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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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軍方代言人,作為不稱職的科學家,作為普通的人類,我很遺憾地告訴你們,‘缺憾’離我們不遠了,災星今夜就與我們見麵,不是按照先前計算的那樣從地月之間穿過,而是偏離了軌道……它會直接撞向月球,是的,是與我們的衛星相撞,它瘋了,它是個名副其實的瘋子。我很抱歉,軍方已經接受了動用核武器的批準,就在今天,全世界的核武器都將用來對付災星,他們也瘋了,他們都是瘋子。我很愧疚,現在才將這些被封鎖的絕密消息傳達給你們,在接下去的幾分鍾裏,我會以反人類罪被逮捕並判處死刑,如果你們還有知情的權利,即使在電磁幹擾的情況下,如果你們手中的無線電還收得到這份微弱信號的話,請安靜地向上帝祈禱吧……”
    太陽升起的時候像往常那樣照亮了世界,寧靜的空城裏隻能聽到一段匪夷所思的電波,無論它是不是遺囑,風波之後定會成為全球媒體炒作的焦點,隻怕這不是危言聳聽,假若今天看到的是最後的太陽,就不會再有明天的新聞,那麽一切到此為止了。
    我坐在西湖邊,吹著珍貴的暖風,在垂柳的蔭蔽下享受夏日陽光,輕鬆地便睡著了,朦朧中被曬得暖暖的,頭發的香味都增添了許多,肢體仿佛在烘焙之中失去了感覺,懶洋洋的好舒服,心裏卻一點也不覺得懶散反而很有精神,不曉得這樣燦爛的陽光、晴朗的天氣還能持續多久,我甘願在這裏度過我的每一寸光陰。
    這就是天堂西湖迷人的原因吧,我一直在想,究竟天堂應該是什麽樣子,現在似乎有了答案。像這樣安心地沐浴暖風陽光,能讓心靈瞬間沉醉別無所求的一方淨土,這就是天堂。
    多想停留下來,守望西湖,陪伴我喜歡的城市。我凝視著腳下蕩漾的湖水,漸漸地發呆了,它就像匯集的淚水誘惑著我,讓我抑製不住追隨感動,好想立刻鑽進去,讓它淹沒我的身體,我相信那一定會是透心的暖意,心也能隨之融化了,比陽光的浸漬還要透徹,一定是最幸福的感覺……我入神了,這樣可以麽,是不是要被別人慌慌張張地救上來呢,真的會有人來麽,要是那樣的話,那就不跳了……唉。
    我果然不像看起來的那麽文靜。我也曾信誓旦旦地想要臨著湖水、繞著湖岸走一圈,總是還不到一半就走偏了路,最後連西湖的影子也瞅不見了,好過分哦,緊鄰湖岸的通路根本就不存在,有時候單純的願望是沒法實現的。我隻能在雷峰塔下如此歇息,像一朵酣睡之中的櫻花,靜靜地開著,輕輕地舞著。
    說到雷峰塔,便會聯想起那句“西湖水幹,雷峰塔倒”,意即天理不可違,記得小時侯,我許過一個神奇的願望,長大後必須完成一個使命,吸幹西湖之水,衝倒雷峰塔,把那位美麗善良卻又遭受苦難的姐姐從塔底解救出來,讓她得到永遠的幸福。過去的我好純真哪,現在想起來,類似的笑話還不少呢……
    不,那些都不是笑話,雖然是天真的想法,卻充溢著往時那顆直白的心。縱有花容月貌,心已憔悴蒼老,如今強烈而又單純的願望還會有多少呢,大概再也不會有了……
    我不再是純潔的櫻花了,不再清純地跳舞,不願被欣賞,請別再端詳我的容貌,別再迷戀我為我癡狂,也不要稱呼我的名字,我會當作沒聽到。櫻,她已經睡著了。
    暖風持續了沒多久,景物朦朧開始降溫,淡霧逐漸籠罩了寧靜的城市,陽光依舊,從退卻的溫度下形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分不清建築物的界限,看不到路的邊緣,視野仿佛無限寬廣無限延伸,站在荒涼的大街,無頭無尾,令人心無方向。
    “唯月,你究竟去了什麽地方,為什麽我一點也感覺不到,我快要發瘋了,你知道嗎,告訴我你在哪裏,就算是地獄,我也要找到你,我要帶你離開,你一定很想回頭對不對……”
    一把折扇拂開迷霧,白衣、白扇在輕妙的霧景裏若隱若現,迷途者敞開心扉抒發愁緒,言語輕如霧卻勝似呐喊,今天為自己錯失的女人懊悔,無疑是此生最後的缺憾。蕭寒月仰對天日痛飲一口酒,無奈歎息,他擦幹嘴角,不禁又會心地微笑,真是蒼天有眼,在這種杳無人煙、瀕臨崩潰的世界盡頭,竟然還留下了一位溫柔賢淑的女子陪在他身邊,莫非是他的造化。如月就像被人間遺失的景致,她穿著碧綠色的裙子,音容舉步在一片混沌之中突現著生命的氣息,她簡直就是蕭寒月的精神支柱。
    “寒月,你快看,有人!”
