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鄭國海的電話，高占江想了想，撥通另外一個號：
    “喂，李哥，我是老高，你手上還有活嗎？價錢好商量。
    啊，沒有了？
    那行，以後有活的時候一定
    “牛老板，你這邊有事兒幹沒……”
    一連打好幾個電話，最後，高占江無奈歎了口氣。
    現在四月已經過了一半，犁地幾乎結束了，給打杈還要等一個多月。
    所以對高占江這樣的臨時工來說，現在正處於青黃不接的時間段。
    找活特別難，這也是他被克扣工資也隻能無奈忍著的原因。
    正猶豫還可以聯係誰，鄭國海的電話又打過來：
    “老高，先別急著掛電話，聽我說完嘛！”
    鄭國海語速飛快，“之前我之所以工資苛扣的厲害，是我們老板要求太嚴，我也沒辦法。
    現在不一樣，我換了新老板，我們老板特別慷慨。
    知道犁一畝地他報價多少不？八十！
    絕對是全西疆最高價！
    這樣的好機會打著燈籠都難找，也就是咱們兩個平時關係不錯，我才介紹給你的。”
    然而剛剛被坑了一次的高占江，聽完他的話隻是淡淡道：
    “八十一畝倒是非常高，不過要求應該也很嚴吧？”
    “的確非常嚴，老湯說了，所有犁頭必須深入地下三十公分。
    這是硬性規定，他會定期檢查，隻要達不到要求，必須全部返工……”
    高占江道：“別，犁頭深入地下三十公分沒有問題，但我說的不是這個。
    伱們的扣錢標準是多少？最高扣錢上限又是多少？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你別想糊弄我。”
    鄭國海嗬嗬一笑：“這個你放心，老板給出的標準上限是十塊錢。
    其他雖然也有一些，但就算扣的再多，也不可能超過二十。”
    “真的？”
    “當然是真的。”
    “工資是日結還是？”
    “全部日結。
    每天晚上八點之前，工資會通過微信支付，打到所有人賬上。”
    “這……那就試試吧！”
    “好，明天早上七點，老地方集合！”
    掛斷電話，高占江長歎了口氣。
    關於鄭國海的話，他是一句都不信。
    還整個西疆單價最高，真把我當傻子了？
    如果在其他地方可以找到活，他是絕對不去的。
    但現在實在沒辦法，希望對方那位新老板扣錢不要太狠。
    等他趕到時，瞬間愣住了。
    因為集合地竟然圍滿了人。
    大家三三兩兩小聲聊聊什麽，高占江正迷茫，忽然看到一個熟人。
    “胖六？”
    胖六是高占江的老鄉，是他隔壁村的。
    雖然在豫省老家時兩人不是特別熟，但一來到西疆，舉目無親下，關係莫名就好了很多。
    “高哥，沒想到你也來了。”
    胖六的表情非常興奮，“我就說這樣的好事，怎麽都不可能缺了你。”
    高占江一愣：“你說什麽？好事兒？”
    想起鄭國海的話，他忍不住道：“難道八十塊一畝的價格是真的？”
    胖六點點頭：“當然是真的，老鄭不是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高占江不屑：“鄭國海的話要是能相信，母豬都能上樹。”
    然而胖六擺擺手：“這你就不知道了，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也不相信。
    但你知道這次承包萬老板那兩萬畝地的人是誰嗎？”
    “是誰？”
    “十月食品廠的老板！”
    “十月食品廠的老板？十月食品廠又是什麽東西？”
    胖六看高占江的眼神仿佛在看傻子：“不會吧，你竟然連十月食品廠都不知道？
    這可是咱們老家現在最火的明星企業。
    我們村有個人在那打工，知道他一個月多少錢嗎？
    一萬八！”
    高占江眼皮一跳：“一萬八？不可能吧？”
    雖然中州是全國交通樞紐，但自己老家什麽尿性，他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
    高不成低不就，一個月能掙五千塊錢都可以橫著走。
