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麋鹿魔女簡史·柒拾叁 子規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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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島】
【地點不明】
【時間不明】
子規記得,在她人的生中,不對,應該說是她的童年之中,最喜歡的東西是……是什麽呢,哦,想起來了,是一根煙鬥,黑色的煙鬥,帶有銀色的鑲邊,柄的位置很長,對於以前的子規來說,應該是最渴望的事物……不對,應該說是在有了渴求之後所奢望的事物。
需要介紹一下嗎?她的名字是子規,沒有姓氏,隻有子規這個名字,姓氏不重要,也不需要,姓氏是束縛一個人的繩索,一旦被冠以姓這個東西,血脈和家族就會把人束縛在一個房間之內,在做很多事情之前就不得不考慮一下後果,而這可不是子規喜歡的。
在子規八歲的時候,老師說,人應該是平等的,孩子們不應該為了什麽事情分個高低,人應該是實誠的,他們也不應說謊,人是善良的,有人遇到困難子規們要伸出援手,諸如此類的話,總而言之,作為人,他們應該具備很多美好的品格。
那個時候,身邊的人都維持著表麵上的平等,是的,表麵上的平等,表麵上的實誠,表麵上的善良,隻要讓老師看見這邊表麵上的一切,他們的生活便是自由的,小孩子是最會偽裝的生物,他們的外表和他人對孩子的印象使他們成為了最好的偽裝者,他們的一切錯誤都能被歸結於心智的不成熟,和見聞的狹小。
那個時候孩子們雖然裝著乖巧,但總會有攀比,會有小團體,而劃分出團體的理由也很可笑,比如我看你不順眼,或者她長得比較好看,就是這種純粹的念頭,最簡單,也是最無可更改的理由,催生出了最原始的惡意和**,孩子們的攀比很簡單,比如每天帶來學校的零食和午飯,筆盒裏麵的筆盒橡皮擦,甚至是書本的包書皮,對,這種在大人眼中看來十分簡單的物品,卻是他們那個時候用來決定自己地位的東西。
先前也說過,子規沒有姓氏,沒有父親和母親,沒有家人,但這並不是因為他們遭遇了不測亦或者別的什麽,子規的父母從來沒有存在過,按照人類社會的結構標準,子規的親緣關係之中沒有父母的存在,或者說,沒有家人的存在,就連子規的血脈也隻是屬於她自己,她是整個人類社會之中的異類,就仿佛是憑空誕生的人,但是又尋找不到任何謬論。
這便是子規,一個誕生在櫻島,但是不屬於櫻島的人。
子規居住在城郊的孤兒院,那裏的院長是子規的養母,四十多歲,沒有名字,人們都喊她院長,很多時候,對一個人的稱呼習以為常,那麽那個人本來的名字反而就不重要了,比如養母,比如護士阿姨,比如門衛大叔,諸如此類。
那個時候,子規身上最珍貴的東西是一個煙鬥裝的吊墜,和養母的煙鬥一模一樣,據說這是很多年前養母購買煙鬥的時候附贈的小東西,不值錢,但做的還挺精致,子規把那個吊墜掛在包上,如果有人問起來,她也能很自豪地說,這個東西獨一無二,這是養母給予她的東西,是她最珍貴的東西。
那個時候的孩子攀比很簡單,而擁有這樣一個漂亮的煙鬥吊墜的子規,自然是在這一片攀比之中的最頂端之一,至少,在同學們擁有一個比這個更漂亮,或者更珍貴的吊墜之前,這便是最漂亮的。
“子規,祈禱的時候要專心一點。”養母說。
“我知道了,母親。”子規回答道。
“在學校遇到什麽事情了嗎?”養母問道,“我看你有一點心不在焉的。”
“沒什麽……隻是剛才在想一些別的事情……沒事。”
“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不要感到為難。”養母說道,“我們作為家長,就是要為孩子分擔煩惱的,如果什麽事都不和我說的話,我也沒辦法幫到你。”
“好的。”
子規看著那個祭台,空曠的祭台,上麵那一小碗塵土上插了三支香,剛燒了一小截,想要完全燃盡應該還沒這麽快,除此之外,隻剩下一個酒杯,裏麵盛了半杯清酒,這就是祭台上的全部東西,沒有牌匾,沒有神位,沒有神像,子規祭拜的神……是什麽呢?
她不知道。
養母……也就是院長,讓每一個孩子都祭拜這位神明,她沒有告訴孩子們這位神明是什麽,也沒有說這位神明的教義是什麽,總而言之,孩子們隻要虔誠地獻上自己的信仰,隻需要這樣,而在外麵,他們也不會說自己的神明是什麽,嚴格來說,不會有人來詢問他們這些問題——畢竟沒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