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0 浪浪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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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揚的雨點成了大自然天然的特效。
天地失焦,被模糊。
幽寂變成了安寧。
陰森化為唯美。
名字充滿童話色采的浪浪山山頂,一對剪不亂理還亂的男女有一茬沒一茬的喝酒,頗有股遺世獨立,超然物外的意味。
“那位端木道長,是真的道姑?”
施茜茜閑聊,因為喝的慢,而且又是啤酒,醉不了人。
“如假包換。”
不可否認,在某些方麵電車還是比油車有優勢的。
譬如空調。
暖氣是真的足啊。
還加上音量適中的音樂,車外雨點滴滴,氛圍感拉滿。
當然。
並不是說油車空調和音響係統都沒有,也不是油耗問題,主要是安全。
在油車裏誰敢開空調、車窗全關的長時間呆著?
會出人命的。
這就是所謂的萬事萬物都有陰陽兩麵,難得兩全。
“我不信。天底下有那麽漂亮的道姑?”
江辰漫不經心,“那說明你的見識還不夠。”
“國內比較有名的道觀,我都去過。我還去過道教祖庭。”
施茜茜不驕不傲,磕著瓜子,以一種輕描淡寫的口吻道:“紫袍天師見過嗎?我見過。”
江辰瞧了瞧她,坐的有點累了,斜靠在車門上,“吹牛也是要交稅的。”
“騙你幹什麽。都是我媽帶我去的。”
這倒是有幾分可信度。
“孟阿姨不是信佛嗎?”
“有影響嗎?”
施茜茜利落反問。
江辰啞然。
的確。
國情不同。
國外的宗教劃分相當嚴謹細致,一個天主教能衍生出無數分支,而且可能還相互對立。
但是在國內不一樣。
國人對於宗教信仰主打一個靈活變通,誰說禮佛的同時不能信教?
沒聽說過佛本是道?
術法萬千,隨心所欲。
寺廟距離近一點,難道就不能是信佛的理由?
“所以她的法號叫什麽?正一還是全真?”
“……”
江辰不是不願意回答,而是真的回答不上來,他哪裏知道那座破觀傳承那一脈的道統。
“編的是吧?”
“人家是正兒八經的方外之人,以前都是在隱居修行,十幾年沒下過山,你見過她,應該感覺得出來,她和我們這樣的俗人一樣嗎?”
人絕對是有靈魂的。
就像天空。
有地區的天空澄淨透澈,有的地區則晦暗不明。
而端木琉璃,則屬於一片明鏡的那種,看見她,就仿佛在給自己照鏡子。
“這樣的人兒,如果放在古代,絕對是要進皇帝的後宮的,你真是有能耐。”
“別瞎說,人家是道士。”
“道士怎麽了?道家講究的是隨心所欲,和凡人一樣可以談戀愛結婚。我見她挺能吃的啊,一隻烤羊一個人能吃一半。”
“……”
江辰有點尷尬,強行解釋道:“人家道法高深,炁氣消耗嚴重,為了填補能量的供應,對營養的需求當然會比我們普通人更旺盛一些。”
施茜茜瞬間安靜下來,默不作聲的凝視他。
什麽是人才。
明明感覺胡說八道,可又似乎合情合理。
這就是本事了。
“看來她還真是道士。”
施茜茜感受到了某人受到的熏陶。
炁氣都出來了。
不信不行啊。
“那你沒找她請教過一些法術?縮地成寸喚雷呼雨什麽的?”施茜茜理所當然的發問。
“喝多了吧?”
江辰拿起啤酒罐,“你見過的紫袍天師有這種神通?”
“她沒告訴過你道教的天師紫袍是祖上厲害,黃袍才是自己厲害。”
這個江辰還真不了解。
看。
知識麵又增加了。
見識是需要時間去鋪墊的。
那麽問題來了。
端木琉璃的師父、讓達官顯貴不遠千裏拜訪的那個老道士,究竟是什麽級別?
別說紫的黃的了。
江辰上過幾次山,從來沒見人家穿過正兒八經的道袍。
屬於是沒袍啊!
“白袍是怎麽檔次?”
江辰試探性詢問,然後得到了看白癡的眼神。
江辰瞬間領悟。
“問是問過,但是她說她不會。”
“法不輕傳道不賤賣,怎麽說呢,人家不告訴你是應該的。還是魅力不夠。”
二愣子都聽得出施茜茜的陰陽怪氣。
“神通法術我確實沒學到,但是琉璃也教會了我一些東西。”
“什麽東西?”
