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時隔兩世宋毓容終於又聽到這聲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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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毓容急忙跟攬翠出去,心中繁亂如麻,“她人現在在哪兒呢?”
“殿下,那女娘剛才不顧奴婢的勸阻一直反抗不願入府,放話誓死在門口街上跪求,直到殿下願意出來見她為止。”攬翠連忙引路,領著宋毓容往北院中偏房去。
“你可曾記得她說的話?”
“奴婢細節處記不大真切,約莫就是說殷城有難。”攬翠撓了撓頭仔細回想著,“好像有什麽奸細之類的。”
攬翠說著似是想到剛才所見,神色哀歎道,“奴婢瞧著這姑娘人都瘦的不成樣子了,剛才又跪又求,可能是身上傷勢過重,還沒喊上兩句就跪暈過去,奴婢就趕緊讓小廝將人背了先安置在這兒。”
攬翠平日裏隻管後宅宋毓容近身的事情,這種官場之事她也不清楚,宋毓容也沒指望她能說出什麽,隻讓她在外麵守好,另外通知府裏其他知道這件事的下人都閉好嘴,不能有人在背後亂嚼舌根。
此時更深露重,公主府雖在京城所處卻並不是最繁華所在,甚至入夜便有些蕭索,往來行人寥寥,不想今日竟成了好事,不必宋毓容費心去處理府外風波。
吩咐完宋毓容推開麵前房門,映入眼簾的就是個病弱到讓人心疼的姑娘。
即使她此時躺在床上,但僅憑被褥外漏出來那截細得過分的手腕,還有她蒼白無血色的臉就能看出這人受過苦。
寧家三小姐,寧婉舒,但人卻不如其名,不似婉舒這般柔婉順湊夠,這位的性子可不是一般的倔強堅強。
宋毓容前世對這個寧小姐便有所耳聞,但今日才是第一次見,不曾想那位寧折不彎的人物長得竟是如此瘦小嬌弱,甚至有些稚氣未脫。
似乎是被關門聲音吵醒,原本昏睡著的寧婉舒眼睫微動,緩緩轉醒了過來。
少女睜開眼時還帶著不知身處何處的茫然和畏懼,眼睛一眨不眨的圓圓的瞳仁因瘦削顯得格外大,但當視線落在床邊的宋毓容時,原本無措的眼神瞬間就變得堅定急切,甚至不顧身體情況,直接朝著人就要撲過來。
“公主救命!”
要摔下床的寧婉舒被宋毓容先一步攔住,少女嬌小的身軀在床上一摔滾了個踉蹌,跌在軟綢被褥中翻成一個恭謹的跪姿。
少女言辭急切,“殿下,寧家世代效忠皇權,如今遭難求您一定要救救寧家!”
“你先別激動,把情緒穩定一下慢點說。”宋毓容將被中的少女扶起,卻隻摸到一手硌人的骨頭。
寧家官職不低,又在這個多數人男尊女卑的朝代堅持家中男女同視,從不規訓自家女兒以孱弱為美,宋毓容不必多想就知道寧婉舒弄成現在這幅樣子一定是來的路上吃了不少苦。
寧家雖地處殷城,路途上是不近,卻也不至於讓前來京城送信的女兒落到如此地步,除非是情急至此,根本來不及準備盤纏車馬,或者就是路中出了意外。
但宋毓容記得前世此時的寧家並未有任何奏折上報,甚至數月內連殷城都風平浪靜。
與剛才剛聽到攬翠急報消息時的緊迫不同,見到人無大礙宋毓容的情緒漸穩,原本被急訊衝昏的頭腦也逐漸冷靜下來。
就算王昀如今在朝中勢力漸盛,但也不至於達到手眼通天的地步,要想將一城太守連同百姓的生死存亡消息滿得滴水不漏也是困難。
所以如今局勢還未必不可轉圜。
思及此處宋毓容伸手牽起寧婉舒的手,結合剛才從攬翠處得到的消息,推測道:“是寧家在城中發現了奸細所以讓你上京來找我求助?”
寧婉舒的頭先是使勁點了點,隨後又使勁搖了搖:“不,不是奸細,爹說是如今殷城城中不太平,正好將近夏日想讓臣女上京來給殿下送些殷城的特產衣料,再遊玩一圈,順便給您送信。”
說著寧婉舒往背後摸了摸,轉了一圈才發現被攬翠放在她床邊的包裹,從裏麵摸出一封信遞給宋毓容。
宋毓容接過信,隻見這信最上麵加蓋著殷城太守的私印,四周又用蠟紙封的密實,不但防賊就是水淹火燒也不怕。
宋毓容想也就是這個傻丫頭把他爹說來框她的話當真,顯然他就是怕女兒憂心才假借送禮為由遣人上京,實際上若是沒有緊要之事寧家又何必如此珍視?
