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章 承諾既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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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曠的地下醫療所裏麵,回蕩著男人的聲音。
    “醫生!醫生!嗯……”冷莫知連續叫了好幾聲都沒有人回應。
    他察覺情況似乎有些不對,空氣中逐漸彌漫起一股燒焦東西的味道……
    “不用叫了,叔父。”
    門口緩緩走來了一個身影,盧卡手上提著一個人頭,那是老嫗掛著恐懼、驚疑、害怕的臉。
    如果是韋瑟就一定能夠認出來是他那時候在轉角不小心碰翻她手上‘提神飲料’的那位。
    “研究員十四人、主謀一人、實驗體兩具、死去和流放的實驗體未知,現在就剩下主謀和兩具實驗體了。”他臉上的表情很冷,眼睛盯著麵前的父女二人。
    ……
    冷鶯一襲病號衣呆滯地看著闖進來的盧卡,臨終時分想起一些事情:那是在某個冬天他要離開自己,準備加入執教會……
    那天,自己告訴了他隱藏的秘密。他抱著自己哭,怎麽都不相信自己的話,而自己很平靜。
    再後來……她告訴盧卡,很痛苦,很想放棄生命,這不是她想要的活著。
    她想過跳下那道瀑布,化為尼斯瀑布的絕景。
    他沒有哭,給了自己一個承諾。
    要是冬天過去還能見到……春天的花和小草,還有真正的鶯鳥飛回來,那該多好啊……
    她此刻非常祥和,視線好像又開始模糊了,她聽到了……好像聽到了父親在用力砸自己旁床墊的砰砰聲,嘶吼大叫著什麽。
    但自己什麽也聽不到。
    這裏的視野……真的好開闊,就像多年前和盧卡去瀑布的邊上,往下俯視那樣,一望無際,霧氣、飛鳥、水流……
    ……
    在盧卡準備出劍的一瞬間後背湧上了……凍徹骨髓的寒冷感。
    後麵,有人!
    危機感的瞬間迸發,他毫不猶豫甩掉手中的頭顱。
    轉身往前,架起雙劍,湛藍的法術流轉!
    嘣地一聲,眼角的殘影化作一隻拳頭結實打在自己的雙劍之上,屬實不像人類的排山倒海之力從劍身上傳來。
    在持劍雙手的劇烈震動之中,盧卡倒飛出去砸到後側牆壁上。
    疼疼疼……悶哼一聲他快速掙紮的用劍支撐著自己爬起來。
    襲擊他的毫無疑問是夫人,她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端莊儀容,頭發亂糟糟的,整個人表情變得凶惡且猙獰,露出的一截手臂上青筋腫脹並且還在因為自身的超負荷運行而在蠕動。
    腫化這個詞用在這裏形容她再合適不過。
    “實驗體一號……”盧卡小聲嘀咕,往前走兩步甩了甩自己的劍。
    他沒有感情,仿佛看著的根本人而是用人改造出來的造物。
    “殺了他!”冷莫知叫喊著。
    本來站在原地的夫人立刻再次啟動,在腳踏地的瞬間她身上的裙角像破布一樣齊齊裂開,顯現出的是比正常人要粗一倍的小腿。
    盧卡沒有精力去注意這些了,因為他要防備正麵以極快速度襲來的拳頭。
    這次的拳頭打上去的瞬間,沒有那種擊中物體的感覺,身前的盧卡把自己忽悠後巧妙地一個移動身位,她往前衝去的地方是牆。
    在冷莫知的眼中的盧卡觸碰的瞬間借力側移,讓夫人直接撲了個空。
    嘣!!這次聲音比上次大多了,但是依舊沒有能夠把牆撞穿,倒在地上的夫人再次站起來的時候一隻手已經完全變形似乎是骨頭全部碎掉無力的垂下。裂開的腦殼上麵滲出不明的黃色液體,其他部位更是有多處的凹損。
    她斜著頭,一句話也沒說,依靠一隻手從牆上扶起來。
    盧卡沒有等她重整以暇的習慣,在他眼中實驗體一號爬牆實在是太慢而且已經損壞得差不多了。
    提著附魔之後的長劍在城主夫人沒有反應過來前開啟劈砍……
    “殺了他,快殺了他!”冷莫知吵鬧聲在偌大的房間中顯得尖銳突兀,再無昔日沉穩城主的儀態,他隻想讓盧卡去死。
    男人發現自己的刀劍在實驗體上麵砍下的不過是淺淺的傷痕,就連肉都沒能削出一塊,立刻往旁邊彈跳開靜待下一波的機會。
    翻轉刀劍,慢慢呼吸。
    在冷莫知的指令之下,站起來頓了好一會兒夫人才繼續行動起來……
    在這短短兩次的交鋒之中,盧卡很快發現她的某些缺陷了。
    再次衝過來,她雖然隻剩下一隻手,但是破壞力幾乎沒有任何的減損,在冷莫知的一聲聲的命令中追著盧卡。
    持久戰下盧卡並不好受,隻要挨中一下就可能立馬喪失戰鬥力。
    他尋找著機會切進去冷莫知那邊,剛剛第二次沒有抓住機會,而他是在那之後才察覺到冷莫知才是最為關鍵的人物。
    之後的對碰中他再也沒有找到更好的時機靠近冷莫知。
    不過一介城主在戰鬥中指揮經驗怎麽可能比肩常年作戰的執教會高級執事呢,對於盧卡來說隻要足夠小心謹慎,在下一刻或許就能決定勝負!
