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下了白潭大橋後，一行五人便回到了菠蘿島。
    騎行在沿海的鄉道小路，經過碼頭，先是抵達了沙陽村。
    “我到家了。”
    柳知意說著，自行車緩緩減速。
    方為幾人也一同減速，跟院子門口的柳叔公打聲招呼。
    “原來知意住這裏呀？”徐采薇好奇道。
    “姐，那是柳叔公，老爸的老師！”徐采苓說道。
    “柳叔公！”
    “你是、誌遠家的大女兒對吧？采薇采薇。”柳叔公笑了起來，隻是見兩姐妹是像非像的模樣，便已經認出了她。
    “是啊！柳叔公你知道我！”
    “知道的，采薇你這是剛回來？”
    “嗯嗯。”
    “在滬海上班嗎？”
    “是呀，嘿嘿，讀書不太好，就早點出去打工了。”
    “好好，誌遠家的兩個女兒都很懂事啊，長得又漂亮。一路回來還順利吧？”
    “嗯，挺順利的，就是有點遠。”
    “過節啦，應該是要回家看看的，你們放幾天假呀？”
    “就一天，我請了兩天假，周日就要回去上班了。”
    “賺錢辛苦噢，好好加油。”
    “嗯！那柳叔公，我們先走了！”
    坐在車後座的徐采苓也跟柳知意說：“知意，明天早上我再過來找你做作業！”
    “嗯嗯。”
    柳知意和柳叔公就目送著，采苓兩姐妹和方為阿勝騎著單車離開了。
    明天就是中秋了，除了徐采薇之外，柳叔公今天也看見了不少在外打工回來的鄉親。
    唯獨自己家顯得有些冷清。
    但孫女兒回來之後，柳叔公就感覺不那麽冷清了。
    “知意，進屋吧，阿公剛殺了隻雞，鍋裏燉著呢，湯快煲好了，先喝碗湯墊墊肚子。”
    “好~”
    ……
    “啊？？原來還有這樣的事……”
    柳知意不在，徐采苓這才跟姐姐小聲說起了知意家的事。
    跟采苓一樣，徐采薇在聽到這樣的事時，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沉重了起來，想也知道，那位跟自己妹妹年紀一般大的女孩子，今年的中秋怕是不好過了。
    “姐，你可不要在知意麵前多說！”
    “我知道。”
    “所以啊，我就想著明天去知意家一起做作業，讓她不要那麽無聊，胡思亂想啥的。”
    “你還挺有心嘞。”
    “那換你來不也這樣！而且我們現在和知意是很好的朋友！”
    “確實應該。”
    徐采薇點了點頭，妹妹說的沒錯，事實上在滬海打工的這些日子裏，她也得到過不少陌生人和同事之間的幫助。
    或許感受過溫柔的人，才更懂得體貼別人的不易吧。
    ……
    跳過這個話題之後，熟悉的村子也浮現在了眼前。
    從小在這裏長大，那時候覺得村子一年四季都沒什麽變化，離家久了回來，才知道村子也是有四季的，徐采薇很難描繪出視野裏的那種感覺，跟鋼筋水泥構築的大城市不同，眼前是一片生機盎然的綠，連身心都覺得舒適。
    “哈哈，感覺周圍的樹都長高了不少，草也好多！”徐采薇笑道。
    “有嗎？不都一直這樣嗎？”徐采苓疑惑。
    唯獨村口大荔枝樹下躺著乘涼的李太爺沒有一點變化。
    他似乎已經老到不會再變老的程度了，徐采薇年後離開村子去上班時，他就這樣在樹蔭下躺著，如今中秋回來，李太爺還是這樣在樹蔭下躺著。
    中間相隔的這七八個月，讓徐采薇有種錯覺，像是自己隻是如從前那樣，騎著單車去上學然後回來似的。
    “李太爺！”
    “……”
    “李太爺！！”
    樹蔭下的老頭終於是聽見了，眯著眼睛，撐著身子細看了一會兒。
    “……咦？是采薇嗎？”
    “對呀！李太爺你不認得我啦？”
    “啊？”(側耳)
    “李！太！爺！你！不！認！得！我！啦！”
    “認得認得！從小看著你長大，怎麽不認得……”
    李太爺嗬嗬笑起來，又問道：
    “采薇上學回來啦？”
    “上班！”
    “噢噢，學校怎麽樣啊？”
    “上班！！”
    “哦……上班啊，是了是了，太爺我都老懵了嗬嗬。回來過中秋了？”
    “對啊！”
    “休息幾天啊？”
    “周日就要回去了！”
    “嗬嗬……”
    “李太爺你最近身體怎麽樣啊？”
    “好好……”
    估計是又沒聽清的。
