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編輯部來了篇成人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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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童文學編輯部。
    “好冷啊!”
    徐德霞從門衛室抱來一大捆稿件走進編輯部辦公室,感受到從暖氣片傳過來的陣陣暖氣,她長長的舒了口氣。
    冰冷麻木的雙手將懷裏沉重的稿件放在辦公桌上。
    “讓我看今天又能淘到什麽好看的小說。”
    徐德霞不急不忙的戴上眼鏡,隨後抄起茶杯子取暖,冰冷僵硬的雙手這才暖和起來。
    她是76年加入到兒童文學編輯部實習的,那時候她還沒畢業,在河北大學中文係讀書。
    當時兒童文學籌備複刊,編輯部裏才三個人,條件非常艱苦。後來又陸續增加了一些人,最多時12個人辦一本刊物。
    去年畢業後,她便正式加入,負責小說的編選,現如今編輯部裏已有二十四人之多了。
    自從去年十月份,被稱之為兒童文藝界“廬山會議”的全國兒童少年讀物出版工作座談會在廬山召開之後。
    全國範圍內的兒童文學創作,出版已經逐漸活躍起來了,幾乎每天,徐德霞都會郵局領來一大袋子稿件,來稿特別踴躍。
    截止上個月,兒童文學的發行量已經來到38萬,根據葉聖陶老先生的預估,在接下來的兩年,兒童文學的發行量估計能突破五十萬。
    雖然還不如上海的少年文藝和隔壁的兒童時代,但已經是非常可觀的發行量了。
    從稿件中隨意抽出一封信件,徐德霞隨一掂量,心中便猜了個大差不差。
    這是個中短篇。
    徐德霞做事很有效率,當即便查看起來。
    “夜晚的潛水艇?是寫海底冒險的故事嗎。”
    徐德霞來了些興趣,這年頭在兒童文學裏,冒險類的小說是非常歡迎的,就像幾個月前有一篇《黑黑在誠實島》的稿子就是她審核通過的,一經刊登後,便引發許多小讀者的來信,大有他們也要跟著去冒險的意味。
    她掃過文章的第一段,這是寫的一個叫博爾赫斯的作家向海裏了一枚硬幣,同時寫了一首詩。一個商人瘋狂喜歡這個作家,甚至不惜金錢買下一艘潛水艇,要打撈這枚到落在海底的硬幣?
    然後寫在海底打撈的時候潛水艇被珊瑚礁卡住了,隨後被另一艘潛水艇發射出的魚雷救了,隨後這艘潛水艇憑空消失在眼前,這時主角終於出現了,以一種回憶錄的形式繼續寫出下文。
    徐德霞看到這裏雖然有些不明覺厲,可以看出這裏的下文陳透納,才是故事的主角。
    不過這不就是非常普通的故事嗎?前麵還寫這麽多廢話。
    但她還是擔心遺漏好的稿件,繼續往下看去。
    她看到主角從小開始幻想,幻想雲朵裏睡覺,幻想在山水畫裏爬山睡醒會身體酸痛,幻想莫奈的睡蓮,身上會有香味……
    直到她看到主角幻想自己家的兩層小樓是一艘潛水艇,台燈是船舵,桌麵是控製台,窗戶玻璃是舷窗……
    “有點意思……明顯是寫想象力。”
    因為幻想成績一落千丈,在一次父母的談話中,他最終決定改變尋求現實世界的認同感。
    “學業、就業、結婚、這些概念從來都漂浮在我的宇宙之外,從這時起,才一個接一個地墜落在我跟前,像灼熱的隕石……”
    “我讓所有的想象力都集中到腦部。它們是一些淡藍色的光點,散布在周身,像螢火蟲的尾焰……它們匯聚成一大團淡藍色的光芒,從我頭上飄升起來,漸漸脫離了我……這就是我的對策:我想象我的想象力脫離了我,於是它真的就脫離了我。”
    當徐德霞看到這裏頭皮有些發麻,想象自己的想象力脫離自己?
    看完整個文章,徐德霞在心中回味著,好的文章就是有種回味無窮的魔力。
    徐德霞點評道:“寫得挺好,結構嚴謹嚴密,首尾呼應……難能可貴的是作為兒童文學也有這般的思想深度和文學性!雖然筆力有些稚嫩,但文風清新,文筆自然優美。”
    她起身,走到主編身邊。
    主編胡海山抬頭一看,“怎麽了?小徐同誌?”
    “胡主編,您看看這篇文章我覺得挺不錯,很有潛力。”
    胡主編挑了挑眉,徐德霞雖然才工作不久,但其能力非常強,同時也是一名兒童文學作家,能讓她給予高評價的小說不多。
    “是嗎?我看看。”
    胡主編接過來,十幾分鍾過去了,沒有動靜。
    “主編?”
    “我看完了,寫的很不錯,是純文學的風格,很契合我們兒童文學。
    是篇成人童話,年紀小的讀者能很有趣的看完,但成年人看過之後也會有不小的感悟。
    不僅是一篇關於幻想和現實交織的故事,更是一篇關於個體成長、社會適應以及想象力與創造力的萎縮的深刻隱喻。小說通過陳透納的內心世界,展現了一個從幻想少年到泯然眾人的轉變過程,揭示了適應社會規則可能需要付出的代價。”胡主編沉思道。
    徐德霞有些驚訝,但細細一想的確如此。
    成人童話通常包含更複雜的主題、更成熟的情感表達和更深層的思想探討,有時它們可能包含政治、社會批評或哲學思考。
    “這篇小說金句頻出,你喜歡其中的哪一段?我挺喜歡這段的。
    我一度擁有過才華,但這才華太過強盛,我沒辦法用它來成就現實中任何一種事業。一旦擁有它,現實就微不足道,沒有比那些幻想更盛大的歡樂了。我的火焰,在十六歲那年就熄滅了,我餘生成就的所謂事業,不過是火焰熄滅後升起的幾縷青煙罷了。
    這簡直太妙太狂了,一下子就讓人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憂鬱的倚在海邊欄杆上抽著煙的清瘦男人的模樣。”
    胡主編按下煙頭,見獵心喜的指著文稿朗誦道。
    作為主編自然喜歡文學,尤愛這種思想深刻的小說。
    徐德霞笑了起來,她深以為然,“那下一期刊登怎麽樣?”
    “可以,這個程開顏貌似是個新人吧,沒見過這個筆名,你是他的編輯,你說說看稿酬給到多少比較合適?”
    “千字五塊吧,很有潛力,值得培養。”
    徐德霞想了想說道。
    稿酬製度經曆了多次起伏變化。在1958年7月試行的稿酬辦法試行不到三個月,文化部即發出了一份關於降低稿酬標準的通報,認為過高的稿酬標準使一部分人生活特殊化,脫離工農群眾,對繁榮創作並不有利,故希望各地報刊、出版社將稿酬按當時標準降低一半。
    到了1977年,國家出版局發布了《關於試行新聞出版稿酬及補貼辦法的通知》,決定試行低稿酬、隻付一次稿酬的製度,著作稿每千字2至7元,翻譯稿每千字1至5元。
    現在有消息說即將到來的1980年,製定了新的稿酬標準,會適當提高了基本稿酬,著作稿提高到每千字3至10元,翻譯稿提高到每千字2至7元,還會恢複印數稿酬。
    這會兒,千字五元已經是資深作家的稿酬了,足以體現兒童文學對程開顏的重視。
    “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