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方驂並路,納新吐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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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十六。
    鬆江府,華亭縣,徐府。
    “欺人太甚!”
    “冊那的欺人太甚!”
    徐琨手裏攥著一封信,在房間裏來回踱步,麵上怒意勃發。
    當日海瑞剛到南直隸,他屈尊前往,想私下說和,結果那廝連見麵的機會都不給。
    這就罷了,如今竟然還打殺了他們徐家的家奴!
    “現在什麽人都敢太歲頭上動土!一個手下敗將,也來欺辱我徐府!”
    “海瑞不過是內閣栓的一條狗而已,難道不知道首輔是我家大人的學生嗎!?”
    徐階抬眼看了一眼自家這個二兒子,又合上眼皮。
    反倒是長子徐璠皺眉道“不太對勁,咱們都準備湊了十四萬引的稅額出來了,夠內閣吃了,為何這海瑞還咬著不放?”
    徐琨一拍桌案,怒道“還能是為什麽,此人膽大包天,一副為民請命的架勢,哪裏懂怎麽做實事!”
    “邀名養望,世宗當初怎麽不殺了他?”
    他看向徐階,急切道“大人,快給張居正寫信,趕緊把海瑞這廝調走!”
    徐璠看著自己焦躁的弟弟,情知這幅犯蠢的模樣要被嗬斥。
    連忙給他按住,開口道“好了!毛毛躁躁,成何體統!”
    “高拱致仕之前,必然跟張居正做好了交換,為的就是針對我家,你以為找張居正有用?”
    徐階還是沒有開口。
    雙目緊閉,似乎在沉思著什麽。
    徐階如今已然六十九了,弘治十六年出生,曆經弘治、正德、嘉靖、隆慶,眼看就要到萬曆年了。
    這位輔弼兩朝的前首輔,在隆慶二年致仕後,或許是得了閑暇,養生有道,如今看起來氣色紅潤,天庭飽滿,一副精神矍鑠的樣子。
    過好半晌,兩個兒子都停止了吵鬧,徐階才緩緩睜開眼睛。
    吩咐道“琨兒,去將所有的新報都取來!”
    徐琨一怔。
    雖然不知道老父要新報作甚,但他別說忤逆,多嘴問一句都不敢,二話不說就出門去拿了。
    徐璠稍微內秀一點,忍不住問道“父親,可是有什麽不妥?”
    徐階將右手搭扣在左手虎口,不停地撫掌。
    自家兒子有惑,自然要傾囊相授“你說得對,不對勁。”
    “高拱是純粹來找我麻煩的,但海瑞不一樣,他是為了巡鹽來的。”
    “如今讓了兩成出去,他非但沒有收手,反而當眾殺了我的人,我越想越不對。”
    徐璠適時猜測道“海瑞也是個欺軟怕硬的,聽聞他放回了萬浩的妻弟,魏國公的世子,其餘曹尚書、宣城伯的人,都沒動。”
    “或許……是為舊怨泄憤。”
    舊怨,指的自然是海瑞罷官那一檔子事。
    當時就是徐家發動百姓士紳,給他潑髒水,指使言官彈劾,乃至說動張居正在內閣發力,好壞是把海瑞趕回了老家。
    徐璠設身處地,若是他再度掌權,也會找回這個場子。
    徐階瞥了兒子一眼,搖了搖頭“海瑞跟你不一樣,他公事上不會摻雜個人喜惡。”
    “再者說,他已經連殺了兩個七品的鹽課司副判官、三個八品的鹽課知事,前日還報到南直隸刑部,要明正典刑二十餘名不入流的大使、副使。”
    “內閣不授權他不敢這麽做,但是……內閣不太可能讓他這般便宜行事。”
    大家都知道海瑞是來巡鹽厘稅的,說白了就是搶錢的。
    他們讓了利,不收手,反而大肆誅戮,怎麽看都不對勁。
    還有南直隸的刑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海瑞怎麽報上去就怎麽批,不過十日,已經殺了數十名官吏了!
    徐璠思忖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更不明白跟新報有什麽關係。
    隻好閉嘴,等著父親解釋。
    不多時,徐琨帶著一遝新報回來。
    “大人,最新的到十二月一日,後續的還沒到南直隸。”
    徐階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些許蒼老的手翻開新報,一期期仔細看了過去。
    趁著這功夫,兄長徐璠給弟弟說了一下方才父子二人談論的事。
    徐琨聽罷,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還能是為什麽,仗著有高拱在南直隸撐腰唄!”
    “堂堂首輔,邀天之功,盜了平息俺答汗的軍功封爵,自甘墮落。”
    “微末小官,不顧妻兒,滿腦子不知所謂的天下蒼生,自欺欺人。”
    “兩人一丘之貉罷了!”
