺之前果然猜的沒錯——
【所有千年樁的夢境,全都是同一段故事的不同片段,而這個故事……就是初代樁的人生。】
張雨倩的錄像帶裏,突然被搖醒的她,說出白光、燃燒、蘑菇雲、1952、報紙、愛因斯坦的關鍵詞。
這段夢境,正是11月1日早上,自己和在帝國大廈酒店裏看電視的場景。
當時電視機裏播放著氫彈爆炸的畫麵,自己在和討論愛因斯坦,茶幾上放著最新一期《紐約日報》。
氫彈爆炸產生的蘑菇雲對刺激很大,或許正是因為記憶深刻,所以才成為了張雨倩的每日噩夢。
600年後的夢境裏,夢到了藍色眼睛的林弦。
之前很長時間,林弦一直都認為“藍色眼睛林弦”這種生物根本不可能存在,這嚴重違背了一係列時空法則。
但萬萬沒想到……
在第一根千年樁打下的瞬間、時空法則剛剛開始生效的一刹那,“藍色眼睛林弦”竟然真的出現了!
當時初代樁全身變得透明,驚慌失措,藍色眼睛的自己正是她20歲人生看到的最後一幅畫麵,自然是深刻無比。
因而……也就變成了600年後的夢境。
至於楚安晴的夢境,那就更容易解釋了。
煙花的執念。
從小就想看到的漫天煙花。
近在咫尺的煙花秀。
最後卻失之交臂,沒能看到一眼。
或許。
這才是初代樁內心最大的願望,也是最大的遺憾。
……
噠。
噠。
噠。
林弦邁著孤獨的步伐,踩在冰冷的路麵上,繼續向著黑夜前進。
他不知道這是哪裏。
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隻是盲目的在這裏行走。
似乎……
整個布魯克林的角角落落,都曾經擁有的身影,而現在,卻又無影無蹤。
天空中的絢麗煙花仍舊在劈裏啪啦綻放。
整整十皮卡的巨量煙花,確實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放完的。
在煙花爆炸的轟隆轟隆聲中,林弦繼續思考關於千年樁的問題。
剛才。
算是把千年樁的夢境謎題想明白了。
隨之而來的,又是更加撲朔迷離的困惑……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
在米國時間1952年11月2日,12:42分,人類曆史上第一根千年樁在時空長河上打下。
雖然無法斷定,這一瞬間到底是不是初代樁20歲生日;但林弦猜測大概率如此,隻是沒有證據。
從千年樁打樁的那一刻開始,【曆史正式鎖死】,【時空法則生效】。
隨之而來的就是時空排異產生,讓自己相貌發生變化,並且眼睛也變成明亮的湛藍色。
剛才林弦也對著櫥窗玻璃看了一眼。
玻璃上麵浮現的猛然身影,是一位完全陌生的男子,和林弦做著同樣的動作、擺著同樣的姿勢、四目相視。
林弦知道,那就是自己時空排異下的模樣。但說真的,毫無代入感,他也很難接受這個事實、很難接受這個陌生的男人就是自己。
身高和體型大致沒有變化。
臉部特征則是乾坤大魔移,完全看不出任何原本相貌。
湛藍色眼睛四周,是深陷的眼眶;加上高挺的鼻梁和突出的顴骨,完全像是一個北歐混血。
臉型變成了方臉,下巴中間還隱隱約約有道縫,更是典型的西方男子形象。
也隻有黑色頭發和黃色皮膚保留了一絲亞洲人特征,但整體看下來……應該不會有人覺得自己是土生土長龍國人。
林弦猜測。
從第一根千年樁打下開始。
這個世界、這個時空,就變成了他所熟悉的樣子。
至於會不會做夢夢到未來世界……林弦認為八成是可以的。
隻是想驗證的話,就隻能等今晚淩晨入夢了。
他現在思緒很亂。
從大的方向想,已經弄清楚了千年樁很多真相:
1、千年樁確實是用來鎖死曆史的,一旦曆史鎖死,就會觸發相應的時空法則,引發時空排異。