施茜茜來了好奇。
江辰高深莫測的了她一眼,然後夾起一筷子醬牛肉。
“想知道你明天會發生什麽嗎?”
施茜茜凝了凝眉,真被勾起了好奇心,有些厲害的道士,是真的會堪輿命理的。
“會發生什麽?”
江辰沒賣關子,“後天你就知道了。”
“……”
這次輪到施董純天然的瓜子臉凝固了。
“知不知道愛笑的人為什麽運氣不會太差。”
江辰又道。
“為什麽?”
施茜茜神情木然的問。
“因為運氣差的人根本笑不出來。”
“……”
還真是
道法自然啊。
簡單的幾句話,包含了無窮無盡的哲理。
施董事長明顯是深受啟迪,醍醐灌頂,靈魂仍處於震蕩之中,一時間難以言語。
能在萬丈紅塵之中碰到道姑妹妹這樣的神仙,的確是一種莫大的幸運,江辰當然不會浪費這份福分,有事沒事就會向其請教問題。
肯定不止於武功秘籍上。
譬如問明天問未來,這種遇到奇人都會生起的好奇,江辰當然也不能免俗,道姑妹妹也做出了回答。
嗯。
就像他剛才回答的一樣。
有問題嗎?
沒問題。
大道至簡!
看似神秘叵測的事物,往往核心本質或許非常簡單。
好比——銀河之外的黑洞。
江辰四十五度角抬首望天,半張臉憂鬱,半張臉深沉。
“水手的反義詞是什麽?”
施茜茜突然問。
“火腿。”
仰望星空歸仰望星空,但是並不影響江辰思維的敏捷度,這就是天之驕子的過人之處。
測試通過。
施茜茜隨即道:“明天早上我帶你去精神衛生中心看看。”
“回答正確也有錯?”
“這是精神病院的入學測試題。”
“……”
江辰默然,“那你問我幾個正常的問題。”
“四大名著讀過嗎?”
“倒背如流。”
“緊箍咒怎麽念?”
“……”
真是不給麵子啊。
江辰沉著臉,“這是正常的問題嗎?”
“是不是四大名著?是不是倒背如流?”施茜茜詢問。
“……”
“換一題。”
“南天門的保安幾小時換一次崗?”
江辰眼神抖動,嘴皮仿佛重若千鈞,完全張不開啊。
“流沙河裏有沒有鱖魚?”
“砰——”
一道春雷炸響,將天空撕裂,也將江老板的自信劈成一瓣瓣。
“再給你一次機會。雷公電母用的是直流電還是交流電?”
完蛋。
得了零分的某人不願意接受現實,不死心道:“有沒有附加題?”
施茜茜注視著他,眼神平靜。
“哪吒是三頭六臂,那你是什麽?”
江辰黑臉。
“我陪你可以,但不能進行人身攻擊。”
臨時又加了一項條款。
施茜茜抿嘴一笑,“恭喜,對了一題。”
孤男寡女,荒山野嶺,半夜三更。
幾個詞搭在一起就會讓人感覺到十八禁。
但燈光溫暖的電車內並沒有發生某些情理之中的事。
同時。
也並不枯燥。
異性相處,並不一定隻有身體交流這一種方式啊。
大千世界,那麽多有趣的事物可以分享。
“知不知道晚上為什麽天會變黑?”
一閃而逝的春雷過後,雨夜重新被黑幕籠罩。
剛得了不及格分數的江辰抬頭,喝酒,開始考校對方的智商了。
“因為光源的亮度會隨著距離的增加而遞減,同時會發生紅移現象。”
有時候一句話就能暴露一個人的文化水平。
不愧是人類社會的精英群體。
換作一般人,肯定扯太陽地球自轉公轉了。
江老板是學霸,但施董的學曆比起他有過之而不及,在國外就待了那麽多年。
一語概括的施茜茜好整以暇的輕輕搖晃易拉罐,注視某人,等待下一題。
“錯。”
可是哪知道,對方痛快的否定了她的回答。
“哪裏錯了?”
施茜茜發問,合情合理懷疑對方是胡攪蠻纏,挾私報複。
“你沒有回答到黑夜之所以產生的本質。”
“輸不起是吧?”
也不慣著,施茜茜問:“那你告訴我本質是什麽?”
