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升官也可是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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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功曹吏雖然被關進了大牢,可是關押他的這間牢房不僅寬敞,還收拾的非常幹淨。
    當黎洪進來的時候,功曹吏正捧了一本書,斜躺在床上,旁邊站了幾個牢卒,捧著茶水瓜果小心伺候。
    與其說這個功曹吏是在坐牢,倒不如他是來這裏休息度假了。
    聽見牢門被打開的聲音,功曹吏抬頭瞥了一眼,見是黎洪來了,才急忙扔掉手中書本,跪倒在地。
    幾個牢卒也是有眼力見的人,立即告退離開,並關上了牢門。
    黎洪等到不相幹的人都走了後,也沒有著急說話,把手一揮,就見大牢的牆壁上,浮現出了一道道玄妙的巫文。
    這些巫文,不僅能夠囚困住關在此地的人,讓他們無法破頂毀牆逃脫,更能隔絕內外,讓牢房外的人,聽不到內裏的聲音。
    同時,黎洪又掐訣念咒,查看四周,確定沒有第三雙眼,方才冷哼了一聲。
    直到這一刻,跪在地上的功曹吏才口稱恩主。
    “起來吧。”
    黎洪招呼道,待功曹吏起身後,才問他:“知道你計劃的人,都有誰?”
    “我手底下的書吏黃瑾,以及刑吏馬泉……”
    功曹吏打了個寒戰,猜出了黎洪的意圖,卻不敢有半點遲疑,急忙報出了幾個人名。
    完了後,又補充道:“這幾個人都有把柄拽在我的手裏,嘴巴足夠嚴,他們也不全知我的計劃,我隻是吩咐了他們做了相應的事情,並沒有告訴他們緣由。”
    “還算你沒有蠢到底。”
    黎洪點評了一句,陰沉的臉色稍緩,方才又說:“這段時間,你就老老實實在牢裏麵待著。等風頭過了,我會安排你去興山。那邊的戰事一觸即發,一旦開戰,必有無數死傷。你去了後,知道該做些什麽吧?”
    “知道,搜集材料,並做加工。”
    “知道就好。這件事情做成了,少不了你的好處!你在煉氣圓滿,也卡了這麽多年,該突破了。”
    聽到黎洪的許諾,功曹吏再度噗通跪地,朝著黎洪連磕響頭:“謝恩主提攜!”
    黎洪受了他的三個響頭,方才讓他起身,扳著臉教訓道:“以後做事,別再這般毛躁。我讓你殺人,不是叫你親自下場。還把自己給卷進去了,簡直愚蠢!待在大牢裏的這段時間,你且好生反省。”
    功曹吏應道:“恩主說的是,屬下這次確實愚笨,沒有料到商陸那小子,明明隻是個小吏賤民出身,居然敢跟我們功曹衙門這般鬧騰。以至於一步錯,步步錯。”
    “這些賤民出身的人,稍有點成就,免不了囂張跋扈,不知好歹。哼,殊不知,沒有根底,越是跋扈,死的越快。”
    黎洪的言語中,充滿了對商陸的不屑、嫉妒與敵視。
    自從各郡的巫院開始招收黔首庶民,像黎洪這樣世家宗族出身的人,便都起了類似的心思。
    雖說當今世上,因為秘境的緣故,讓修行資源相比混亂時代要多出不少。
    可是對於固有的階級與勢力來說,哪怕手中有過剩的資源,也不願意有新勢力闖進來與他們爭奪。
    明麵上,各郡的世家宗派對於巴王下達的命令,還算是遵從。
    可暗地裏,早就激流不斷,各種交鋒了。
    黎洪對商陸,對黔首庶民出身的修士,持有的敵對態度,正是這種激流、交鋒的體現。
    功曹吏聽了黎洪的話,連連應是。同時也很好奇,小心翼翼地問:“恩主,您打算怎麽收拾商陸?”
    “當然是為他報功請賞了。”
    黎洪瞥了功曹吏一眼,冷笑著說:“郡裏剛好有個司馬的缺,我準備上書郡守,為他謀求這個官職。”
    “郡裏的司馬?”