2、千年樁確實是“人為”製造的,雖然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什麽,但時空粒子不會憑空出現,也不會憑空瞄準自己。
3、千年樁的選擇似乎有一定規律,但似乎又無所謂是誰;至少從剛才時空粒子的軌跡來看,千年樁的第一目標並不是……而是自己。
這三個事實,都是已經驗證過的正確結果。
但在這之上。
還有三個疑問沒有答案——
【1、千年樁到底是誰打下的?又是出於什麽目的在打樁?】
【2、突然出現的時空粒子從何而來?為什麽剛好在這個時間點出現?】
【3、如果沒有推開自己、那顆時空粒子擊中自己的話,會發生什麽事?】
前兩個問題,目前來看沒有一點思緒。
但第三個問題……
很顯然。
一開始那顆時空粒子,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如果被那顆時空粒子擊中,大概率變成千年樁消散的人就是他自己。
“所以……是救了我。”
林弦握緊拳頭:
“是替我擋住時空粒子,代替我成為了千年樁。”
他停下腳步。
抬起頭,看著天空緩緩升起的明月。
這就是一切的閉環。
一切,是開始,也是結束;是原因,也是結果。
包括自己穿越回1952年這件事也是一樣的。
之前。
他和劉楓討論過世界線模型,簡單來講就是一顆大樹的結構;一根樹幹,可以分裂出成千上萬、成萬上億根樹枝……那就是一條又一條不同時空曲率的世界線。
毫無疑問。
【1952年11月2日之前的時空和曆史,就是這根滋生無數樹枝的樹幹。】
即便是自己不穿越回1952年,仍舊不影響時空朝發散的方向發展。
因為……
自己隻是來自億萬樹枝中的其中一條,自己隻是億萬個林弦中的其中一個。
這億萬條世界線上,但凡有任何一個林弦穿越回1952年,都會引發同樣的曆史閉環,推動千年樁的形成,讓曆史從這一刻開始鎖死。
樹幹隻需要一根就夠了。
至於樹枝,斷掉多少根、死掉多少根、消失多少根,完全無關緊要。
詳細的推論,可以等自己了解更多真相、返回2234年之後再考慮。
但現在,林弦已經暗下決心。
不管千年樁是誰打下的、不管打下千年樁的目的是什麽……
他都要弄清楚這一切!
將一切連根拔起!
救回所有的千年樁女孩!
轟……
隨著最後一顆煙花在布魯克林夜空綻放,持續了十幾分鍾的煙花秀終於結束,平靜重新回歸這個城市。
周圍市井的喧鬧聲再度變得清晰,旁邊小巷裏傳來哈哈哈的打鬥聲:
“小johnny!今天偷這麽少的錢,你是想被打死嗎?”
“先生抱歉,今天實在是……啊!!”
孩童的慘叫聲,吸引林弦注意。
他左右看看。
完全不知道自己散步到什麽地方。
這個位置……應該處在布魯克林高地和貧民區之間的區域。
看來,夜晚的布魯克林到處都不太平,到處都在欺負人。
他抄著兜。
左手摸著大衣口袋裏,那裝有20美刀手表的白色方形禮盒。
那是用全身家當、這麽多年都不舍得花掉的20美刀,給自己買的禮物手表。
他不舍得戴,感覺這隻手表非常沉重,是他的手腕撐不起的沉重。
明天就是冬令時了。
米國的夏令時會在11月第一個周日結束。
這個知識點……他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旁邊。
小巷裏的毆打聲越來越響。
大概是幾個成年男子在毆打一個十幾歲小男孩,小男孩一邊哀求一邊慘叫,非常可憐。
正常而言,林弦是沒心思管這些閑事的。
但他總會想到……
前些年就在街頭流浪。
會有人欺負她嗎?
