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湖水啊~浪呀嘛浪打浪啊~洪湖岸邊~是呀嘛是家鄉啊~
    清早船兒……”
    暮色降臨，蔣立春哼著歌兒離開了食堂。
    蔣立春吃完飯，又閑聊了一會兒才往家走。林娟回去的早，蔣立春以為她回家燒炕了，結果到了家冷灶冷炕的，一點兒熱乎氣兒都沒有！
    “娟子！娟子！你怎麽沒有燒炕啊！這大冷的天！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懶啊~”
    蔣立春嘴上抱怨著，推門出去抱了一捆柴火進門。柴火填進灶膛裏，利落的點著火，順手又往鍋裏加了一瓢涼水，這才進裏屋。
    林娟躺在炕頭上，背對著蔣立春，一聲不吭。
    蔣立春嘀咕道：“這孩子怎麽了？睡著了？”說著，抬手去摸林娟的額頭，卻被林娟抬手推開了。
    “娟子，你沒睡著啊？怎麽了，告訴媽，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林娟慢慢的坐起來，低著頭悶聲說：“媽，楊二平給我說的那門親事，算了吧！我不願意……”
    蔣立春坐在炕沿上，皺著眉頭問：“咋了？二平給你說的這門親事多好呀？媽都打聽過了，那個李鐵牛家裏挺好過的!
    家裏人口簡單，是非少！而且經濟條件好，三轉一響人家都買齊了！就在隔壁村，離的咱們家也近！你有什麽不滿意的？
    再說你們不都見過麵了嗎？那小夥子長的高高大大的，模樣也不醜啊！”
    林娟沉默了片刻，鼓起勇氣說：“媽，你沒聽到鳳霞嬸子說嗎？書意姐的對象就是楊二平給說的！
    提親的時候說的天花亂墜的，結果呢？給書意姐說了那麽個貨色！我現在不信楊二平的話，那門親事您給我推了吧！”
    “嘿~你這死丫頭！你真是有福不會享！李鐵牛條件多好啊！你可別犯傻啊~
    書意離婚那是李家的不對，跟媒婆有什麽關係？”
    蔣立春對李鐵牛滿意的不得了！這個後生能幹，家裏家外都是一把好手！模樣也不差。最關鍵的是家裏條件好！
    農村人家，誰家湊的齊三轉一響啊！村裏條件最好的陳愛國家，也就隻有一輛自行車而已！
    林娟噘著嘴說：“媽~你怎麽不想想，李鐵牛買三轉一響的錢從哪兒來的呀！都是莊戶人家，他又沒個正經工作！
    他哪兒來的那麽多錢，買三轉一響？楊二平就光誇他了，關鍵的問題，一個也沒說啊！”
    這話把蔣立春給問愣了！對呀！錢從哪兒來的呢？
    “娟子，你看家啊！我這就去找楊二平，好好問問她！”
    蔣立春站起來就往外麵走，林娟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拉回來了。
    “媽~你去問，楊二平能跟你說實話嗎？再說了，李鐵牛錢從哪兒來的，楊二平也未必知道啊！”
    蔣立春叉著腰，生氣的問：“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說，到底該怎麽辦？”
    “你們娘倆吵吵啥呢？”林石頭推門走了進來，低頭看到灶膛裏的火著出來了，抬腳把柴火往裏踢了踢。
    蔣立春看林石頭回來了，怒氣散了一些，開口說：“當家的，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林石頭蹲在灶膛邊上烤著火，覺得沒有那麽冷了才說：“這不是給書意轉戶口去了嗎？
    我想著反正也到鎮上了，順路就把二賴子保釋出來了！”
    “那也不至於忙到這麽晚呀！”蔣立春給林石頭舀了一碗熱水，遞了過去。
    林石頭接過熱水，捧在手裏，覺得整個人又活過來了，沒有那麽冷了。長出了一口氣，這才說：“遇上工商局的抓商販了。
    有夥人在鎮上弄了個黑市，非法倒賣東西，今天工商局把他們窩給端了。我跟二賴子看了會兒熱鬧！”
    林石頭吹了吹碗裏的熱水，小口的吸溜了一口。
    “你們娘倆在家裏吵吵啥呢？”
