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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未湫已經抓緊機會蹭上去了,他跪在姬溯腿邊,一手擱在了他的膝上,抓住了精致華美的衣擺:“不光我不像,皇兄也不像,咱們母後是會生的,隻撿些好的給我們。”
    姬溯下意識斥道:“放肆!”
    姬未湫眉眼一彎,居然還有些眉飛色舞之態:“雖然粗俗了些,但確實是實話,就是當著母後的麵,我也敢這麽說!母後必然也是讚同的!”
    姬溯冷眼看他,並不接話。姬未湫笑意漸去,他抿了抿嘴唇,他將腦袋擱在了姬溯的膝上,低聲道:“哥……皇兄……我真的讓你那麽失望嗎?那時我雖小,卻也記得先帝行事一二,我在你心中居然與先帝肖似?”
    原來是被這句話傷了心。
    姬溯輕慢地想著——這些算什麽?不過是一句話罷了,再惡毒百倍的難道沒聽過麽?姬未湫長於皇室,又叫他精心養了十數年,就算是看,也該學得他一二分才是,怎想養出個軟弱性子來,委實叫他失望。
    可挨著他膝上的年輕人似乎並不是這麽想的。年輕人保養細致的手抓著他的衣擺,不敢抓得太重,也不敢真將力氣壓在他的身上,隻是輕輕挨著他,連叫他一聲‘哥’都叫得小心翼翼,充滿了不確定,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姬溯恍然之間覺得……他是真的委屈了。
    姬未湫似是自嘲地笑了笑,雖說今天大部分是演的,主要是為了自圓其說,可說了幾句還真有點委屈。得不到他哥的回應,他告訴自己是正常的,畢竟帝心如淵嘛,是做大事的,跟他這種普通人不一樣,他都懂,也可以理解……就是有點不好受。
    就算他不是真的皇子,但也不是他願意來當這個瑞王的。他把姬溯當親兄弟,最艱難的時候他們都相伴著過來了,如今一切都好了起來,隻不過是因為兩句話沒說好,姬溯就覺得他這個弟弟已經與他最厭惡的人相似了。
    哪怕早知道,姬未湫依舊覺得有些……難受。
    他五指微動,卻有一隻手覆在了他的手上,姬溯淡淡地道:“起來。”
    “……”姬未湫一頓,抬眼望去,姬溯神色平靜從容,“不過是一句話,也值得你這般?”
    姬未湫下意識道:“別人說無所謂,大不了我叫人套了他麻袋拖到暗巷打他一頓,哥哥不行。”
    此話一出,姬未湫就知道自己說的話有歧義,抬眼一看果然姬溯眸色冷沉下來,他硬著頭皮補充道:“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哥你不能說這話!”
    姬溯反問:“我不能?”
    姬未湫頷首,肯定地說:“你可以。隻是別人說這話,我最多是生氣,哥你說這話,我會難過。”
    這句話,是實話。
    姬未湫在心中歎氣,他怎麽就管不住他這嘴呢?他明明知道他哥最煩他這種死樣子,他的優點在他哥眼裏全是缺點,他說這些幹什麽?這不是等著挨罰嗎?哎……希望他哥能看在他剛中過毒的份上下手輕點。
    忽地,他隻覺得頭上暖了暖,他抬頭望去,便見姬溯收回了手,與他道:“起來。”
    姬溯眉宇間居然隱隱帶上了一點無奈之色,他頓了頓,接著道:“日後不會重提。”
    姬未湫傻愣愣地看著他哥,沒敢相信發生了什麽。他悄悄伸手捏了自己大腿一把,隨即倒抽了一口冷氣,又跟呆頭鵝一樣看著姬溯。
    姬溯都快被他氣笑了。
    姬未湫試圖自己站起來,不想如今的他身嬌體弱,就跪了這麽一會兒,大半時間還是坐著的,他居然腿軟得站不起來了!他笑了笑,一手撐著姬溯的大腿硬是站了起來,居然還蹦躂了一下,喜氣洋洋地說:“一言為定!皇兄,君無戲言!”
    姬未湫也知道自己跪了一會兒身上沾了灰,不為什麽,因為他看見了姬溯衣擺上那團灰印子——他剛剛這不是撐了一下麽?他以為姬溯沒發現,趕忙道:“都這個時辰了,皇兄先去歇一歇……皇兄,你明日還要趕回去上朝?哎?這麽說,你還親自來,是不是有什麽要緊事要吩咐我?”
    姬溯涼涼地看了他一眼,甩袖就走。
    姬未湫被晾在原地也毫不在意,還喚了兩聲‘皇兄’示意自己很在意,等到姬溯的身影都看不見了,這才揚了揚下巴示意慶喜公公趕緊去伺候著,又轉頭醒波說:“讓膳房準備些我素日用的甜湯。”
    醒波疑惑地看著他,聖上來了,不該準備些聖上愛吃的嗎?
    姬未湫懶得和他解釋,那甜湯他是愛喝,以前在宮中時和他哥同住時就常常喝,他哥偶爾也會喝一碗。開玩笑,就他哥那個性子,他要是不愛喝,他能動一根手指頭?!
