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這幾天情緒十分暴躁，因為他已經訓練了快半年了，可是這副身體還是那麽無用，就連兩隻手力氣也越來越小，他當初還想，手術過後他很快就能恢複過來，他還可以站起來，可以過從前一樣的生活。
    醫生說是可以恢複的，但是他忘了那句幾率很小，所以他一輩子注定是要躺在床上做個廢人了，這樣的日子對他來說是煎熬。
    這幾年孩子他媽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安生日子，她可以出去跳跳舞，做做自己喜歡的事兒，回來還能和他鬥鬥嘴，可是半年，她肉眼可見的憔悴，就算家裏有了阿姨也沒有辦法替她分擔，他知道，一個廢人實在是太不容易伺候了。
    所以他開始拒絕吃藥，拒絕康複，甚至拒絕吃飯，他想就這麽去了也好，免得連累家人。
    林子業坐在他床邊，眼裏是滿滿的無力，“爸，求你別這樣，我們已經很累了，這些日子媽為了顧及你的感受連說話都小心翼翼的，我們搬回來，也同樣小心翼翼的，生怕哪裏惹你不高興了。
    我們做了這麽多，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可是你為什麽就那樣著急，這樣的康複你才做了半年，怎麽就非要放棄了呢？
    如果人都那麽容易放棄，誰能成功呀？”
    這些大道理從前都是他去講給別人聽的，可是今天他的兒子，那個他從小嫌棄認為不務正業的兒子，他苦口婆心的跟他說，他知道他也隱忍很久了，可是沒辦法，他就是控製不了自己。
    “你們不用管我，我這身體就這樣了，你們不能接受，我能接受，當初我就不該答應做什麽手術，讓我像個廢人一樣躺在這兒，甚至連拿筷子都不行，這樣的生活有什麽意義？
    你們不用跟我講什麽苦衷，什麽不舍，我不想這樣活著，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他想，如果有一天真的要離開，他也希望自己是有尊嚴的，而不是現在這樣，上個廁所都要人扶著，甚至還要兒女看到他各種狼狽樣子，他不想那樣。
    林子業揉了揉眉心，“爸，我知道我的話你聽不進去，要不要我讓我姐來跟你說？你知道她日子也忙，幾個孩子都到了操心的時候，你真的忍心讓她還要為你操心嗎？”
    “你叫誰來也沒用，不用勸我，我隻是不想在抓住那點虛無，你們一開始就應該告訴我，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站起來了。”
    “爸……”
    “好了，不要再說了，我不去，說不去就不去。”
    林母在外麵聽著，眼看父子倆又要劍拔弩張，她急忙進來道：“好了子業，你爸這幾天不想去那就不去了，在家裏歇歇也行。”
    “媽，醫生說……”
    “好了，醫生的話也不用全部都當聖旨呀！你爸心情好不就好了嗎？”
    林子業張了張嘴到底沒再勸下去，他起身出去的動作帶了幾分氣惱，林父絲毫不在乎，隻是看向林母才道：“不是這幾天不去，是我以後都不會去了，鍛煉那些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好，好。”
    她給他捏著腿，他卻心煩的趕人，“好了，你再揉它也沒有知覺，你何必多此一舉，出去我不想看見任何人。”
    “你……”想說什麽，可看到他瘦下來的身子，到底是沒有忍心，說實話他們家裏人看著他一點點變得不好，心裏也是難受，可是沒有辦法，誰也沒有辦法替他承擔痛苦，隻能靠著他自己。
    林婉檸一來就看到她媽被趕出來的一幕，她徑直就要進去勸勸父親，林母攔住她，悄悄把她拉到另一個房間才道：“婉檸，你別去了，他心情不好，剛才才和子業爭執幾句，所以……”
    “到底是為什麽呀？我爸他前段時間心情不是挺好的嗎？”
    林母搖搖頭，“都是生病後的後遺症，他總覺得自己這身體手術以後就會越來越好，可是治療做了這麽久，他沒有變好，反而越來越不好，他兩隻手也開始不受控製，他接受不了身體的衰敗。”
    林母是護士，見過太多這樣的，如今輪到自己家裏，她還是沒有忍住掉了眼淚，“其實哪怕他不能恢複，隻要能多陪我們幾年，幾年也好。”
    “媽，你別太悲觀，那醫生不是說了嗎？爸爸手術後肯定會出現這種情況，但是如果積極治療，也許他腦袋手術的位置還能有所恢複。
    是，他這輩子想恢複到以前一樣好手好腳是不可能了，但是能慢慢的站起來走幾步還是可以的。”
    林母歎氣，“你想的太好了，哪裏就能那麽好，他能手術活下來就已經是不容易，其實醫生說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會是這種結果，但是你爸爸他接受不了。”
    “媽，你別跟著爸爸一起放棄，我們總要堅持吧！萬一呢？萬一就可以呢？如果你由著他躺下來，可能這就是一輩子了，他以後再也無法離開這個床，這真的是你能接受的嗎？”
    “可……”
    “媽，我們有時候需要狠心一些，能哄著自然是要哄著，可是爸爸現在明顯有了逆反心理，如果再這樣下去，他真的就要破罐子破摔了，這個時候隻能你，隻能你來拉他一把。”
    林母紅了眼眶，“可是我什麽辦法都試了，他根本不願意配合。”
    “如果，如果你能狠下心來，你離開幾天，我去請個專業的人過來照顧爸爸，你相信他，爸爸能拿捏你們，卻拿外人沒有辦法。”
    “可你爸的脾氣。”
    “所以他的房間必須大改造，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我請的人二十四小時看護。”
    “那價錢。”
    “這個時候你還想什麽錢，隻要能讓爸爸重新振作起來，多少錢我也能花。”
    她請的人可不管他說什麽，每天都是按著計劃表來的，該吃飯就得吃飯，該鍛煉就要鍛煉，吃藥也是，他不配合，他們自然有讓他配合的方法，隻是，家裏人肯定會不忍心，可也沒有辦法，當然那些人是專業訓練過的，他們不會虐待打罵我爸，隻是單純的不聽他的話而已。
    一切都要強製執行他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