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風雪快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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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來客棧,是位於雪山的山腳處,任何人想破了腦袋都不會想到,有人把店開到此處的一間客棧。
    店小二原以為主人家大概是有錢沒處花,所以開這麽一家孤寂,冷清的店在這裏,以尋求一些虛無縹緲的所謂寂寥,孤獨的靈感,叫自己向古代那些文人騷客靠齊。
    然而主人家不明白,孤獨和寂寥是人生的常態,並不取決於你在哪裏,做著什麽。
    反正主人同那些客人一樣,一年到頭來不了店裏幾次,店小二便也漸漸成了這裏的主人,從後廚到大堂,一手包辦。
    這多少也是一份事業,盡管無聊,但勝在穩定。
    今日大概是撞上了什麽好運,福來客棧裏竟坐滿了四桌人,隻剩下角落幾張桌子沒人坐。
    這些客人一個個高大威猛,身上帶著肅殺與兵器,然而似乎又不是很難伺候的人,因為他們隻是安靜地吃酒,吃肉,一句話不吭,似乎是在等人。
    店小二隻覺得無聊,靠在櫃台上打哈欠。
    過一會兒,簾子從外頭被掀開,風雪擠進屋子,打了店小二滿身滿臉,叫他不由一個激靈。
    帶著不滿抬頭,店小二瞪大了眼睛。
    因為他分明看見,一個人穿著夏衣,帶著滿頭白雪踏進店來。
    “哎喲,客人,您是迷失了路呀?在這樣的風雪天裏,即便在屋內,也不敢這樣的穿呀。”
    任七並不理會他,隻是冷冷道:“燙一壺酒,再切些下酒菜。”
    “隻有耗牛肉。”
    “兩斤。”
    任七在角落一張桌子前坐下,白雪溶化,在他肩頭冒出白氣來。
    幾張桌子上的人都有意無意地將視線移過來,打量著任七。
    任七自顧自倒茶,自己招呼自己,將筷子從竹筒裏取出。
    店小二呈上來兩斤肉,兩斤燒酒,用一個大盤和一個晃晃悠悠的銅酒壺,將桌麵占據。
    “您慢用。”
    未來得及將袖子擼起,任七已開始狼吞虎咽。
    他吃的極快,但又不含糊,幾乎不叫任何一點肉沫掉到桌上,也不叫酒從杯子裏逸散出來。
    過了會兒,任七擦擦嘴,又叫道:“再來一斤肉。”
    “來了!”
    店小二端著肉打算上前,卻被一個壯漢搭住肩膀,“我來送,你一邊休息去吧。”
    那人說的客氣,然而行動上卻叫人無法拒絕。
    因此店小二隻能點點頭,心裏期盼著別有什麽事情發生。
    那壯漢將肉放到任七的桌上,任七頭也不抬,隻是夾肉。
    “我見過不少的劍客,南來北往,可從未見過有人身上帶六把劍。”
    “因為外頭的樹上有一窩鳥。”
    “你帶多少把劍,關樹上的鳥兒什麽事?”
    “那我帶幾把劍,又幹你什麽事?”
    壯漢沉默一會兒,又微笑道:“我知道你是誰。”
    他看了一眼四周虎視眈眈的人,“其實大家都知道你的身份。”
    “這麽快?”
    任七筷子停了一下,又開始風卷殘雲。
    “他們算到了。”
    壯漢手指了指上方,“對於那些仙人來說,他們是過去未來,什麽都通曉的,所以我們今天早早就在這裏等你了。”
    “那他們有沒有算過你什麽時候死啊?”
    “沒有!”
    壯漢拔劍。
    呲!
    壯漢的頭顱落在地上,手卻仍按著劍,身形搖搖晃晃。
    任七看著桌上已被血水汙染的酒菜,不由皺眉,站起身來。
    環視一周,他指向其中一人。
    “你的袍子,不錯,就是不知道暖不暖?”
    “暖不暖關你什麽事?”那人學著任七的語調反問他。
    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然而任七隻是淡淡道:“我之所以關心,是因為它很快就是我的了。”
    “你敢!”
    那人手按到劍上的同時,喉頭噴出鮮血,一下倒地。
    其他人哪裏還坐得住,不管是因為恐懼,還是忿怒,所有人幾乎都站了起來,拔出兵器。
    一時之間,屋內滿是亮晃晃的刀光,叫人骨頭生寒。
    前兩次,沒人看清任七是如何出劍,又如何在殺了人之後收劍的,好像他隻是手微微一動,那人的頭顱便自己掉下來,喉嚨自己噴血一樣。
    然而這一次,眾人分明看見任七拔出了一柄通體黑色的長劍。
    那劍格外的刺眼,紮的人眼睛生疼。
    見眾人猶豫不前,任七隻得催促道:“來吧,先死後死都一樣,不用推讓。”
    被他這樣一說,眾人一擁而上。
    還是看不清怎樣出劍,任七腳步走動之間,手隻是輕輕一指,便有人撞到他的劍上來。
    不一會兒,屋內便已橫七豎八地躺著那些刀客,劍士的屍體。
    客棧裏頭,還喘氣的隻有三人,任七,店小二,和那坐在桌子邊上,裝作喝酒吃肉的年輕劍客。
    他戴著鬥笠,身穿青衣,坐在那裏隻是甩著筷子,然而碗裏空無一物,因此筷子便隻是碰著碗沿,發出令人不悅的聲響。
    任七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那些人的衣物都被血汙所覆蓋,包括他剛才看上的那件袍子,也已變得肮髒邋遢。
    “找件幹淨的衣服給我。”任七吩咐道。
    那年輕劍客立刻丟掉筷子,從包裹裏掏出一件近乎嶄新的桃紅色棉袍,雙手捧住,一時不知是上前還是放下。
    任七也不跟他客氣,放下劍,接過棉袍,穿在身上,發覺正合身。
    然後他才坐下,拿起一邊的酒壺,用裏頭的酒來清洗劍上的血汙。
    “殺人簡單,手起刀落的事情而已,然而洗劍擦劍卻是件麻煩的事情。
    即便你身居高位,手底下的人再多,可洗劍這件事,是不能指望別人的。
    你把劍交到別人手上,便相當於是讓別人攥著你的命。”
    任七自言自語:“七年多前,我一個人流落出來的時候,走得匆忙,沒帶多少錢,很快便淪落到隻剩這六柄劍。
    別人問我,我不賣。
    然而我也不擦劍,終於到有天,拔出劍時它們鏽跡斑斑,那時候我才醒了過來。”
    年輕劍客並不知道任七說這番話的用意,他隻覺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任七又隨手取下一塊布,認認真真擦完了劍。
    “你剛出師沒多久吧?”
    “算上來這裏的路程,兩個月。”
    年輕劍客有些詫異,“您會看相?”
    “我不會。但我知道,初出茅廬的少年劍客一般都是這副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