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後天1月9號，陸天的“三層逐步刺激”計劃已經在昨天8號就進行了前兩層。
    所謂的前兩層，其實就是先當著白頌哲的麵提及白清夏回來了這件事，但是白清夏不在他麵前出現——這是第一層刺激。
    帶來的效果就是白頌哲朝陸天這邊看了過來，口中跟著念叨了幾句“夏夏”，然後便沒了後續。
    陸天當時甚至都在懷疑這老白是不是真的思念自己的女兒？
    第二層刺激，就是讓白頌哲聽到自己女兒的聲音。
    於是昨天下午，陸遠秋和白清夏便偷偷來到超市裏，他們先是找到白頌哲的位置，然後隔著一個貨架開始表演對話，故意讓貨架對麵的白頌哲聽到白清夏的聲音。
    陸遠秋大手一揮：“吾孰與城北鄭公美？”
    白清夏：“君美甚，鄭公何能及君也？”
    城北鄭公，蘆城之美麗者也，秋不自信，而複問夏曰：“吾孰與鄭公美？”
    夏曰：“鄭公何能及君也？”
    白清夏羞恥地念完了陸遠秋設計的台詞後，她扭頭透過貨架的縫隙朝爸爸看去，看到爸爸將手頭上的東西放在了地上，然後一邊大喊著“夏夏”，一邊繞著貨架找尋了過來。
    有反應了！
    當時旁觀中的陸天仔細觀察著，卻發現白頌哲除了聽出女兒的聲音以外，並沒有其他額外的動靜，例如上次的突然轉變正常，或者突然暈倒。
    他意識到第二層刺激還是不行，得展開第三層刺激——見麵！
    不過為了中間有個緩衝時間，陸天準備把見麵放在第二天9號。
    於是他朝陸遠秋示意了下，陸遠秋便拉著白清夏開始躲避白頌哲，三人繞著一個貨架你追我趕地繞了得有十來圈，白頌哲才放棄地停下。
    他明明聽到了前方有跑動的聲音，卻總是見不到人，隻能傻乎乎地繼續去搬東西去了。
    9號早晨，陸天帶著陸遠秋白清夏二人來到超市。
    “唉，今天再不行，估計就是不行了，但起碼你爸爸身體沒啥影響，昨天晚上照樣還生龍活虎的。”陸天扭頭朝旁邊的白清夏笑著說道。
    白清夏禮貌地回應：“麻煩叔叔了。”
    陸天正準備抬手謙虛一下，陸遠秋在旁邊插話：“麻煩什麽，我爸在超市裏本來就一天到晚也沒什麽需要他做的。”
    “就你話多。”他白了兒子一眼。
    白清夏淺淺回應了個笑容，她轉過身朝著旁邊的玻璃門照了照，稍稍整理了下自己此刻的衣著與頭發，來之前她還想紮個單馬尾，因為怕自己換了發型後會不會嚇到爸爸……
    “去吧，老白在倉庫呢。”陸天指著那邊的方向。
    陸遠秋和白清夏一同朝著那邊走去，陸天略做思索，也跟在了後方，三人站在庫房門口，看到白頌哲正蹲在地上擺弄著一個紙箱上方放置的小黃鴨。
    最近這些天早上沒開工之前，他都會和這個小黃鴨玩，這是小盲女冉冉送他的玩具。
    陸遠秋碰了碰白清夏的胳膊，白清夏點頭，朝前方蹲在地上的中年男人道：“爸爸。”
    她這一聲叫的有些沒底。
    從小到大她從未與爸爸分開超過一天時間，可自從上大學以後，先是分開了一個月，現在又是三個月。
    如果分開才是治病的良藥，白清夏會覺得這世界挺戲劇性的，畢竟從10歲那年開始，為了讓爸爸病好，她就發誓要永遠陪在爸爸的身邊，永不分開。
    聽到這一聲“爸爸”，白頌哲玩著小黃鴨的手一滯。
    他緩緩抬頭，看了過來，臉上憨憨的笑容逐步消失，眼神就這麽直勾勾地盯著白清夏，盯著他的女兒。
    明明是同一張麵孔，瘋癲的白頌哲與正常的白頌哲卻擁有著完全不同的氣場與氣質。
    陸遠秋幾乎是一眼辨別，白頌哲又正常了！
    果然還是見麵有用。
    他連忙回頭朝陸天遞出了一個眼神，陸天愣了下，將手伸向口袋摸向車鑰匙，不管白頌哲待會兒會不會暈倒，隻要他正常了，就隨時準備送他去醫院。
    白清夏也發現了爸爸的轉變，她走上前一步，心中默數一秒、兩秒、三秒……還保持著正常，上次可是剛轉變就暈倒了。
    察覺到兩次的不同後，白清夏臉上煥發出笑容，她朝前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試探地問道：“爸爸？”
    “哎，我的好丫頭啊。”白頌哲認真地看著白清夏，低沉的音色中仿佛透露著十來年的感慨，他露出和煦的笑容，白清夏卻一瞬間泣不成聲。
    “白叔叔。”陸遠秋在後麵喊著。
    白頌哲朝著他看了過去，卻恍惚地眯起了眸子，疑惑開口：“大叔？你怎麽變年輕了？你跟你弟弟和好了嗎……”
    陸遠秋扭頭看了眼自己老爹，還以為白頌哲是在跟老爹說話，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是跟他，於是他指著自己，詫異地回應白頌哲：“…啊？我？”
    這是在跟我說話嗎？
    白頌哲沒回應，突然又收回視線。
    他喘著粗氣，打量天花板，打量牆壁，打量地板，仿佛摸不清自己此刻在哪，又仿佛是在懷疑自己身處的世界真不真實。
    他往後倒退著，陸遠秋和白清夏連忙上前一人扶住了他的一條胳膊，白頌哲坐在凳子上，有氣無力地開口：“我好累啊，好累啊，好累啊……”
    他一直念叨著這三個字，語氣很絕望的樣子。
    一小時後。
    市一院。
    蘇小雅穿著白大褂從另一棟樓跑到了這邊，她看了眼病床附近守著的陸遠秋三人，還有病床上躺著的白頌哲，白頌哲閉著雙眼，聽電話裏講是又昏迷了。
    “這次什麽情況？”蘇小雅連忙詢問著自己精神科的老同學。
    “得等他這次醒過來才能下定論，不過我聽講這次清醒的時間比上次長了很多？”精神科醫生朝病床那邊問道。
    陸遠秋回應：“對，好幾分鍾呢，上次是剛喊完名字就昏倒了。”
    “好事，說不定這次醒來後情況會有好轉的。”精神科醫生笑著說道。
    蘇小雅鬆了口氣，又朝病床那邊多瞧了幾眼，突然她聽麵前的老同學說道：“中午一起吃飯啊，小雅？”
    病床邊的陸天聞著味兒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