要是這家夥扯什麽是為了讓人尋找光明之類的幼稚“情話”,她絕對啐他一臉。
江辰肯定猜不到人家都準備拿口水噴他了,同時,江老板肯定也沒那麽低級。
“因為宇宙是有限的。”
嘖。
看來人類當中的佼佼者好像有共通的地方。
凡夫俗子約美女那都是研究身體結構。
而他們卻喜歡探討火箭、星空、浩瀚的宇宙……
當然。
女性和女性也不一樣。
有的女性聽到這些、就像被約出來結果對方聊的卻是人生理想一樣,會感到無趣、厭煩,甚至會在心裏大罵傻叉,但有的女性不一樣。
起碼施董與眾不同。
特殊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遇不到同頻的人。
“天會黑,和宇宙有限無限有什麽關係?”
江辰沒有掃興。
她也是一樣。
既然對方誠心誠意的發問了,那麽江辰肯定不會吝嗇回答,聽著歌,喝著酒,賞著綿綿細雨,不緊不慢的道:
“如果宇宙中有無數顆恒星,不論它們有多遠,隻要數目是無限的,理論上就能塞滿整個天空,因此天空看上去就應該是永恒明亮的。”
簡練清晰,通俗易懂。
施茜茜點頭,“可是光的傳播速度是有限的。”
江辰並不覺得尷尬,相反目露欣賞。
大富之家培養出的後代,或許刁蠻、或許跋扈、但絕對不會愚蠢。
“你很聰明,指出了問題的關鍵。”
施茜茜橫了他一眼,拿起易拉罐,“繼續說。”
“既然光速是有限的,而且我們看到的黑夜是既定事實,那麽我們就可以進行推導了。第一,如果星星的數目是有限的,也就是宇宙無限大,那麽宇宙就不可能存在了無窮久,不然星光就會有充沛的時間抵達地球,則宇宙必然有一個開始。
第二,如果宇宙存在了無窮久,那麽就意味著星星不可能鋪滿整個天空,也就證明宇宙不可能無限大。所以黑夜存在,說明宇宙在空間和時間上總有一個方麵是有限的。”
看來是真沒喝多。
邏輯口齒都還如此清晰。
“看來你的獎學金是靠真才實學。”
這應該算是盛讚了。
畢竟在施大小姐眼裏,某人以前就是電影裏的楚門,所有的磨難,都源自於其背後“宗門”的設計與磨煉。
“你就沒有想過這些的問題嗎?地外文明,平行世界……”
“這就是你砸錢進去的理由?為了你的奇思幻想?”
關於這家夥和國家的那點勾當,外人不清楚,她能不了解?
男人嘛。
對於這些都會感興趣,就像女生天生喜歡服飾香包一樣,但大部分人都隻是放心裏想想,或者酒餘飯後拿出來侃侃大山,哪像這家夥,掏真金白銀付諸實踐。
“你小時候有沒有聽過一句廣告詞?思想有多遠,我們就能走多遠。”
江辰不知道是醉了還是沒醉,聊著全都是和風花雪月毫不相幹的問題,又拉開一罐啤酒。
“轟轟轟……”
春雷陣陣。
雨大了一些。
天空中遊蕩著電弧,映照出江老板的臉。
白浩然隻是玩笑,其實他還很年輕啊。
施茜茜托著下巴,沒計較對方的不解風情,她瞅著對方。
“我覺得你是被忽悠瘸了。”
“你一個女人,懂什麽,未來競爭的主戰場,一定是在外太空,必須要提前發力,搶先布局……”
應該是有點醉了。
江老板意氣風發,對著雷雨夜,口若懸河,洋洋灑灑。
得虧施大小姐還願意搭腔。
“雨打芭蕉、又瀟瀟了幾夜,我等春雷,來提醒你愛誰……”
忽然,沒有了回應,隻有環繞的音樂聲,直抒胸臆的江辰終於停住,低頭,隨即啞然一笑。
隻見這個姑奶奶竟然不知不覺搭著他的大腿睡著了。
不是把酒奉陪嗎?
不出意外的話。
這次野營,應該沒有按照她的計劃進行,被某人影響,打亂了節奏,但是無常不才是人生的常態?
誰說隻有按劇本發展才是好電影,現在難道不是最好的人生?
“你好小辰,降低音樂音量。”
江辰輕聲道,沒動,防止動作驚擾對方,靠著車門,飲酒,望著窗外。
電閃雷鳴中,世界明暗交織。
話說。
雷公電母用的究竟是直流電還是交流電?
“雨打芭蕉、又瀟瀟了幾夜,我等春雷,來提醒你愛誰……”
又是一輪循環。
浪浪山山頂。
雨幕之中。
一輛車亮著光,靜靜的停在那裏。
車內。
女人枕在男人腿上,而男人靠著車門,另一隻腿曲豎,胳膊肘搭著膝蓋,雙眼閉合,也已然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