    月入過萬比動物園裏的大熊貓都稀罕，更不要說一萬八了。
    “這是真的，而且一萬八還是最低的。
    如果真死命的幹，兩萬輕輕鬆鬆。”
    胖六說了些十月食品廠的事跡，高占江聽著聽著就呆住了。
    因為有些事他過年回家時，隱約聽親戚說過幾句，難道是真的？
    見他已經聽到心裏，胖六笑道：“高哥，張老板是出了名的慷慨，他一畝地出價八十塊，就真的是八十。”
    說完聲音忽然變小：“而且我聽說，他剛接手這兩萬畝地，手上還缺一批常駐工人。
    今天咱們倆好好表現，如果被他看中，就真的賺大了。
    昨天我和老鄭多聊了兩句，他們常住工人的待遇可比咱們這些臨時工好不少。”
    高占江卻不可置否。
    被社會毒打慣了的他，除非親眼所見，其他什麽都不信。
    這時鄭國海出現了，和他一起的還有大總管湯正亞，以及一個年輕人。
    看鄭國海和湯正亞的態度，這個年輕人應該就是新老板了。
    在三人出現的瞬間，所有臨時工立刻靠過去，七嘴八舌的打著招呼。
    果然，隻見鄭國海朝大家擺擺手：“各位，介紹一下，這就是張嶽張老板。
    咱們請他給大家講兩句。”
    張嶽微微一笑：“老鄭已經和我說了，今天來的都是豫省人吧？
    那就別客氣了，都是老鄉，啥性格彼此心裏都清楚。
    我隻說一句話，好好幹，保證你們吃不了虧。”
    然後揮揮手，鄭國海開始組織人分地塊。
    高占江混在人群裏，不顯山也不露水，拿到自己任務後，開著拖拉機就走了。
    很快，四周遍地都是拖拉機的轟鳴聲，場麵那叫一個壯觀。
    這邊任務分配下去，湯正亞就開始挨著檢查犁頭下土的深度。
    這關係到自己的績效獎金，絕對不能出差錯。
    隻要碰到誰偷奸耍滑，立刻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訓，然後命令對方返工。
    被他收拾了幾個，其他人立刻老實了很多。
    等湯正亞來到高占江負責的地塊，高占江隻是隨便掃他一眼，就忙自己的去了。
    雖然他依舊不太相信鄭國海的話，但幹活從不含糊。
    主家要求什麽，一律保質保量完成，甚至隻會做得更好。
    這是高占江多年養成的習慣，哪怕無數次工錢被克扣，也從來沒變過。
    誰知拖拉機跑了個來回，卻發現湯正亞正在地頭等著。
    他有些奇怪：“湯總，我哪裏不符合標準了？說吧，我改！”
    誰知湯正亞直接掏出一根煙遞過來：“老弟，想不想跟著我幹？”
    高占江一愣：“跟你幹？”
    “對，我手上現在正缺人，底薪八千，還有績效工資。
    一個月我至少保你拿這個數，說完伸出兩根指頭。”
    “兩……萬？真的假的？”高占江再次想起胖六的話。
    然而湯正亞卻沒再說，而是拍拍他肩膀：“仔細考慮考慮，最遲明天給我答複。”
    說完轉身到其他地塊檢查去了。
    高占江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很快他就將心思放到耕地上。
    中午。
    忽然，高占江聞到一股濃鬱到極致的香味。
    接著就聽到鄭國海拿著大喇叭喊所有人吃飯。
    中午管飯，這也是這邊的老規矩。
    高占江將拖拉機開過去，等他看清盆裏的菜，瞬間愣住。
    因為是免費餐，一般地老板提供的飯，都是菜多肉少。
    一葷兩素都非常罕見，經常是一葷三素甚至一葷四素。
    可現在的盆裏，竟然百分之七十都是葷菜，高占江甚至還看到五隻烤全羊。
    這……也太離譜了吧！
    要知道羊肉在西疆雖然是主要肉食，但價格並不便宜。
    一般的地老板，都是用雞肉和豬肉糊弄一下，至於羊肉……
    能用羊骨頭給你熬一鍋湯就已經非常奢華，還要什麽自行車？
    高占江精神一振，連忙過去排隊。
    等輪到他時，直接拿刀砍下一條後腿。
    看著腿上烤的滋滋冒油的肉，高占江非常滿意。
    這就是自己今天的午餐了，至於其他菜……
    有羊肉吃，誰還吃其他東西。
    然而下一刻就聽胖六說道：“高哥，別要那麽多。
    你全吃成羊肉，牛肉還吃不吃了？”