見宋毓容著手拆信,寧婉舒連忙補充道:“但臣女卻在上京路上遭遇劫匪,不但爹派來護送的家仆都被殺死,就連臣女都被擄走。”
似乎是回想起那段恐怖的記憶,寧婉舒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宋毓容剛想出口安慰隻聽對方繼續道。
“臣女本以為就是尋常劫匪殺人越貨隻為圖財,本想著報出爹的官職待人索要酬金就可性命無虞,但卻不曾想這起人竟然對此置若罔聞。”
當時那夥人聽見寧婉舒自報家門的話後先是一副了然神色,隨即才一臉不耐煩的揮手打發她,又忙著喝酒作樂。
宋毓容收斂神色,“所以你覺得他們不是尋常山匪?”
“對,”寧婉舒側過身自懷中摸出一塊玉牌,將它遞給宋毓容。
“這是臣女當時見其中一人身上掉的,臣女趁亂拾了起來。”
“若不是世道逼得人活不下去了,誰會放著光明正大活在日頭底下的好日子不過去落草為寇?臣女看這玉牌成色就知道它萬萬不是尋常人能有的。”
宋毓容接過玉牌,果然,這塊玉牌雖不算大,卻通體通透觸手生溫,一看就不是尋常貨色。
“你猜的不錯,這東西不是草寇能有的,所以你懷疑有人故意裝作草寇劫走你,為的就是要害寧家?”
寧婉舒鄭重點頭,“不僅如此,臣女日前趁著那夥人深夜睡熟,拿碎瓷片割了繩索逃跑,剛走出半盞茶的時候就聽見身後的馬蹄聲。”
“臣女當時躲進水塘泥坑裏才避過一劫,當時那夥人就從身邊擦過,臣女清楚的聽到他們的談話。”
回憶起當時,寧婉舒仍是後怕,她與不過咫尺之間的匪徒擦肩過而,甚至能清楚的看見男人們凶狠的眼神和手中森然的刀。
或許是對讓寧婉舒跑掉這件事讓他們過與氣憤,幾番搜尋不得後為首的男人一把將下屬拽到麵前,“老子當時就說殺了她,都是你出的主意,非要留個活口,現在好了人丟了!你去和王大人交差吧!”
耳邊男人的嘶吼聲嚇得寧婉舒緊緊閉上眼,耳邊隨即想起下屬痛苦的哀嚎,但此時她的心裏早就被剛剛聽到的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王大人……哪個王大人。
即使是寧婉舒這般甚少了解朝政的小女娘,對這個京中唯一人敢與大人連在一起叫的王姓人物,也就是獨王昀一份了。
其他同姓之人甚至如同帝王避名諱一般連自己的姓都不能叫,隻能掐頭稱號。
“你懷疑是攝政王要害你?”宋毓容仔細聽她說完才開口。
“不是害我,王昀他要害我全家。”寧婉舒看得透徹,“我不過就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娘,怎麽就惹得京中位高者要害我性命,何況那賊人最後說的話,意思就是要留我性命威脅家人,所以臣女才鬥膽直接求公主救救寧家。”
……
宋毓容直到深夜窗外蟲聲漸息也不曾入睡,殷城寧家、公主府的采荷、還有季藹等心腹……這個王昀比她想的下手還要快一點。
難怪前世等宋毓容從聯姻的掣肘裏緩過神來,朝中人心已變,就連以往站在皇權一邊的老臣也都紛紛退避觀望。
原來這王昀的棋下的這麽大,裏裏外外將宋毓容轄製住,一個躲閃不及就落得滿盤皆輸。
宋毓容闔眼想著剛才寧婉舒說的話久久難以平靜,大火燒了三日,百姓們無助嘶吼的畫麵猶在麵前,甚至讓她想起前世身死前,那把燎城的火。
胸膛裏,難以言說的憤怒壓得她喘不過氣,宋毓容奪權不為與王昀爭誰為天下之主,隻因她深知王昀品行最是陰狠毒辣,麵上卻裝的一副慈悲寬容的樣子。
如今尚未得勝便是如此草菅人命,若是他日天下由他管治,一定是民不聊生。
宋毓容不知何時才思慮殆盡昏沉睡去,這一夜睡得不甚安穩,夢裏不斷有亡魂找她哭訴,說的無一例外都是王昀的暴行。
夢中的聲音模糊不清,宋毓容被那些人影牽引推搡,不斷朝著未知的方向前進,就在她要栽倒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姐姐!”
忽然聽到這個稱呼讓宋毓容有些恍惚,前世自從先帝臨終遺詔封她為監國公主後,自小一起長大的宋郾行就與她就逐漸生疏。
直到宋毓容反應過來要彌補時,對方給她的回應就是一聲客氣疏離的衡陽公主,再不是記憶中親近依賴的姐姐。
所以後來宋毓容讓權,到後來她連帶著駙馬程家一同遭貶,她在心中都不曾對宋郾行真的痛恨。
隻因愛之深。
時隔兩世,即使前世宋毓容死因不明,其中不知是否有著宋郾行的手筆,再聽到這聲姐姐,夢中宋毓容的第一反應就是回身尋找。
卻在扭頭的瞬間被麵前宋郾行鮮血淋漓的臉嚇得驚呼出聲。
“阿郾!”宋毓容猛地從床上坐起,嚇得還在房中收拾的攬翠連忙過來。
攬翠最是清楚自家公主對弟弟的感情,連忙寬慰。
“殿下,您是不是做噩夢了?您別怕,夢都是假的,安王殿下現在好好的就在外麵等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