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的這一份情緒是不是叫做痛苦。
    我隻知道從這一天起，我再沒有快樂過。
    再也沒有開心過。
    也再也沒有笑過。
    我總是會想，會不會有人來救下我。
    總是會想，他在哪裏。
    我喜歡的人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會長，他的名字叫陳浩。
    我們應該馬上要一起步入快樂大學生活的。
    清醒後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我該怎樣逃出去，或者說陳浩他會不會來救我。
    然而奇跡不會出現。
    我的學生會長也不會出現。
    在這一天晚上，我被強暴了，他們撕扯著我的衣服，我好像很難過，又好像已經感覺不到任何事物了。
    原來這個世界，不存在奇跡。
    我想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我又想到我的養父養母，他們對我那樣好，如果我死了，他們一定會很傷心吧。
    我又想到我已經快要記不清的親生父母，他們會不會也在找我呢？
    我還想到了我的每一個朋友，我的閨蜜還有我喜歡的他。
    對不起，我已經配不上你們了。
    我不想死，我想活著。
    可是我現在真的好想死掉。
    我一口氣撞到牆上，然後被發現之後，我立刻遭到了一頓毒打。
    我被踢中胸腔，我的嘴角流出了鮮血，我感覺到呼吸困難。
    疼，全身上下都很疼。
    我到底是該死還是該活著？我自己都已經分不清了。
    可是我的內心還殘存著最後一絲希望，他們要把我賣掉，到時候也許我能找機會逃出去。
    然而根本就沒有這個機會，我的力量太小了，幾乎是一下車被綁住手腳的我就立刻被鎖進了一間屋子。
    那個男人說我這輩子都不能出這間屋子。
    我終於，又一次絕望了。
    我現在就是特別後悔，特別後悔，我曾經沒有去學什麽武術，去學一點防身的技巧。
    也後悔自己沒有去認真地看一些保護自己的視頻教程。
    即使我知道這一切其實不是我的錯，可是遭到侵害後，我就是會有這種想法。
    我不知道我怎麽了，總之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折磨裏，我好像精神上出了問題。
    被關到這個暗無天日的房間裏，我整日與自己的屎尿做伴，蚊蟲老鼠，蟑螂甚至還有蛇會縮在角落。
    我沒有被蛇咬，或許是連蛇也嫌棄我。
    這個叫做呂窯村的地方，大多數女人一出生就會被扔掉，然後夭折。當然還是有少數能夠活下來的女孩，她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照顧自己的哥哥弟弟。
    她們甚至還要在還是少女的年紀，就要為了自己血緣關係上兄弟娶老婆而嫁出去收取天價彩禮。
    這些事情，其實我本來並不知道，這是我的大女兒給我講的。
    是的，我在這種惡臭的環境下，為這個惡臭的男人生下了孩子。
    在我19歲這年。
    我開始不停地生著孩子。
    在大女兒出生的第二年，我就生下了二兒子。
    那個惡臭的男人說為了照顧二兒子，不把大女兒扔掉了。
    這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呢。
    在我原來的計劃裏，我會和學生會長陳浩一起讀完大學，然後互相見父母，享受著每天甜甜的戀愛，我們在大學裏會選擇不同的專業，但是會一起努力學習。
    等到大學畢業，我們就會開始先找工作，結婚什麽的不著急嘛，多談幾年戀愛也可以考驗我們的真心，我們決定先攢錢，因為我始終認為如果我養育了一個孩子就要對他她負責。
    這些都是一開始我們談戀愛時期所幻想的未來。
    從我被拐賣的那一刻起，這一切都已經成為了泡沫，永遠都不可能再實現。
    我的大女兒其實是一個非常懂事的大女兒，我給她起了一個名字叫做凡心。
    那個時間段我還有自己的意識，我還記得自己是誰，記得自己來自哪裏。
    我還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了她。
    可是我對她的感情非常非常複雜。
    她長得很像我，雖然說算不得特別漂亮的那一種，皮膚還很黃營養不良，卻有著大眼睛高鼻梁。
    我害怕，我害怕得要死。
    漂亮的女孩出生在這種家庭不會有未來。
    我本來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狀態變得異常恐怖，我本來就對這個地方對這個男人的恨意瞬間到了頂峰，我掐住我大女兒的脖子，我想要帶她一起死掉。
    我知道可能沒有人能夠理解我，說什麽孩子其實是無辜的，我要恨應該恨這個地方的其他人。
    可是孩子是無辜的，那我呢？
    我就不是無辜的了嗎？
    這個孩子是我願意生下來的嗎？不是的。
    仔細一想，我曾經甚至居然還有為了這個孩子留下來的想法，這不就是母體妊娠後那種仿佛毒藥一般的激素影響嗎？
    我的內心越來越絕望，此時的我已經完全沒有任何求生的意誌。
    我恨我的這個女兒，可是我又知道也許她的命運不會比我好到哪裏去，我又擔心她未來出落的更加漂亮之後落得比我還淒慘的下場。
    我發瘋一般掐住女兒的脖子，女兒本就因為營養不良而蠟黃的小臉瞬間漲得通紅甚至有些青紫。
    她的手顫抖著。
    卻沒有反抗。
    她用眼睛告訴我，她願意為了我死掉，因為她的生命是我給予的，所以我隨時可以收走。
    “凡心……”
    “媽媽又叫我名字啦！”
    她差點就要被我掐死，卻在聽到我念她的名字之後開心地笑了出來。
    我下不了手了。
    為什麽要這樣？哪怕她再掙紮一下反抗我，哪怕她學著他的父親學的這個附近的鄰居辱罵我叫我瘋婆子，我都不會停下手。
    我會帶著這個本不該出生的女孩一起死掉。
    為什麽要一動不動？
    又為什麽要忍著窒息的死亡感，平靜地看著我？
    “媽媽，我們又要有新的弟弟出生了嗎？”
    她好像完全沒有被剛剛我掐她脖子所影響到，反而自顧自地站起來，摸了摸我的肚子。
    是的呢。
    裏麵又有了一個。
    惡心、反胃，我恨不得把它挖出來踩在腳下。
    我的頭很恍惚，感覺自己一下子又要精神不穩定了，我已經聽不清我的女兒在說什麽了。
    我抓住她，大聲嗬她。
    我說你給我變胖變醜點，去給我變黑，我說你真惡心，離我遠點，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我在罵她。
    可是隻有我自己的內心知道。
    我有多希望，她能夠離開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