    不過也不重要了。
    李太爺知道中秋節到了，今天除了采薇之外，他也見到了好多以前從小看著長大的年輕小夥和姑娘們，見到他們回來，他的心情也是挺高興的。
    雖然耳朵聽不清、眼睛也看不靈，但李太爺也總感覺村子比之前更熱鬧了似的。
    菠蘿島很小，同村的更是相熟。
    進了村口往裏麵騎行過去，一路上徐采薇見到了好多叔伯姑嬸，紛紛跟她打招呼，其中總少不了一句‘采薇回來啦’
    這是徐采薇去再多地方都感受不到的待遇，唯獨回到自己家鄉這裏，才能聽到這一句鄉裏鄉親們的問候。
    很快，就來到了自己家門口。
    遠遠地，就看到徐誌遠和方先鋒兩人在路邊石頭上坐著抽煙聊天。
    聽到自行車響，兩位長輩也抬頭。
    “唷！采薇回來啦！”方先鋒笑道。
    “回來啦？”徐誌遠也笑道。
    或許比起方先鋒來，徐誌遠臉上的笑容沒有那麽明顯、甚至都沒有路邊打招呼的叔伯姑嬸笑容明顯，但從眉眼的細微變化裏，兩姐妹也能看得出來自家老爸藏在矜持裏的那種喜悅。
    “爸！方二伯！嘿嘿。”
    徐采薇停下了單車，跟兩位長輩說話，來回聊的也就那些。
    方先鋒好笑道：“你這是騎著單車從滬海回來的啊？”
    “沒有啦！剛好在碼頭遇見了阿為他們。”
    “路上回來還順利不，我還說去碼頭接你呢。”徐誌遠微笑著看著麵前的大閨女兒，看看她離家這幾個月來的變化。
    “采薇更漂亮了噢！在城裏住久了，白了好多！”方先鋒笑道。
    “嘿嘿……”徐采薇也害羞地笑了笑。
    方為把車架子上的皮繩解開，將沉重的行李箱提了下來，拿到徐誌遠的麵前。
    “遠叔，采薇姐給你們買了好多東西呢！”
    “可以啊，采薇，賺錢了會孝敬你老爸了，看你爸樂得，嘴都要咧到耳根子去了！”方先鋒豎起大拇指。
    徐誌遠心裏確實樂開了花，但臉上的表情卻故意板了板：
    “這回來就回來嘛，還買這麽多東西幹啥……”
    “你這話說的，采薇懂事孝順你，你還不樂意了？阿為這小子也這麽孝順我，我巴不得他給我買大船買飛機呢！”方先鋒幫腔道。
    “阿為，你聽到沒，你爸在暗示你呢！”徐誌遠笑道。
    “我努力努力。”方為笑了笑，對長輩們的打趣並不在意，事實上他知道，哪天他真賺了錢給老爸買東西，他估計也跟遠叔一樣，會板著臉說‘買這幹啥’呢。
    “進屋去吧，你媽剛煲了湯，去盛碗湯喝喝。阿為，你也來喝湯。”
    讓兩閨女進屋後，徐誌遠又叫方為也一起來。
    方為自然是懂事的，眼下采薇姐剛回來，人家一家人熱鬧，他就不去瞎湊合了。
    “改天吧遠叔，我媽也做好飯了，我在家吃就行，我先回屋去了。”
    小輩們各自進了屋，方先鋒和徐誌遠就繼續在路邊坐著抽煙閑聊了。
    暮色四合，炊煙嫋嫋。
    ……
    方為不好意思去蹭飯，貓兒可就沒這些顧慮了。
    晚上見到七月的時候，這家夥才剛從隔壁家出來，吃得飽飽的，又是不用喂飯的一天。
    方為在院子裏晾衣服的時候，見到了剛洗完澡、抱著一盆衣服準備洗的徐采薇。
    “采薇姐。”
    “誒？阿為，你洗完澡啦？”
    “對啊，衣服都洗好了。”
    白天見徐采薇的時候，她穿的衣衫都比較‘城裏人’，這會兒洗完澡後，她也換上了以前在家裏常穿的那些舊衣服。
    穿搭雖然樸素，但月光落在少女的俏臉上，依然顯得清麗無比。
    許久未見，兩人便這樣各自站在院子裏說說話。
    “采薇姐還在咖啡店裏打工嗎？”
    “嗯嗯，滬海工作不好找，然後年紀又不夠，很多地方都不要人，不過我們店主還挺好的，見我勤快能幹，給我開的工資跟其他服務生差不多。”
    “那就好，工作怎麽樣呀，累嗎？”
    “當然累啦~一天要上班十個小時呢！”
    “采薇姐主要負責做什麽呀？”
    “很多，雜七雜八的活兒。”
    徐采薇在搖水井旁邊蹲下來，一邊洗著衣服一邊說。
    “每天到店開始，就要布置裏外的桌子椅子和遮陽傘，我們店的衛生很嚴格，開店就是搞衛生，左擦擦右擦擦，還要幫後廚整理物料什麽的，這些都是雜活兒，主要的工作就是給客人端咖啡、點菜、上菜、收拾桌子啦……”
    “要是阿姨忙不過來的話，我們還要幫忙洗盤子、洗杯子、洗勺子，反正就是洗洗刷刷……”
    “還要保持微笑！哇，一整天下來，臉都要笑麻了……”
