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彈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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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 陸氏也讓亦安幾人見過魏夫人,一眾水靈靈的女孩對魏夫人行禮,魏夫人麵上笑容更加親切。
“還是布政使夫人會養孩子,瞧我養的那一對兒,萬沒有這般貼心。”說著,魏夫人拔下發髻上的幾支金簪,又摘下手腕上的兩對金玉鐲,又把衣裙上壓的玉牌拿出來,給亦安幾人做見麵禮。
“我自打看見幾位姑娘,心眼兒裏就喜歡得緊。”魏夫人笑眯眯地,這話說得親切,卻又不顯皺眉,反而顯得和陸氏是多年好友似的。
就連張夫人的長女和沈夫人的庶女都沒落下,價值不菲的首飾說給就給,一點兒也不帶心疼的。
陸氏無法,隻能把頭上插著的和田玉釵拔下,又把脖子上的瓔珞項圈解下,親自給魏夫人的兩個女兒戴上。“我看夫人的女兒極好,我心裏也是喜歡的。”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魏夫人出手闊綽,就連沈夫人,也解了首飾給兩個女孩兒,禮尚往來嘛。
四個官眷夫人,擱這兒演上首飾互換的戲碼了。
張夫人的長子和沈夫人的幼子以及魏夫人的長子站在一處說話,並不把目光看向幾位姑娘。雖然中秋一向是男子和女子為數不多可以交際的日子,但骨子裏的禮教讓三人並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
尤其三人的家教有些相似,張夫人的丈夫在戶部任職時最為嚴苛,捎帶著連兒子都不許有稍稍放鬆。沈知府與白成文是同科,一向以孔孟之道教導兩個兒子,要做真正的君子。魏織造在任教諭時,對唯一的兒子要求格外嚴厲,尋常連走馬鬥雞都不許的。
給完見麵禮,幾個姑娘聚在一處說話,也不打量三位公子,隻說些賞燈遊戲的話。
魏夫人便笑道,“前些日子還說等過陣子要去府上拜望,不想今日在秦淮河畔偶遇,真是命中注定的緣分。”魏夫人半是明示半是暗示,表明她並非真的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是偶遇,而是有意為之。
方才魏夫人長子給沈夫人行禮時並無輕佻舉動,反而十分沉穩,這讓沈夫人無端生出一股危機感。論官位,自家丈夫當然要比魏織造強。論才學,自家丈夫是兩榜進士,差一點就點了探花的存在,魏織造卻是舉人出仕,並未中過進士。可論聖眷,論財勢,知府自然比不過織造。即便同在江寧為官,銀子還是比官帽要稍微好使一點。若魏夫人拿出十足十的誠意要和白家結親,隻怕自家兒子競爭力不大。
明明是花好月圓的日子,沈夫人腦子裏卻被兒女婚事塞滿了。
魏夫人的來意並不十分明朗,可絕大多數都以為她是為兒子的婚事而來。畢竟其長子年已十五,再過兩年就是正好成親的年紀。現在哪家議婚不是議個兩三年?光是三書六禮,一年光景走完都夠嗆。越是官階高的人家,越是在乎這個,絕不肯讓外人輕瞧了自家。匆匆忙忙嫁娶的人家,指不定是有什麽毛病呢。
張夫人聞弦歌而知雅意,起身對陸氏和沈夫人以及魏夫人示意,“家裏一大堆事,且不得閑呢。”張夫人笑著帶著一雙兒女告辭,把舞台留給沈夫人和魏夫人。
陸氏笑著目送張夫人離開,沈夫人想著自家再留下來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也有了離去之意。想想自家兒子的年歲和相貌,沈夫人充滿自信。丈母娘挑女婿,難道俊俏的不如那周正的?
因此沈夫人也沒有多做停留,也帶著一雙兒女離去。
魏夫人見閑散人員都已經離開,便半含不露地向陸氏表明來意,“我家老爺一向謹慎勤勉,眼看著要任滿九年,不知道能往何處調動?”說著魏夫人佯自歎一口氣,“也不怕您笑話,我家老爺原非進士出身,全憑聖眷垂顧,才做了這個織造。時時刻刻不敢忘記聖恩深厚,也常思如何回報朝廷。”魏夫人把自家的話圓了再圓,還把聖人牽扯進來。
這話卻也應該,若不是聖人欽點,隻怕魏莫鈐便是有通天的才幹,也不會由無品教諭一躍成為五品織造。
而陸氏則為魏夫人話中之意而驚訝。織造雖然隻是五品,卻是一個大大的肥缺。以往隻由聖人身邊的親信太監所把持,讓官員充任織造,魏莫鈐這還是頭一遭。
這金山銀山堆砌的位子,魏莫鈐卻不想做了?要知道他並非科舉正途出身,隻是以舉人身份出仕,論理做到一縣縣丞便頂了天。舉人出身的官員少有坐到高位的,不是說一定沒有,隻是鳳毛麟角而已。以魏莫鈐的才幹,做個教諭綽綽有餘,做織造,便是為難他了。
魏織造有離去之意,魏夫人竟也支持?陸氏心下思量,隻怕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在裏麵。若是輕易牽扯進去,不說聖人,就是榮康郡主已經長成,也要提防著她秋後算賬。一個虛名郡主想對三品的朝廷大員造成威脅,隻怕有些不夠。但曆朝曆代哪個沒有稀奇事,陸氏並不想給自家攬禍。