    蔣立春的還沉浸在工商局抓人的事兒裏，沒有反應過來。她喃喃的說：“真是膽子大啊！哎，當家的，他們會不會坐牢啊？”
    林石頭搖了搖頭說：“那我不清楚！反正東西肯定是要被沒收了……說來說去，還是讓計劃經濟給鬧的！
    人們手裏有錢，但是沒有票，一樣買不了東西！黑市雖然東西貴點，但是勝在方便，想要什麽都有。”
    蔣立春唏噓道：“那也不能幹這個呀！這得冒多大風險啊……”
    林娟不耐煩聽這個，掀開被子從炕上下來，走出來說：“爸！楊二平給我說的那門親事，我想推死！”
    蔣立春瞥了閨女一眼，沒好氣的說：“你閨女心氣高！李鐵牛那麽好的條件，她都沒有看上。哼~當家的，你自己勸她吧！”
    林石頭又吸溜了一口熱水，咽下去愣了好半晌，才說了一句：“不想嫁，就推了吧！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嘿！林石頭，你可真是林娟的親爹！這麽好的條件你們父女倆都看不上，你們還想找啥樣的？”
    蔣立春肺都快氣炸了！她是為了誰呀？給閨女找個經濟條件好的丈夫，有錯嗎？
    林石頭放下碗，抬起頭，不疾不徐的說：“你看你，你著什麽急！我話都沒有說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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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立春氣呼呼的說：“那你倒是趕緊說呀！幹什麽都慢悠悠的，也不知道著急！”
    “有兩個老跟李鐵牛在一起玩兒的小夥子，今天被工商局的人跟按住了！我這心裏不踏實！
    既然娟子也不願意，那就推死吧！後生有的是，再慢慢挑就行了~”
    好兄弟在黑市上賣東西，就算李鐵牛沒有參與，也一定是知情的！再想想他家裏的三響一轉，林石頭心裏發虛！
    他活了大半輩子，又當了這麽多年的支書，見的事兒多了！可不能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吃大虧！
    “媳婦兒，咱們家找姑爺不圖對方有多少錢，人品好，勤快，這就夠了！”林石頭的要求也不算高。
    農村人大多都勤快，太懶的話會遭人唾棄，你看二賴子那樣的，村裏誰不討厭啊！所以林石頭最看重的，是對方的人品！
    至於有沒有錢，他也不強求！畢竟現在這個社會大家都窮，窮的很平均。
    林娟臉上有了笑模樣：“媽！我爸說的對~我就想找個踏實過日子的，有沒有錢的不重要！人品好就行！
    李鐵牛那邊，我聽的都心虛！咱家也不富裕，我長的也不算多好看，人家買的起三轉一響，憑啥娶我呀？”
    蔣立春甩手進了裏屋，隔著一堵牆，林娟都能聽到她的罵聲：“你們父女倆就是受噎的腦袋，有福都不知道享！
    明天起早，我就把這門婚事給你推了去！我倒要看看，你們父女倆找個什麽樣的女婿！”
    牛蘭香還沒進院子，就聽到婆婆蔣立春嗚嗚嚷嚷的，她拽了林磊一把，問道：“你媽怎麽了這是？嚷什麽呢？”
    林磊縮了縮脖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那誰知道啊！她嗓門本來就大，說不定就是正常說話呢！”
    牛蘭香踏過了門檻，這才聽清楚，婆婆這是因為小姑子相對象的事兒，鬧脾氣呢！
    她可不想受牽連，抱了一捆柴火，悄聲鑽進自己屋裏去了。
    林磊站在院裏聽了一會兒，見屋裏沒有動靜了，跑回去找媳婦去了！妹妹的親事，他可做不了主！
    不過他還挺相中李鐵牛的，三轉一響呢！到時候都給妹妹抬過來，妹妹少說也得留下一樣給家裏。
    給家裏的，不就是給他的嘛！
    林石頭又塞了一把柴火，把火燒的旺旺的。閨女相親的事兒不急，眼下要緊的是把炕燒暖和點兒，這天兒也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