    “怎麽笑的？”
    “嘻——”
    徐采薇故意擺了個誇張的笑臉，倒是把方為給逗笑了。
    “那確實好累啊。”
    “其實習慣了還好啦，我最擔心的就是犯錯！”
    “嗯？犯錯了要罰款嗎？”
    “要的！”
    徐采薇說：“你都不知道，有些客人很挑剔的！而且有些看你是外地人，就會故意刁難，然後我們店挺大的嘛，來喝咖啡的也有不少有錢人，他們有的性格就很好，還會給小費，有的就特別挑剔、好像不這樣就顯不出他們精致講究似的……”
    “暴發戶。”
    “對對！我們同事也說，那些很多都是暴發戶！明明以前大家都是窮人啊，現在有錢了，反而來刁難……”
    采薇姐在說著，方為就在靜靜聽著。
    她說的輕巧，但方為也知道，對於年紀這般小的她，第一次遇到這種客人時，怕是也手足無措、相當委屈的吧。
    “滬海確實很大很大，有錢人也很多很多，不過像我們這樣的，要想在那裏賺錢可不容易。”
    “還好我們店裏是包吃包住的，不然那點工資，在我們這兒看起來挺多的，但在滬海，怕是租房子都不夠用了……”
    “我們店的咖啡好貴啊！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會這麽有錢，可以天天喝。”
    “阿為你喝過咖啡嗎，我當時第一次喝，是晚上下班後喝的，然後喝完，一晚上都沒睡著，第二天又要早起上班，太崩潰了！”
    “阿為你知道最挑戰的工作是什麽嗎，就是端那種拉花的咖啡，杯子上麵的奶蓋剛好和杯沿齊平，我前幾次端真的是緊張的要死！看那奶蓋要溢出來的時候總是想先吸一口，送餐時恨不得拿著大喇叭喊前方請避讓！畢竟灑出來的話不僅處理起來麻煩，還會被罰款，所以真的會很小心，哈哈，第一次端這種咖啡的時候，真是要分分鍾想撲通一下跪客人麵前的。”
    方為在安安靜靜地聽著，徐采薇如今說起這些來，也像是在講故事似的。
    “那采薇姐想過回來嗎？”
    “沒有。”
    很出乎預料的，徐采薇卻搖了搖頭，她當然也想家，但卻從沒想過就這樣灰溜溜地回來。
    這點倒是跟采苓很相似，兩姐妹都莫名地執拗。
    “我還沒偷師完呢，怎麽能就這樣回來，那豈不是太虧啦！”
    “咦？”
    方為眼睛一亮，感興趣道：“偷師？采薇姐，細說！”
    “哈哈，其實也沒什麽啦，除了剛開始的時候確實很難，現在也慢慢習慣了，我在那裏上班也一年啦，現在除了端端盤子之外，有時候也會去後廚幫忙打下手，比如做氣泡水、弄點心什麽的，這時候就有機會偷師啦！”
    “一些簡單的咖啡做法我都會了，配料、衝煮的手法什麽的，偶爾他們忙不過來的時候，還會叫我幫忙。”
    “不過要很小心才行，咖啡做壞了沒關係，千萬可別把咖啡機給弄壞了，店裏的咖啡機都好貴！聽他們說，以前有個小姑娘，做奶昔的時候忘了把勺子拿出來，攪拌機就這麽報廢了，要賠錢的！”
    “有時候他們也會教教我，但更多的時候還是得自己琢磨、偷偷學。”
    說起這些事的時候，徐采薇臉上的色彩就完全不一樣了，方為知道，估計這才是她願意留在那裏的原因吧。
    “所以，采薇姐想以後，自己也開一家咖啡店嗎？”
    “嗯！沒錯！”
    “想在滬海開？”
    “嘿嘿。”
    徐采薇笑了笑道：“我當然想啊，可是在滬海應該開不了，開店太貴太貴了，慢慢攢錢吧。”
    然後話鋒一轉，她又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在島上開咖啡店，連白潭島上都沒有咖啡店呢，我要是開了這麽一家咖啡店，豈不是島上的第一家咖啡店？”
    “確實啊。第一家咖啡店。”
    “當然了，其實我也知道，在島上開店肯定做不起來的，畢竟咱們這裏，誰喝得起那麽貴的東西啊……”
    “說不定以後有機會呢？”
    方為笑了笑道：“外麵的世界在發展，咱們島上也在發展，指不定哪天，大家也可以有錢喝咖啡了。”
    “哈哈，那到時候我一定要回家裏來！”
    或許方為的話沒有一點可信度，但此時，徐采薇的眼裏還是有了光，向往起來了。
    “采薇姐。”
    “嗯？”
    “加油！”
    “嘿嘿，你也是，阿為你比我們讀書都厲害，肯定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