還是說,這是榮康郡主,亦或是京城那位魏夫人的意思?陸氏心中百轉千回,並不輕易接話。
“魏大人忠心報國之誌,自然會上達天聽,聖人必然知曉。”陸氏話裏也在試探。既然有意離去,為何不去找現成的魏夫人,那位可是一品誥命,和陸氏婆婆一個等級的。
魏夫人適時道,“大嫂多年來不理世事,輕易不到官眷夫人中走動,想要見上一麵,實在難如登天。”魏夫人自孀居後便深居簡出,又因為女兒被抱進宮中教養。自家在佛堂裏為亡夫亡子誦經祈福,祈求來世再得團圓。除非聖人宮中宴飲相請,否則輕易是不露麵的。
這位連女兒都生分起來,更不用說隔著好多層血緣的魏織造了。
魏夫人這話半真半假,她確實不想讓丈夫在織造的位子上繼續做下去。怕的不是日後的清算,而是家中那麽多孩子,縱是金山銀山,也不能個個都體麵了去。
魏莫鈐在做教諭時,家裏隻有魏夫人操持家務,育有一子二女。在升任織造之後,家裏開始多了幾個美妾,有魏莫鈐自家納的,有同僚、上峰所贈的。不出五年光景,後院庶子庶女便多起來。
魏夫人操持這一片家業,雖然魏家看著豪富已極,但底下這麽多孩子,縱然聖人厚賞,可這些賞賜一層層分薄下去,落到每個人頭上,又能有多少?偏頂上又有一位郡主的體麵要全,子嗣的婚事又要好看。後宅裏源源不斷多出孩子,魏夫人這個主母看在眼裏,著實憂慮。
所幸魏莫鈐自家也怕日後遭到清算,有了求去之心。這才讓魏夫人過來探聽消息,看是否有可能調到別處任職。
陸氏並沒有一開始就給魏夫人準話兒,她還怕這是人家拿話釣她呢。
魏夫人沒有得到明言,卻並不氣餒,至少陸氏並沒有直接拒絕自己。來日方長,且還有一年呢。
尋常官員任職按照慣例不得在一地連續超過三任,白成文這個布政使也才做了將將三年,還有再任一任的心思,這便是魏夫人不著急的原因。
魏夫人說完這些,又和陸氏拉了下家常,這才帶著兒女告辭。兩人在錦幛之中交談,周圍有丫鬟守著,被旁人聽去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就算傳出去,旁人也不能拿這個攻訐白成文和魏莫鈐。因為這個聽上去十分正常,就是官眷夫人之間的普通交流。
陸氏帶著幾個女兒去秦淮河放燈。
幾人選的燈各有不同,亦真是盞菩提燈,難得陸氏沒有聯想太多。亦寧是盞鯉魚燈,模樣可愛。亦順是盞做成小船模樣的舟燈。而亦安隻是隨緣地拿了一盞荷花燈,並未挑選。不同的是,亦安在燈上題了有關蟾宮折桂的詩。
雖然姊妹幾人各拿的燈不同,但許的願望都是相同的,便是希望白尚仁這一科能夠得中。女孩兒們還沒到給自己操心的年紀,便把心思都放在祝禱兄長金榜題名上。以白尚仁的品格,日後必是會照顧幾位妹妹的性子。
因此姐妹們都記著兄長待自己好,又都盼著他能得償所願。若是此科得中,那可真是少年英才。
亦安驀然想到,算起來她家一門裏有數不清的進士,若長兄再次得中,便算是十分惹眼,隻求不招人彈劾便可。亦安這樣想是有原因的,前世她讀史書,大把的朝廷重臣之子金榜題名後,其父、其祖便被輪流彈劾,謂之與孤寒競進。
放完燈,陸氏便帶著亦安幾人回府,一意等兒子出闈。
……
貢院大門一開,成群的秀才踉蹌著走出考場。有人麵色欣喜,有人失魂落魄,有人放聲大哭,有人仰天長笑,真是人生百態全得一見。
白尚仁在其中算是平靜的,眼底深處卻也難掩喜色。早就在貢院外等候的貼身小廝趕忙上去扶住自家少爺,駕著馬車回府。
陸氏在景然堂等兒子,亦安幾人也陪坐。
白尚仁回來後一氣兒歇了五天,才算緩過精神來。在去給母親請安之後,隱晦地表達了自己對得中的把握。
陸氏心裏高興,卻也不露聲色。要知道自家丈夫為了避嫌,特意沒有充任此次鄉試的考官,怕的就是有人彈劾。英雄老子兒好漢在科舉上並不太行得通,有無才學一試就知。
陸氏很沉得住氣,約束府裏人不許在外傳閑話,違者重處。
一直到九月中,金桂飄香的時節,應天巡撫府衙外張貼桂榜。陸氏帶著女兒在景然堂安坐,等小廝回報消息。
白成文為避嫌,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進去,他確實不知道兒子是否中舉。
日上中天時,一個青衣小廝如風一般撞進內宅,麵上滿是喜色。
“老爺大喜!夫人大喜!大少爺高中!是本場解元!!”小廝因跑得太快,最後竟撲倒在景然堂外的青磚上。一旁的丫鬟趕忙叫別的小廝去扶,看有沒有傷到哪兒。
陸氏坐在內室,緊繃的心弦終於舒緩下來,麵上揚起大大的笑容,“賞!傳我的話,府裏上上下下賞一季的月錢!”府中上下都高興起來。
白成文也為長子自豪,不過一段時間後,他就不怎麽能笑出來了。
九月下旬,朝中有禦史彈劾應天巡撫與江南布政使,理由是……
朋比為奸,科場舞弊。
這是後話不提,眼下府裏還在為白尚仁高中解元而歡欣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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