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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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榻上女子穿著薄薄的內衫,身體蜷縮成一團,她麵色蒼白,眉頭緊皺,讓人不由生出憐惜。
溫淮知麵色擔憂,急步走到榻前,輕輕半扶起她,讓她依靠在自己肩上,想著若是川竹突然發高燒,他便帶她去郎中處尋求醫治。
他伸出手,輕輕覆在她的的額前,觸感溫暖,並沒有燙手的熱度,隨即又觀察她的的麵色,發現並無發燒時的麵色紅熱。
然而,眼前的女郎麵露痛色,小嘴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著什麽。
溫淮知有些擔心,便微微彎身去聽川竹口中呢喃的話。
“娘...不要離開我,我好想你...不要...哥哥...哥哥...”她低低的傾訴聲回響在房內。
溫淮知怔在原地,原來川竹姑娘是在做噩夢。
他有些猶豫要不要把川竹姑娘喚醒,然而,又覺得這樣做未免失禮,便打算先去喊溫梅過來。
就在他打算起身之際,誰知女嬌郎一下子緊緊抱住他,眼淚一滴滴落下,浸濕了他的衣袖,顯得更楚楚動人,任憑風雨侵襲。
“娘,哥哥,不要離開...”她的聲音再次浮現,似是在呼喊著心底深埋的痛苦,直到溫淮知應聲後,她才緩緩停止了哭泣,麵容微微舒緩。
溫淮知有些動容。
平日裏,川竹總是歡聲笑語,從未提及過身邊親人的事情,似乎也不會為此而感到難過。
他有時候還會很羨慕川竹姑娘的灑脫,好像輕而易舉便看淡世間,卻未曾想,川竹的內心深處早已隱忍了太多的痛苦。
若她能夠平日裏哭出聲,訴一訴心頭的苦悶,或許他會覺得常理可循,難過的情緒總要有方式發泄才算正常。
可川竹此刻的執念與隱忍,似乎隻敢在夢中小心翼翼地傾吐出心事,讓溫淮知愈發心疼。
他特別能理解川竹,這何嚐又不是另一個他呢?
待川竹平靜下來後,溫淮知才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躺下,輕柔地為她掖好被角,生怕一不小心驚動了她。
看著川竹依舊緊皺的眉頭,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為她舒展那因夢魘而痛苦的神情,慢慢撫平她額頭上的愁苦。
夜深人靜之時,他毫無困意。
溫淮知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川竹跳入深池的瞬間,隨即又想起後麵發生的事。
窗外明月高懸,寒風乍響,俊美少年郎麵色一紅,指尖覆上心旁,感受著那急促的跳動。
一開始,他很感動會有人不顧一切地來救他。
可如果隻是單純感動的話,為何總是會頻頻回想那天日的親吻與擁抱?
若隻是短暫的感動,他又為何會對此感到緊張與忐忑?
即使到了天明,溫淮知始終無從理清這些疑問,心中困惑未解,白日顯得愈加沉重。
每日的行程和往日並無太大差別,可他總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麽。
他突然意識到身邊沒有少女那細膩的低語,沒有她清脆而爽朗的笑聲,周圍的靜謐反而令他感到一絲冷漠,就像失去生命的鮮活一般。
可是,從一開始,他的生活就是這般,為何這種失落感會如此強烈,為何一切都在黯然失色。
夜晚,溫淮知熬好藥湯,正準備給溫梅送進屋時,經過桌旁,腦海中竟閃過活潑鮮豔的女郎正坐於此,眉飛色舞地為他講述著無數個動人的故事。
他眨了眨眼,回過神才意識到,不過是自己一時的幻想。
或許,他是在思念川竹的。
這一念頭如一陣輕風掠過,撫平他心中的惆悵,似乎前幾日的疑惑終於有了答案。
溫淮知輕鬆鬆了一口氣,然而不久後,心中又湧起一股緊張感,仿佛一根細弦被悄然拉緊,難以自持。
往日,他總是先找出困惑的問題,再為之尋找解決的答案,而如今找到了問題,卻發現思路突然斷裂。
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心中雖有波瀾,卻無從理清。
後來,溫淮知在為川竹熬藥的時候,漸漸會忍不住和溫梅一起前往探望。
他想著,如若和溫梅一起的話,便算得上是探病了。
當他看到川竹的臉色一天天地紅潤起來時,心中逐漸放下心來,踏實了許多。
川竹醒時,溫梅很隨意地問了一下愣在原地,不像往日同她一起進房的溫淮知:“哥哥,川竹醒了,你不進去看看嗎?”
溫淮知聞言,心中一緊,說話竟有些結巴起來:“進...進女子閨房,於禮不合。”
溫梅朝自家兄長翻了個白眼,直言道:“那哥哥之前還進去那麽多次。”
溫淮無言以對,隻是將湯藥遞過去後,便急忙離開,留下溫梅那一臉茫然與不解。
“哥哥怪怪的....”