    徐璠歎了口氣。
    忍不住感慨道“哎,高拱借著致仕,換來的最後一擊,實在不好招架。”
    當初徐階致仕,就能給穆宗提條件,給高拱趕走,如今輪到高拱致仕,反戈一擊,自然也不容小覷。
    兩兄弟正說著。
    隻見徐階突然之間,將手中的新報揉作一團,麵無表情地扔在了地上。
    雙手死死按在膝蓋上,抑製住下意識的顫抖。
    兄弟二人都是一怔。
    “父親?”
    “大人?”
    徐璠連忙將新報拾起,上前一步道“父親……是發現了什麽端倪?”
    徐階想開口說話,發現嘴巴張開口,嘴唇有些顫抖,又再度咬住牙關。
    徐璠不明就裏,將新報展開,皺眉看著方才引起父親情緒波動的內容。
    徐琨也湊了過來,跟著逐字念到“戶科都給事中賈待問、禦史胡涍,讖緯亂政,有不臣之心,於十一月二十九……明正典刑。”
    徐璠看完這句,也是陡然臉色大變!
    看著父兄這反應,徐琨莫名其妙,開口問道“此前不是就已經定罪了嗎?這麽驚訝作甚?”
    徐璠語氣僵硬,深吸一口氣,咬著牙道“是定罪了,但馬上就改元大赦天下了!”
    徐琨聽到這裏,終於意識到了什麽。
    他驚愕道“這是趁著大赦之前殺了!?”
    “啊?內閣敢如此行事?”
    徐階心境本就不平靜。
    此時見兒子還在犯蠢,終於勃然作色“內閣?還以為是內閣!?”
    “內閣敢這樣殺言官!?”
    “內閣能無視南直隸五十三道求情的奏疏!?”
    “內閣敢搶著大赦殺人!?”
    他一把將茶杯拿起,砸向那副他朝拜世宗的畫像!
    茶水順著畫像淌下。
    憤聲道“是皇帝!”
    “是皇帝要殺我!”
    “那個十一歲的黃口小兒,把我當養肥的豬!”
    兩個兒子瑟瑟發抖。
    徐璠見機快,連忙上前扶著了自家老爹,將拐杖遞到徐階手裏,生怕氣出病來。
    徐階一把將他推開,手中捏著拐杖,指節發白。
    用力閉上眼,想藉此壓下眼中的憤怒與恐懼。
    賈待問和胡涍都是南直隸的鄉黨,二人坐死,就透露出了中樞整飭南直隸不可動搖的決心。
    問題就在於這個決心是誰的。
    一人誌難改,眾人誌難調。
    徐階在內閣做事多年,自然明白內閣是什麽德行。
    內閣辦事,若是受到的壓力超過一定限度,無論首輔什麽想法,必然要妥協。
    可若是皇帝……
    徐階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徐琨仍是雲裏霧裏,皺眉道“大人是說皇帝?可不是聽聞如今朝堂中是張居正大權在握?”
    “前幾日我還聽說,皇帝都已經被張居正趕出乾清宮,扔到西苑去了!”
    徐璠悄悄拉了拉弟弟的衣袖,徐琨疑惑抬頭,就看到自家老父,一臉擇人欲噬的神情。
    他連忙閉嘴。
    徐璠倒是想明白過來父親的意思。
    雖然仍然有些難以置信,但將事情梳理一遍,反而更覺得合情合理。
    “難怪。”
    “難怪張居正分明與海瑞不合,內閣還是給海瑞放權,原來是皇帝壓著。”
    “難怪魏國公世子徐維誌,被放回去之後,魏國公府就開始閉門謝客。”
    “難怪南京守備張鯨,帶著禦馬監的人來上任。”
    “前首輔高拱、漕運總督王宗沐、欽差巡撫海瑞、南直隸王錫爵、南京守備張鯨、總兵陳王謨……”
    “不知不覺將這些人全部調到關鍵位置,這是要痛下殺手啊!”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徐璠喃喃自語,越想越是惶恐。
    別看徐家勢大,可皇帝要辦的人,勢力再大,被單個拎出來,都是不堪一擊!
    何至於此!
    徐階田畝雖多,但那都是雙方自願交換得來的!
    譬如當初的孫五,主動將值銀1500餘兩的田產,獻給徐家。
    徐家也沒讓人吃虧,立刻命其改名為徐五,收作了家人,這難道不是互惠互利嗎?
    如此既可以不必再繳納賦稅——徐階作為前首輔,免稅的額度自然不言而喻。
    還借了二萬餘兩銀子給徐五,作為開設典當鋪之用,作為謀生。
    按月償還,隻要三十年左右,就能還清債款,天下還有更好的事嗎?
    雖說投獻的人死了一了百了,鋪子和田畝都是徐家的。
    但百姓不也得了徐家的庇護,和半生的安寧嗎?