    躲過一記橫掃的拳頭,他與夫人進行一次相位的前衝之後順利交換了身位,雙手提劍在眨眼間奔襲至冷莫知的位置。
    短短幾秒內劍刃已經架到了冷莫知的脖子上,而他沒再發出聲音。
    “叔父,你輸了。”
    而夫人還在緩緩向這邊走來,隻是還有一段距離前停下來。
    “殺了他……”冷莫知閉上眼,等待刀刃落下的那一刻。
    盧卡自然會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實驗體身上,冷莫知的決心讓他心頭一顫,此時雙方的距離太近了。他會遭到夫人蓄力一拳的轟擊。
    聽到冷莫知的命令,又看到敵人的劍尖從後麵架在他的脖子上,接收保護和殺害兩種指令後夫人並不能同時處理掉它們,因為都是屬於優先級最高的……
    恰巧在這時她的身體所承受的負荷已經遠遠超出極限,她在下一刻便崩壞掉了!
    瞬間像是觸電一般手舞足蹈,整個身體膨脹了一倍有餘,剛剛還是滲出的黃色液體噴湧而出,她抬起自己的手,對準腦袋。
    在所有人麵前精準而鋒利的插入,就像戳進去一塊西瓜肉一般,漿液四濺。
    大量盈稠的填充物噴湧而出,整個房間內噴得四處都是。連冷鶯的床上,被子上,都沾上了點點腥黃……
    無論站著的坐著的躺著的……
    在冷鶯的眼中就像是瀑布噴湧在山間那樣……倒在前麵的那具身體……
    無言看著這一切……冷莫知預感的死亡一刻並沒有降臨到自己的頭上。他明白,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
    執教會的追查,實驗人員的死亡,不能再接受治療的冷鶯。
    他所為止奮鬥的一切,高踞在城主之位的十幾年,都在這一刻變成了井中月水中花……
    沒有輸在權力,敗給了人生。
    盧卡用眼睛都可以確認一號實驗體已經陣亡。雖然還有點惡心地還在往四處亂噴東西,但是已經無關緊要了。
    “叔父,你還不明白嗎死人怎麽可能再次複生那具身體,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實驗結果別開玩笑了,那就是……”
    “你懂什麽!你懂什麽那就是複活啊,複活啊……她回到了我的身邊。她就是一個人……隻不過時間久一些,我不能完美製造她而已……”
    冷莫知如同被揭開心底最後一塊遮羞布,憤怒而咬牙切齒,哽咽卻占有著更大的份量。
    “如果那種也能算是人,我無話可說。”
    冷莫知開口哀求道:“我就剩下她了,我就剩下女兒了。你不能殺她,她就是我的希望……”
    夾在側腰間的公文包滑落出來,一些紙張散漫在了地上,他顫抖地隨手撿起一些,跪爬到盧卡麵前拉住他道:“它們,它們!有了它們我的女兒一定會回來的……”
    他眼睛猩紅,血絲彌漫,不知道是抓住救命的稻草還是無法接受打擊。
    鬆開盧卡褲腳的手捏著那些整齊的白紙,顫抖的手把它們弄出了很多折痕……
    盧卡看著冷莫知,抓起他的衣角扔到床邊,一劍挑開了被子的一角,冷鶯蒼白而修長的腳足顯現出來。
    她隻穿著睡裙,仍舊是今晚的那套衣服。
    “你給我好好看看吧叔父。”
    “你要……做什麽……住手!畜生!”在冷莫知的顫音之中,盧卡一劍劃開了冷鶯小腿。
    “就這樣,被這麽鋒利的物體劃過卻連疼痛都不能感受到,甚至連悶哼都不會有,就連心中對此毫無念想的她,也能稱之為複活真是侮辱了人的存在。”
    但是血……殷紅的血,是流出來了。
    “你!你居然敢!這是小鶯的身體啊!!!你這個賤人!你怎麽敢!畜生!你這個畜生!”
    冷莫知看到這一幕幾乎腦殼都要炸開了,衝上去一副要和盧卡拚命的態勢。
    然而他隻會被劍柄拍飛,盧卡一拳碎掉了他裝作正經工作時戴著的圓片眼睛,碎片在那一下割傷了他的手。
    執教會的高級執事唾棄般道:“連自己死去的女兒屍體都要玩弄,水之王國沒有比你更惡心的人了。”
    “你懂什麽……你懂什麽……你個孤兒能理解一位父親嗎能理解一位丈夫嗎你的眼中從來沒有過家庭,又如何能了解我的苦心。”
    “盧某不需要了解這些。邪惡的實驗怎能夾帶著這些真善美的東西……真是有夠醜陋,一點都不沾邊正義。”
    盧卡提劍走去,神色冰冷:“叔父,安心上路。盧某,親手了結你的罪惡。”
    手起,劍落,顱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