    功曹吏一愣,按照巴國的官僚體係,郡司馬無論是俸祿還是級別,都比賊曹掾高了一階,而且是軍職,是郡尉的佐官。
    按說這個官職,應該由郡尉安排。不過郡守作為一郡之長,任命個司馬,郡尉也不能拒絕,但心裏麵肯定會不爽。
    尤其這個司馬,還是從民政官轉過來的,不是郡尉本身的手下,免不了要給小鞋穿。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個缺空出來的原因!
    功曹吏並不像他說的那般愚蠢,短短數息之間,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彎彎繞繞,也明白了黎洪的用意。
    他五體投地的感歎道:“還是恩主高明!如此一來,那商陸就算死了,也還要感念恩主的提拔之恩!”
    見他想明白了,黎洪的眼裏總算是露出了幾分滿意。
    他撚須,得意的說:“還是那句話。殺人,不一定非要親自動手。升官,也不一定是好事,還可以是催命符!”
    “恩主高明,這等手段,足夠我學一輩子了!”功曹吏連連點頭,馬屁跟不要錢似的拍。
    完了後,才又問道:“恩主,有一事我想不明白……”
    黎洪瞥了他一眼,瞬間明白了他想問什麽,不待他把話說完,就反問:“你想不明白,我為何非要置商陸於死地?”
    “是。”功曹吏點頭,不解的說:“商陸畢竟有戒律司的背景,僅僅為了一個死去的鄭泉,冒風險弄死他,值得嗎?”
    因為有巫咒隔絕外人的探聽,再加上後麵的一些事情,還需要功曹吏好生操辦,而且讓他知道點秘密,才更好操控拿捏。
    所以黎洪在略作沉吟後,決定告之原委。
    他看著功曹吏,似笑非笑的問:“誰告訴你,我殺商陸,是為了給鄭泉報仇的?就鄭泉那個廢物,我恨不得扒他皮抽他筋,將他的靈魂煉作倀鬼,永世奴役,又豈會幫他報仇。”
    “不是為了幫鄭泉報仇?”
    功曹吏愕然一愣,這與他想象的,可完全不一樣,忍不住問:“那恩主是為了什麽?”
    黎洪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問你,那商陸在短短數年之間,就從一個賤民小吏,躍升到賊曹掾,還入了巫院,進了戒律司,靠的是什麽?”
    “據說是機緣深厚,天賦異稟……”
    “機緣深厚?天賦異稟?哼。”
    黎洪冷笑一聲:“當今世上,想讓修行一路飛升,可不是光靠著機緣深厚、天賦異稟就能行的。靈髓靈液、丹藥異寶,哪一個能少了?他商陸隻是個賤民小吏,便真是機緣深厚、天賦異稟,又哪來許多靈丹妙藥滋養?沒有靈丹妙藥,他能”
    功曹吏一琢磨,好像是這個道理,正想問“那是為何”,但話還未出口,便猛然想到了一個可能,臉色瞬間大變,忙問:“恩主可是懷疑,丟失的寶方,在商陸的身上?”
    黎洪冷聲道:“當初黑風幫被滅,一應寶藏盡數無蹤,鄭泉報上來的說法,是被徐彪等人給卷走了。可是直到今日,徐彪等人都沒有影蹤,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倒是商陸,從一個伐骨的小捕快,飛快突破到洗髓境,又進了巫院,煉出了炁……你不覺得奇怪嗎?”
    功曹吏覺得黎洪的猜測有理,但還是心有不解。
    “那趙海手裏的寶方,僅僅隻是最初一階,煉出的藥丸,若是不作後續提煉,隻能助力武者的修行,對於踏入練氣境的修士來說,效果大減。可商陸這廝卻進了戒律司,說明修為突破到了周天境……”
    他的話還沒講完,就被黎洪打斷:“我問過雲華山裏的人,說是商陸在雲華山裏,確實得了一樁奇緣,被秘境裏麵的‘活死人’看中,傳功助他突破到的周天境。”
    黎洪說到這裏,又冷哼了一聲。
    “商陸確實有些機緣,但也僅此而已了。以他賤民出身,便是被巫院賜下了星髓、地乳、千家粟等靈物,想要修煉到周天圓滿並突破至通天境,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惜呀,等他死了,那些靈物也不知道要便宜了誰。”
    功曹吏聽了黎洪的解釋,連連頷首,認同的說:“還是恩主英明!他商陸不過是賤民出身,就算得了風伯遠的賞識,也不可能修行神速,定是得了寶方。恩主,您既然猜到了這事,何不匿報戒律司,借刀殺人?”