屋內,時綰眠扶了扶自己時不時還隱隱作痛的頭,她也沒想到自己會昏睡那般久,非但如此,還頻頻噩夢,讓她時常驚醒不已。
這幾日裏,時綰眠一直在閨中養病,心中暗自想著早日恢複,讓生活恢複往常的節奏。
然而,她卻愈發感到奇怪,清醒的日子裏,溫淮知竟從未來過探望她。
她心中雖生疑竇,卻始終未問出口,
直到她養好病後,終是按耐不住,主動去尋溫淮知。
然而,她幾次早上在屋外靜候,便驚覺溫淮知早已離去,也未再回來用膳,甚至連何時歸來也不曾知曉,明明也不用下山了。
某日,時綰眠一夜未睡,終是等到熟悉的身影靜悄悄入門,過了些時辰,天還未亮,那道身影再度出現在門廊,似乎準備離去。
天色如墨,寒風瑟瑟,她向前追去。
“溫淮知,我和你一起去。”時綰眠看著麵前有些消瘦些的少年郎,輕聲說道。
溫淮知回頭,未曾料到時綰眠會突然出現。
他垂眸,方才看著些許日子沒見到的女郎,不由地呼吸加重了幾分。
隻見她還穿著上次入水時的衣裳,經過些時日的修養,臉頰慢慢紅潤,如桃花初綻般,愈發柔美。
他眼神閃躲,避開和她的對視,因心中有些緊張,聲音不免清冷了幾分,緩緩開口道:“我自己去便可,川竹姑娘多休息一段時日。”
時綰眠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最終還是沒有追上去。
有一日溫淮知回來用晚膳,時綰眠待祖母和溫梅離去後,主動詢問一旁在洗碗筷的溫淮知:“都城律法還差一些內容,不如我今日把它說完吧?”
聽到她小心試探的聲音,溫淮知的指尖不由地輕顫。
他搖搖頭,溫聲拒絕道:“謝謝你,川竹。日後再說吧,現在你還是需要多休息一些。”
“你放心,我身體已無大礙,而且...”時綰眠語到此處停了停,有些隱晦地說道:“我也很歡喜給你說故事的。”
溫淮知聽到那歡喜二字,身體一僵。他抿抿唇,臉上悄然浮現出一抹紅暈,耳根微微發熱。
因為他是背對著時綰眠,所以時綰眠未曾看到男子麵上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羞色。
隻聽見男子聲音有些清冷,溫聲拒絕:“多謝川竹姑娘,我近日有些忙。”
“....”
時綰眠沉默許久,她還真的沒看出來溫淮知近日在忙些什麽,而且總感覺避她如蛇蠍。
被溫淮知拒絕多次,縱是時綰眠在會偽裝,也還是無法掩蓋住一些脾氣,況且她性子向來直白,對於一切疑問總是優先傾向於開口詢問。
“溫公子是在躲著川竹。”她驀地開口,語氣並未帶有疑問,而是很肯定的說出這句話。
溫淮知怔了一下,內心泛起幾分不安,他察覺到川竹的語氣中似乎有些不快,心中因此輕輕一緊,忙停下手中的活,轉身麵向她,有些慌亂道:“不是的……”
“罷了。”時綰眠看著他,淺淺一笑,明亮的眼神掩藏住內心的微微不悅,仿佛一切都不過是個玩笑般輕鬆。
隨即,她自然地說道:“那溫公子先忙,川竹先去休息了。”語罷,不等他回複,轉身離去。
時綰眠清楚,溫淮知在躲著自己。
就算她對溫淮知有很大的興趣,她也明白自己現在是何身份。
此地是她好不容易遇到的安身之處,如果硬是要把瓜強扭,反而還會引起對方的厭惡,到時候同在一個屋簷下,怕是連朋友都做不成,得不償失。
況且溫淮知會這樣,也並不是無跡可尋。
少女眼神暗了暗,溫淮知本就性格較為保守,或許是對那天親吻與擁抱之事心存芥蒂,因而在與她接觸時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觸及一些不得已的界限。
溫淮知看著川竹離去的背影,神思恍惚。
他並非躲著川竹,他隻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不知川竹是什麽想法,他很擔心,如果自己在沒有想出完全對策的方法下,倘若處理不當,引起川竹的厭惡,說不定川竹姑娘會離開這裏。
可現在的她還沒有足夠的銀兩,離開此處亦是無家可歸。
川竹姑娘好不容易有一處安生之地,他怎能因為心中不明情緒去影響她呢?
於是,時綰眠便不再主動找溫淮知說話,溫淮知有時也隻是禮貌的和川竹打招呼。
二人的關係好似回到最初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