    送!送大碗的!包準沒錯!
    醒波不明所以,隻好從命。
    姬溯來甘泉別苑,向來是住瀾山殿,如今那地方被姬未湫住著,他便去了承光閣,待梳洗之後,便見慶喜端著湯盅進了來,笑道:“聖上,殿下送了甜湯來,您用一些?”
    姬溯一指叩了叩案幾,慶喜公公便將甜湯送上,蓋子一揭,便有清甜香氣溢散而出,姬溯用了小半,便叫撤下。慶喜公公又換了茶來,眼見著姬溯喝了大半盞,心中暗笑不已。
    這普天之下,恐怕也就是小殿下與太後娘娘送來的甜湯,聖上才會勉為其難地用上幾口,以示親近。
    要不他還是再泡一盞濃茶給聖上清清口吧!
    翌日清晨,姬溯便回了燕京,等到姬未湫一覺睡醒,恐怕早朝都結束了。他打了個嗬欠,躺在床上瞪了半晌床幔,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他哥能有什麽事兒?
    真的有大事,昨天他哥就說了。他哥不是那種輕重不分的人。
    他問了一下醒波:“醒波,宮中沒出什麽事兒吧?”
    醒波道:“沒有。”
    那就是真沒事了,醒波的消息還是很靠譜的。
    那就是來看他的了?
    原來他在他哥心裏這麽重要嗎?
    姬未湫咋舌。要知道就算是快馬,從燕京城裏到京畿,也得跑上大半個時辰,更何況還要登山。算一算昨天他哥到他這裏的時間,他哥恐怕是下了朝略略處理了一些大事就出發了。
    都說了皇帝是起得比雞早的工作,那上朝的時間本來就令人發指,早八擱現代是指早上八點要開始上班上課,擱在他哥身上那就是早上八點已經上完了朝,開始批奏折了!——當然,也有可能今□□堂上出了什麽大事,那八點還下不了朝,得繼續坐著聽奏報。
    奏報那都是往好聽了說,難聽點說那就是聽百官互相撕逼。他哥管的比較嚴格,擱先帝那會兒在朝堂上打群架的都有,現在隻能互相陰陽怪氣幾句,誰敢動手一律廷杖伺候。
    姬未湫翻了個身,對著醒波勾了勾手,醒波不明所以,就聽姬未湫道:“醒波,我要做一件大事……”
    醒波:“……?”
    姬溯下了朝回了清寧殿中小憩,小太監奉上了茶水,他啜飲幾許,他眉間稍有幾分倦色,慶喜公公見狀便道:“聖上,內閣送折子還要好一會兒,聖上去歇一歇吧!”
    姬溯頷首,剛進了寢殿,便察覺有異,暗衛自房梁上落下,拱手行禮,啞聲道:“殿下來了。”
    姬溯還未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便見一旁的簾幔一挑,一個小太監低著頭走了出來,那臉一抬,居然就是姬未湫!
    姬溯看著姬未湫,姬未湫已經笑嘻嘻地行禮了:“臣弟拜見皇兄。”
    “甘泉別苑好是好,就是濕氣太大了。”姬未湫道:“胡太醫說我還是住在暖和幹燥些的地方好些……皇兄賜我間偏殿住一住可好?”
    慶喜公公都快被姬未湫給嚇死了,他張了張嘴,最後決定還是別吭聲了吧!別兄弟兩又吵起來,他作了那個替死鬼。
    姬溯道:“金剛經抄完了?”
    姬未湫理直氣壯地道:“臣弟思來想去,既然是給母後祈福,還是到皇兄宮中抄最好,能沾些皇兄的龍氣!漫天神佛看在皇兄的麵子上也會多多保佑母後的!”
    ……什麽亂七八糟的。
    姬溯冷笑了一聲,道:“送他去冷宮。”
    這個‘他’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姬未湫神色大變:“哎?!皇兄!我不去冷宮——!臣弟不想去冷宮——!聽說冷宮鬧鬼——救命——!”
    姬溯寒聲道:“朕之所在,自有龍氣庇佑,何來鬼怪?”
    兩個小太監硬著頭皮上來了,架著姬未湫就走,姬未湫也不敢真用力撇開那兩個小太監,隻能一路哀求一路被拖走了,等拖出寢宮他就不吱聲了。
    寢宮隔音好,他聲音大一點無妨,出了寢宮再大聲喊,那就是昭告天下他回來了。
    姬未湫心道自己可真是多此一舉啊!
    早知道就不回來了!
    坐車坐了兩個時辰,他屁股都快顛麻了!
    馬屁拍在了馬腿上!還他在他哥心裏重要呢?!重要個鬼!
    忽地隻聽木門吱呀一聲,他被兩個小太監送進了‘冷宮’。
    清寧殿偏殿,本是臨幸後妃宮人所用,因姬溯不近女色,此處已空置十年餘——沒人用且荒廢著,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確實是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