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在鄉下隻住了幾天就回來了，她還擔心林父不會配合，夫妻這麽多年，她知道林父心裏的固執，他這個人一向把自尊看的比什麽都重要，現在一家人聯合算計他，隻怕他又要別扭生氣了。
    結果一回來就見林父已經很配合護工照顧，隻是看到她時，心裏還是藏不住的委屈，“你還知道回來？”
    她急忙上前檢查他身體，“你怎麽樣？有沒有好好吃飯？”
    “哼！我還以為你嫌棄我成了廢物，打算不要我了呢！”
    “那可不一定呢！你要是真的不好好治療，我說不定就看外麵小老頭精神跟人家跑了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反正我都想好了，你要是還不肯配合治療，我就再找個老伴兒，反正你也放心我跟別人好呢！”
    “你……”
    “好了，不生氣了，我這幾天在鄉下帶了好多好吃的，我給你做好不好？”
    他點點頭，雖然嘴上說著不愛吃，可臉上肉眼可見的高興許多。
    林婉檸看到這裏也才放心下來，隻希望接下來兩人能好好的，可別再出什麽問題了。
    沈律提前下班過來接她道：“雖然我很不想這個時候煩你，可是婉檸，咱們好像真到了上有老下有小要照顧的年紀。”
    “怎麽了？”
    她立馬打起精神，家裏幾個老人，不知道是那個又出了事兒？
    “別擔心是沈軍升，他那個人你也知道，以前在部隊受過一些傷，如今年紀大了總有犯的時候，隻是他還讓人瞞著咱們，隻是如今好像嚴重了幾分，蘭姨讓我們回去看看他。”
    “那你還猶豫什麽？不趕緊過去？”
    “我實在是跟他說不了幾句話，所以才想跟你一起，而且他的老毛病並沒有大礙，隻是這人一到年紀就開始矯情，聽說已經數落我們大半年了，說是我們不回去看他。”
    林婉檸一想也確實好久沒去看看他了，尤其沈律，竟然大半年都不去一趟，實在是不像話。
    “走吧！不管怎麽說，他生病了，你這個當兒子不去看看總是說不過去的。”
    沈律不以為然，“我小時候生病，哪怕是快死了，他也沒見來看一眼，甚至連個電話問候也沒有，如今倒是仗著自己老了開始道德綁架了，我就是太慣著他了。”
    她沒走過沈律的路，沒辦法勸他善良，可是現在他已經這樣了，再恨也沒有意義了。
    隻道：“就把他當做個老上司，或者同事吧！你不想說話，就不說話，你就陪在我身邊就行。他呀！就是看到你就高興。”
    “可我就是不想他高興。”
    林婉檸：“……”
    這父子倆還真是冤家呀！不過也不能怪沈律，但凡他小時候被這所謂父親好好對待過，今天他也不至於這樣。
    不管怎麽不滿，他終歸還是被林婉檸帶著過來了，沈軍升坐在靠椅上，臉色確實不算太好，但，也沒有那麽不好，反正整個人是被蘭姨照顧的很不錯的。
    看到他們來，他立馬陰陽怪氣起來，“吆！有些人竟然也能有時間來看他老父親一眼，不知道的還以為人家認了野爹就不認親爹了呢！”
    沈律氣笑了，也是沒慣著他，直接回懟道：“那有些人的野兒子呢？捧在手裏疼愛了那麽多年的野兒子，如今怎麽病了躺床上了，那野兒子也不說來看一眼呢？”
    “你……”
    果然沈律是會氣人的，幾句話就把沈軍升氣的又咳了起來，林婉檸無奈，拉了拉沈律，這才讓他硬著頭皮坐下，要不然這人都要直接走了的。
    “爸，聽蘭姨說你身體不好，怎麽樣，有沒有去醫院，醫生怎麽說的？”
    麵對林婉檸他態度還好了幾分，“沒事兒，一些舊傷，還死不了。”
    “爸……”
    “既然沒事兒咱們就回去吧！何必非要在這兒聽有些人說些陰陽怪氣的話？”
    “阿律。”
    “走走走，你不想待在這兒就走。”
    沈律可沒慣著他，直接就走，林婉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整個沒想到是這種結果，明明沈律都說好了，讓他壓壓脾氣，結果就壓成了這樣？
    “婉檸，你留下，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林婉檸上前，蘭姨也識趣的去了廚房，房間裏沒有別人，沈軍升才重重歎了口氣，他喃喃道：“阿律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對不對？”
    林婉檸不想騙人，隻道：“但凡你對媽好一些，他恐怕都不會這樣恨你，小孩子從小就有崇拜長輩的心思，我聽媽說，他從懂事兒開始就想做像你一樣的軍人，你就是他的榜樣。
    可是你也知道，看著自己的榜樣在自己麵前變得麵目可憎有多可怕，他甚至不恨你對他冷漠，如果隻是對他不好，他想，他會反思，會努力做到最好，可你……對待媽媽不好，這讓他如何釋然？”
    尤其是看到不苟言笑的父親有一天也會親昵的抱著別人的孩子給人家孩子買糖人，買書包，買玩具，而麵對他總是一臉不耐。
    他甚至會想是不是自己哪裏做的不對，是不是自己不如別的孩子討喜，那樣的傷害是深入內心的。
    他的榜樣碎了，他又要怎麽再去麵對他呢？
    甚至每次一看到他，他就會不自覺的想到自己當初用心勾勒出的父親模樣，可那也隻能是想象了。
    人嘛！最怕的就是對比了。
    沈軍升捂著臉，有淚光從指縫流出，“我總以為時間還很多，我還可以彌補，我可以重新開始，可是不行了，當我意識到他們越走越遠時就已經來不及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過去了就過去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買單不是嗎？既然當初做了那樣的選擇，那肯定也是覺得別人比他們重要不是嗎？”
    憑什麽他覺得傷害造成了隻需要一點彌補就可以恢複如初？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不管親情還是愛情都是回不去了的。
    他沒有再糾結，隻把一個盒子交給她，“這是我唯一重要的東西了，他不要就給孫子們吧！”
    他已經沒有什麽可以給他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