一旦冒出這種想法,他就做不到不去管這件事;現如今,每一個在布魯克林流浪的孩子,在林弦眼中,都有的影子。
他朝著慘叫聲發出的暗巷走去。
轉過角落,看見三個黑人一邊大笑,一邊亂腳猛踹地上抱頭求饒的小男孩。
小男孩黃色皮膚,黑色頭發;他的英語並不算很標準,有著很明顯的龍國口音、聽起來很是蹩腳。
應該是名華裔。
林弦注意到,這名被叫做“小johnny”的小男孩全身破破爛爛,穿得和抹布一樣;嘴角和胳膊上已經被踹出傷口,滲出鮮血……但他卻不敢有絲毫反抗,像隻倉鼠般蜷縮成團,背上全是肮髒腳印。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小男孩在慘叫中無力道歉,但那些施暴者卻愈發興奮、完全不顧他的死活,對著頭部又是一頓猛踹——
砰!
一聲槍響!
為首黑人頭頂的帽子應聲而落。
三個黑人目瞪口呆,看向暗巷轉角……
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站在巷口,他右手掌中的手槍冒著觸目驚心的白煙。
砰!砰!
又是兩聲槍響,完全看不清男子抬槍瞄準的動作,另外兩名黑人頭頂的帽子騰空而飛……接連掉落在地上。
持槍男子抬起頭。
明亮的湛藍色雙眼盯著三人:
“滾。”
他輕聲說道,卻宛如死神的耳語。
“跑……跑啊!”
三名黑人瞬間嚇破膽,狼狽逃竄。
小男孩從地上爬起身,不可思議看著連滾帶爬逃走的三位黑人,又扭頭看到林弦,慌忙起身,慌慌張張道謝:
“謝謝您先生!感謝您救了我!”
“你是龍國人嗎?”林弦沒有再說英語,直接用漢語問道。
小男孩一愣,連忙切換到漢語:
“先生,您……您是……混血嗎?”
他說的自然不是普通話,方言很重,聽起來像是龍國北方口音。
但至少證明林弦猜得沒錯。
小johnny確實是華裔。
對於混血的問題,林弦並沒有解釋,隻是敷衍點點頭。
現在的他,因為時空排異的緣故,相貌和聲音都比較像外國人,反倒是默認自己是混血更為合理。
“他們為什麽打你?”
林弦用不屬於自己的聲音問道。
小男孩拍打身上泥土,委屈說道:
“他們……他們逼著我偷東西!偷別人的錢包!”
“在我小時候,龍國正處於戰爭時期,我父母帶著我坐船逃亡到米國……不久之後他們都去世了,我爸爸是被人打死的,媽媽生病而亡,在那之後我就在布魯克林區域流浪。”
“那些黑人抓住我,逼著我去偷錢給他們花,每天偷不到、或者偷的少,就會像剛才那樣打我,好幾次都打的我失去知覺昏迷過去。”
“可我一點辦法都沒有,我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我隻能……我隻能聽他們的話。”
林弦看著滿嘴是血的小男孩。
他的年紀不會超過14歲,明顯營養不良,甚至有些佝僂,想必這些年也是過著苦命日子。
他的身世……倒也是和差不多同命相憐。
“你叫小johnny?”
“對!”
小男孩快速點頭:
“他們都叫我小johnny,先生您也喊我小johnny就好!”
林弦沒有多說什麽。
他從大衣口袋裏掏出十幾張百元美刀,放到小johnny手裏。
小johnny瞪大眼睛:
“先生!您這是……”
“拿著吧。”
林弦直起身子,扶正帽子,將涼掉的手槍重新裝回口袋:
“不想繼續挨打的話,就換個地方,學個手藝,開始新生活。”
“在這個糟糕的時代,誰都幫不了你什麽;要想生活下去,你就必須自己強大起來。”
說罷。
他轉過身,徑直離去。
小johnny仍舊沒有從震驚中緩過來……
他看著手裏閃閃發光的綠色大鈔,看看混血藍眼男子離去的方向。
回想起剛才他的英姿颯爽,砰砰幾槍就將那些不可戰勝的黑人嚇跑,強大又紳士,沉穩又優雅!
“這才是……真正厲害的人!”
小johnny對那離去的身影崇拜不已。
咬緊嘴唇。
跑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