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成聞言，心裏非常感動，心想這家單位的人還挺好的，連聲道謝，隨後便離開了通信總局機關大樓，趕往火車站。
    金成坐了一夜火車，第二天一早到了寶城縣阿美家所在的村莊。那是平原深處一個比較典型的小村莊。
    村子裏高高低低錯落有致地矗立著三層樓房、兩層樓房、平房，還有那或疏落或密集的樹木，點綴著或大或小的幾汪池塘。村莊四圍是大片大片的農田，一條小河從村子的西南方向蜿蜒而過。
    阿美的姥姥九十五歲高齡了，夏天的時候，金成見到她，依然精神矍鑠，除了有點耳背，眼睛不花，沒有什麽病痛。“怎麽這才幾個月時間，就不行了呢？”金成暗自感歎命運的不可捉摸。
    金成想起來，夏天的時候，阿美的姥姥坐在院子裏那棵大樹下乘涼，問金成一些問題：“客，你們那裏是銘城縣？銘城縣離我們這裏倒不算很遠……你現在是在津城上班？聽說那裏就在京城邊上，離京城是不是也不遠……你們上班是坐辦公室？那倒好，風吹不著、雨淋不著……”
    金成一五一十地回答著姥姥的問話。阿美九十歲的姥爺在一旁聽著聽著，覺得姥姥的話有些絮叨，便起身蹬起那輛蹬了幾十年的鳳凰牌自行車，到鎮上趕集去了。
    姥爺比姥姥小五歲，他們以前的故事，姥姥似乎講過些，但是金成記得不牢靠，也沒有深問，隻是聽了個梗概。
    姥爺喜歡和金成聊國家大事，什麽京城啦，什麽上海啦，什麽台灣啦，什麽美國啦……據姥爺講，當年他年輕的時候，見過日本鬼子進村，比如村子東頭那棵大槐樹上有日本鬼子留下的彈痕，比如鄰家阿婆的幾隻雞被日本鬼子捉了去……
    姥爺騎上車離開後，姥姥繼續和金成嘮嗑：“常言道，使心用心，使到自身……人生在世，還是要把心思放平了、放寬了，不能有壞心眼兒，想啊，一時的吃虧、一時的便宜，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長遠……”
    金成聽姥姥講著，心裏聯想起自己的遭遇來，暗自道：“是啊，我沒有壞心眼兒，但是有些人有，我一時吃虧了，有些人賺了便宜，又能如何呢？紅樓夢裏有句話‘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長遠來看，頗有道理……”
    金成又想起來，當年大學畢業前夕，有的同學靠著關係和門路，到了一些好單位，但是，又能如何呢？有些人吃著偷來搶來的肉，又熱衷於炫耀，不停地在旁人麵前吧唧嘴，又是何必呢？想來還是踏踏實實，問心無愧的好……
    金成記得有一次，姥姥問：“客，聽說**躺在京城的水晶棺裏，你在京城上班過，可曾去看見過？”
    金成道：“姥姥，是的，我去看過，那天我帶阿美一起去**紀念堂瞻仰過，還買了一對紀念書簽呢……”金成說著，走進房間，從抽屜裏拿出來那兩根書簽，遞給姥姥。姥姥把書簽拿在手裏，左看右看，連聲說好。
    往事曆曆在目，金成歎了口氣，默默走在送葬的隊伍中，向著村莊西南小河邊的田野間緩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