    若是真像海瑞說的那樣,是與百姓爭利,鬆江府的百姓,豈會趨之若鶩?
    為什麽不想想是不是伱朱家人大修宮殿,稅收得太高了?
    他徐家利國利民,反而會成了皇帝的眼中釘,難道中樞缺錢,就要這樣劫掠百姓嗎!?
    豈有此理!
    徐琨仍不能相信“大人,會不會是您多慮了,畢竟隻是十一歲的孩子……”
    話未說話,徐階一把將拐杖砸到他身上,吼道“跪下!”
    徐琨當即閉嘴,有些委屈地跪了下來。
    徐階蒼老的聲音,極其激烈“教過你多少次!合作則料人從嚴,對峙則料敵從寬,你現在都四十了!還是這幅紈絝子弟的嘴臉,能不能漲漲記性!?”
    “你把新報撿起來!好好看看小皇帝的善惡論!好好看看上麵吹捧君臣相得的戲碼!”
    “再睜眼看看報上對賈待問的蓋棺定論!”
    “都明著告訴你,新報這是皇帝的口舌了,你還問哪有這樣的十一歲?”
    “是不是都覺得十一歲應該像你一樣蠢笨?”
    “你知不知道隔壁蘇州府的申時行,十四中秀才,二十六中狀元,如今三十七已經實為天官,眼看快入閣了!”
    “皇帝要殺我!我快死了!你什麽時候能成點器!”
    徐琨被嗬斥地抬不起頭來。
    一旁的兄長,連忙勸慰道“父親,當務之急,是要想好對策,您消消氣。”
    他背後打了個手勢,讓徐琨跪遠點,別在跟前挨罵。
    恰在此時,小兒子徐瑛火急火燎地闖了進來。
    他無視了日常罰跪的二兄,開口道“父親,知府宋之韓又來了!”
    徐階此時臉上已經看不出什麽表情了,他冷冷道“這次又是什麽招數?”
    徐瑛連忙道“此人拿著陛下、內閣、吏部、戶部蓋印的文書,要為定安伯贖買一萬畝良田!”
    徐璠的心底升起希望。
    一萬畝良田罷了,本來此前就劃了兩萬畝給高拱,隻是這廝沒要。
    眼下內閣竟然不是要他們全部歸還,難道是選擇息事寧人,大事化小了?
    而且不但隻要一萬畝,還要出銀子贖買,似乎也在釋放善意……
    想到這裏,徐璠忍不住問道“贖買?多少兩銀子?”
    徐瑛如同便秘一樣,漲紅了臉“六百九十八兩二錢……四銅。”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自家兄長跟老父,不約而同地漲紅臉,雙雙指節捏得發白。
    徐瑛繼續道“還有,宋之韓以此作為名目,為防田畝糾葛不清,要先丈量咱們所有田畝。”
    徐璠身為長子,不能坐視,猛然轉身“我出去會會他!”
    府衙隻是空架子,隻有幾十號人,但徐府的家人就不一樣了,整個華亭縣,大半都是徐府的家人。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給人淹死。
    他徐璠不是頭鐵,隻不過是他想得很清楚……若是皇帝真要動他們,反而更應該顯出自己的能耐,才能爭取到割肉活命的機會。
    不堪一擊的肉豬,才是十死無生。
    後世所謂的打出統戰價值一說,這位徐家子在上次穆宗想對徐府動手時,就領悟出來了。
    就在他挪步時,徐階突然開口道“站住!”
    兄弟二人連忙停住腳步。
    隻聽徐階道“你們不要出麵。”
    徐璠追問道“父親,怎麽做?”
    徐階此時終於恢複了冷靜,兵來將擋,哪怕皇帝要他死,也不可能引頸就戮。
    他麵色凝重“高拱請了旨意,卻不親自來找麻煩,不像他的作風。”
    “還是謹慎一點,不要起正麵衝突,先讓他們丈量。”
    “府衙裏麵有我們的人,屆時……”
    他頓了頓,語氣森冷道“宋之韓為求政績,搶奪田畝,不惜指揮差役,殺害無辜!”
    說完這句,他緩緩起身。
    示意二兒子站起身來。
    吩咐道“徐璠,把這事吩咐下去,來拖住高拱,我出去一趟!”
    ……
    鬆江府府衙當中。
    高拱坐在主位,朱希孝陪坐客位,陳名言則侍立在朱希孝身後。
    朱希孝好奇道“當真不用咱們出麵?”
    他本是打算,直接出麵壓服徐階,沒想到高拱卻隻讓知府宋之韓出麵。
    朱希孝跟高拱不出麵的情況下,一個知府可壓不住徐階。
    高拱隨意看了一眼麵前的勳貴,許是心情好,解釋了一句“徐階抗旨不遵的話,不是正好嗎?”