    “戒律司這把刀太快了。”
    黎洪搖頭道:“我們在洛水縣的事情,雖然處理的很幹淨,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戒律司通過寶方,查到了咱們身上,豈不是惹火上身,自己把自己給坑了?就算我們在戒律司裏有人,也不能冒這個險。而且我們有的是辦法能殺了商陸,何必選這最危險的?”
    功曹吏拍馬屁道:“恩主說的是,是我想的太簡單了。”
    黎洪擺了擺手,讓他別打岔,繼續說:“當初我讓商陸補賊曹掾的缺,就是想著那位子危險,他商陸隻是個小吏出身的賤民,驟然坐到高位,要麽急於表現,死於任上,要麽玩不過賊曹署裏的那幫人,被架空背鍋,到時候隨便找個由頭就能治他的罪……沒想到,他竟然有些本事,不僅沒有如我所願,還連立功勞。若非他知曉了寶方的秘密,對我們是個隱患,我都想要將他收下做狗。這等有本事的人,能用在不少地方,幫我們幹不少的髒活累活,可惜了啊。”
    功曹吏到了這一刻,終於是明白了黎洪的全盤想法。
    他心中忽然有些害怕,但嘴上卻再度連拍馬屁,說黎洪見微知著,處事謹慎,布局周全雲雲。
    黎洪等他拍完了馬屁,方才再度開口,問道:“知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這一切嗎?”
    功曹吏知道一個道理:知曉他人的秘密越多,便與他人捆綁的越深。到了這一刻,他必須為黎洪辦事,不能有半點歪腦筋,否則以黎洪的能耐,在他泄密之前,就能弄死他。
    但他不敢將這些講出口,隻是惶恐躬身,裝出一副不明白的樣子,說道:“屬下愚鈍,還請恩主明示。”
    “到了興山,做事謹慎些。不要像商陸這樣,被人輕易看出破綻。”
    “恩主放心,屬下到了興山後,一定謹慎應事!”
    黎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動了深意,方才點頭,一語雙關的說:“最好如此。”
    他沒有說什麽威脅的話,但就這四個字,便讓功曹吏抖如篩糠,再度跪地,連連磕頭。
    黎洪在交代完畢後,也不再多做言語,轉身便要離去。
    在走到牢門口的時候,他又停了下來,回過身來,囑咐道:“且換個牢房。雖說是裝樣子,但也要裝的叫人無話可說才行!”
    功曹吏沒有半點猶豫,當即叩頭應道:“恩主說的對,是屬下考慮不周,這就換去最差的牢房。”
    黎洪“嗯”了一聲,滿意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徑直出了牢房。
    牢房外,守著幾個身披黑袍的親信。
    黎洪朝著幾個親信,吩咐了一句:“去把書吏黃瑾、刑吏馬泉幾個人處理了……知道該怎麽處理嗎?”
    “幹淨徹底,什麽都不留下!”親信回答道,平靜的語氣裏,透著瘮人的殺氣。
    黎洪滿意的點了點頭:“去吧。”
    親信拱手,不再多言,當即扭身,朝著關押黃瑾、馬泉幾個人的牢房走了過去。
    牢房門打開的時候,裏麵傳出了黃瑾、馬泉幾人驚恐的求饒,但是隨著房門關上,所有的聲音立馬消失,半點不聞。
    片刻過後,大牢裏麵,就彌漫起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此地牢房裏,巫咒的隔音效果是真的好。
    黃瑾、馬泉幾人,在他們生命最後時刻發出的哀求、痛罵、慘叫等等聲響,一點兒都沒有傳出來。
    與此同時,更換牢房的功曹吏,聞到了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味。
    他身體不受控製,抖篩的更加厲害了。
    臉色慘白的功曹吏,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守緊嘴巴,斷不能將剛剛黎洪透露給他的那些秘密,泄露分毫。
    否則,不僅他將死無葬生之地。
    他的家人與孩子,甚至整個家族,都會遭到牽連!
    可功曹吏並不知道,在他的身上,早已被商陸埋下了一雙“眼耳”。
    這雙“眼耳”,已然是將剛才的一切,都傳遞給了商陸,讓他不僅是看見,更聽得是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