    什麽？還有牛肉？
    高占江一愣，然後朝旁邊看去。
    果然看到一個盆裏，鹵了一大盆醬牛肉。
    如果說羊肉是肉類中的高級貨，那麽牛肉絕對是肉類中的奢侈品。
    沒有任何猶豫，他直接將手裏的羊腿放到胖六盤子裏，轉身朝牛肉走去。
    胖六：“？”
    一斤牛肉下肚，高占江上午的疲憊一掃而空，駕駛著拖拉機開始在地裏來回奔跑。
    等再次停下來，已是晚上七點。
    所有人再次集合。
    鄭國潮拿著一個小本本站在眾人麵前：“今天的工作量已經統計出來了，現在開始發錢。
    高占江！”
    高占江一愣，他沒想到對方會
    因為湯正亞對犁頭的深度要求比較高，所以他幹的並不多。
    滿打滿算才九畝地。
    這還是他吃了牛肉後超常發揮，否則八畝都夠嗆！
    如果是其他地老板，他至少已經完成十一畝。
    這讓高占江有些鬱悶，果然，對方開價高有開價高的原因。
    就算真按八十一畝，自己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正胡亂想著，就聽鄭國海道：“高占江是今天所有人中的
    我們老板說了，以後每天都會選出
    再加上高占江一共犁了九畝地，而且全部保質保量完成。
    所以他今天的工錢是1720元！”
    此話一出，包括高占江在內，所有人都呆住了。
    尤其是高占江，他看鄭國海的眼神全是不敢置信：“等等，真發1720元？
    沒有中介費？也不押錢？”
    鄭國海笑道：“你是我直接聯係的，又沒通過中介，扣什麽中介費？
    至於擔心幹的活以後出問題押你們的錢，我們老板說了，你們幹活，我做監工。
    監工相當於工廠的質檢，產品有了問題，負主要責任的是質檢。
    何況你們的錢已經當場扣過，怎麽能二次扣押？”
    高占江沉默了。
    關於中介費和押錢什麽的，隻是那些地老板搞出來的惡心手段。
    這也導致大家工錢明麵上看似很高，到手的其實並不多。
    可現在……
    他立刻在心裏盤算，若真是這樣，扣除拖拉機的油錢，以及那一千塊錢獎金，自己至少也能掙五百？
    一天五百，一個月就是一萬五。
    這對已經習慣了一天兩百塊錢的高占江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而且今天隻幹九畝地，主要是因為對方要求較高，自己不是特別熟練。
    等到熟練了，一天十畝問題都不大，努努力十一畝，甚至十二畝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一來，自己一天甚至可以掙七百塊！
    鄭國海自然不知道他此刻的心理活動。
    當然，知道了鄭國海也不在意。
    他拿起名單繼續念：“胖六，也就是今天的
    說完又解釋道：“在這我聲明一下，胖六今天其實幹了八畝半，但不到一畝地，不計入總數。
    不過大家不用擔心，明天他可以繼續幹。
    隻要將活幹完，錢會一分不少的發下來。”
    鄭國海這邊念著名單，那邊湯正亞一個一個的轉賬。
    看著手機微信上的數字，胖六笑得合不攏嘴。
    他佩服的看著高占江：“高哥，還是你厲害啊！
    你不知道今天我為了能多幹點活，一刻都沒敢休息。
    結果累死累活，距離你還有不少差距。
    不過沒關係，明天我一定加倍努力，肯定到時能超過你。”
    說完他臉上全是遺憾，“竟然有一千塊錢的獎金，就差那麽一點就到手了。”
    他正說著，鄭國海忽然道：“胖六，今天的表現不錯。
    怎麽樣？有沒有想過加入我們？
    成為正式工，工資待遇絕對比現在好。
    一個月我保你至少拿一萬八。”
    胖六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我願意我願意！”
    “那行，一會兒我把名單給你報上去，以後你就跟著我混了。”
    看著胖六喜滋滋離開，高占江想到今天湯正亞說的話，心中忽然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