    陳名言站在身後,聞言忍不住撓了撓脖子。
    雖說皇帝為了試探陳家的忠誠,經常策用他幹些苦活累活,但不得不說,這可是真能漲見識。
    定安伯的心,至少有八分歹毒。
    朱希孝好奇道“定安伯準備怎麽做?”
    高拱自信道“若是徐階抗旨不遵,那便直接錦衣衛逮拿,省卻一番功夫!”
    “若是徐階束手待斃,那便度田,度完之後清理田畝歸屬。”
    “投獻歸籍!退田減稅!”
    徐府接收了百姓的投獻實在不好說,但至少也在數千。
    當初“華亭家人多至數千,有一籍記之,半係假借”。
    假借,就是投獻之後,被賜名稱作家人的黔首。
    而海瑞上次來,盡數還返了原籍,“請其籍削之,僅留數百以供役使”。
    但,人還了原籍,地沒還,海瑞被趕走後,人自然又重新做回了徐府家人。
    尤其這兩年再度膨脹,已然有近萬家人。
    當時既然留了數百人,那就說明徐府真正的家人隻有幾百人,這近萬人,都是投獻的。
    如今高拱要重啟投獻案,那必然要將投獻之人回歸原籍原姓,退田之後減稅由百姓耕種。
    朱希孝拱手“北鎮撫司聽從定安伯安排。”
    錦衣衛隨時隨地能私設刑獄,不用走三法司的流程。
    隻要北鎮撫司下定決心,還沒有辦不成的鐵案。
    高拱擺擺手“也是你們來了才好辦,府衙明日就開始接收百姓揭發,朱少保幫忙看顧著點!”
    此前隻能敲邊鼓,一來是控製府衙官吏需要時間,二來也是忌憚徐階狗急跳牆。
    府衙隻有數十名差役,徐府就不一樣了,隻是家人都上萬,更別說半個鬆江府都是“外圍家人”了。
    牽扯太多,為防群體**件,不得不謹慎。
    如今錦衣衛來了,高拱才好放開手腳。
    這就是中樞弱勢的下場,無論是什麽案子,不帶點兵,什麽都做不了。
    若是強勢,中樞發個十來次詔,拖個三五年,也還是能磨出結果的。
    陳名言下手忍不住附和一句“如此,應當很快就能把案子辦下來了。”
    話音剛落,就有一名差役打扮的錦衣衛走了進來。
    “都督、定安伯,徐府說,他們老爺徐階外出了,得等他回來,才能簽轉讓的地契。”
    嗯?幾人都是一怔。
    徐階這個關鍵時候外出了?
    陳名言問道“有說去哪裏嗎?”
    那錦衣衛搖了搖頭。
    高拱也皺眉不已。
    這是,朱希孝忍不住道“定安伯,要不要我遣人去追索?”
    他是暗中帶人來的,現在還不在明麵上,要是派人大肆搜捕,自然就露了身份。
    值不值,就看高拱決斷了。
    高拱想了想,卻搖搖頭“不能被牽著鼻子走,咱們度咱們的!”
    “現在就放出消息去,府衙接受投獻的揭發,歸田還籍,賦稅減半!”
    ……
    十二月二十三。
    已經是接近年關了,但京城卻沒有往年熱鬧。
    隻因皇帝聽從內閣的進言,將燈會、花火、遊船等鋪張靡費的東西都取消了。
    有人稱頌皇帝質樸節減,可謂聖王,內閣教育得力,可稱賢臣。
    也有百姓不太習慣這麽冷清的年關,私下說皇帝是鐵公雞,內閣輔臣隻會邀名。
    但不管怎麽說,皇帝並沒有不許宮外慶賀,自己大肆享樂,反而是一視同仁,連皇城之中,也不允許鋪張浪費。
    此時,邀名的輔臣們,正與鐵公雞皇帝,在太液池旁垂釣,顯得清閑自在。
    陳經邦、沈鯉兩位翰林學士,則在眾人身後煽風點火,串魚架烤。
    不遠處還有太監們,將太液池中的魚,往垂釣之處驅趕。
    張居正無奈道“陛下,您有事不妨直說。”
    首輔釣了一下午,哪怕有太監將魚往身邊趕,也還是一條沒起,已然失去了耐性。
    君臣相得聽起來是好,那也得找個有趣點的消遣不是。
    朱翊鈞這一世第一次釣魚,似乎又觸發了新手保護期,連連上魚。
    被張居正這麽一喚的功夫,又上了一條。
    他將魚拉起,扔給沈鯉,讓他幫忙烤。
    扭頭看向張居正,笑道“是有幾件事,要跟內閣商議一下。”
    大家看我目錄旁日更九千的標識!沒的說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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