    綠裙輕飄飄地舞動著,被如月近乎興奮地推了一下,酒灑得全身都是,蕭寒月似乎清醒了。女人的直覺總是最敏銳的,對麵果然走來了一個人,大約在百米之外,確切地說是在跑,慌慌張張奔來的人影就像莫名出現的希望,令蕭寒月的大腦瞬間緊張而又瞬間麻木。
    霧色之中漸顯清晰,出現了一個相貌不凡的姑娘,卻不是唯月。她穿得很嚴實,看得出是特製的防寒服,從她未曾歇氣的狀況和焦慮的神情判斷,她一定是從某處避難所強行逃出來的,看她俊秀細嫩的臉、淳樸的眼神,戴著一副斯文眼鏡,根本不像那種毫無法紀甚至不知死活的瘋女人,她究竟遇上了多大的急事,明知是災難之日也要在外麵亂跑呢。
    “你們……這……怎麽還有人呢,快,快點去附近的避難所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她果然不是一般的出逃者,都累得喘氣直不起腰了,卻還是個熱心腸。與其說是熱心,不如說是責任心,她是認真的,從她焦急的汗水和懇切的語氣裏流露著一個善良女人的心態。說起來,在這輕吼一聲都聽見回音的空城街巷,碰見個人真是太稀罕了,即使在平時擁擠的百萬人流中相遇也算是緣分,更不用說現在。
    “先別問我們了,你呢,一個人要去哪裏啊”
    “我……”
    如月反問過去,便見那姑娘惶惶不安起來,她嬌弱的表情很明顯,她是在牽心別人。蕭寒月蓋上酒壺搖開扇子,打量著女人的模樣,無意中發覺這並不是張陌生麵孔,不禁歎笑致意。
    “這位小姐,你忘了,我們認識,在公園的酒會上見過麵。”
    聽蕭寒月這麽一說,如月也似乎覺得有印象。這姑娘麵善得很,就算沒見過也會有似曾相識的好感,像她這樣柔弱本分的女人,到底是什麽麻煩逼迫她在這種時候孤身犯難她的朋友呢她一定是自己做出了危險的決定,而且是在沒有任何援助的情況下。
    “哦,是嗎……我,我是一名孤兒院的教師,我叫做小伊。不瞞你們,我是偷跑出來的,我和孩子們都被安頓在市區地下的一座防空洞裏,雖然不能保證絕對安全,但那是唯一的辦法了,可是水先生不肯,我實在放心不下,所以一定要去說服他。”
    “水先生”
    “嗯。水先生幫助我處理完孤兒院的轉移工作,到現在還沒有離開,他一個人還留在天使兒童福利院。”
    “你是說天使……福利院”
    想不到這頗有心勁和膽量的姑娘竟是一位教師,不難猜想她盡職盡責的程度,而且能夠從守衛嚴密的避難設施安全逃離確實很不簡單,不過她口中所指的水先生又是誰呢,值得她冒死相見的脫離救援體係的人物,恐怕不是尋常邏輯所能推斷的了。然而,簡短的對話卻使得如月顯得有些異常,仿佛觸及了她的心事,讓她抑製不住沉思了起來。
    “怎麽了,如月。”
    一個令如月浮想聯翩的名字讓蕭寒月產生了疑惑,自從兩人踏出公園,這是他們所聽到的唯一含有地名的信息。孤兒院,確是個既有陌生之感又有切膚之痛的地方,蕭寒月念念不忘有關如月提到的孤兒院中的唯月的童年,也許對唯月而言,那是一塊拯救過她的家園,同時也是一座禁錮過她的牢籠,從她脫離照顧與管製的那天起,她就極端地崇尚獨立、崇拜自由,為了找回失落的溫情而變得自私,甚至不擇手段地han有幸福。
    “寒月,我對你說過,我和唯月小時侯一起在孤兒院生活,以後就再也沒回去。聽說那家孤兒院經營不善,後來被私人買下一直維持到了現在,更名之後就叫做天使兒童福利院。”
    從如月短暫的回味和深刻的語意裏似乎透露著某種訊息,這絕不是個巧合。一個人無論對自己的過去有著多大的偏見,對於養育自己的故土總有抹不淨的情結,無論曾經遭受坎坷或是享受喜悅,念舊的心情是不會變的,懷念能使人冷靜,是當衝動的心無從冷卻時所最需要的平靜。
    “我知道了……如月!小伊姑娘!快,我們這就趕去天使兒童福利院!”
    蕭寒月合扇擊掌,豁然醒悟,他仿佛瞬間體會到了唯月被他怒斥之時的痛,那種痛無疑伴隨著唯月的童年也惡化著唯月的性情,是痛促使著發泄,催使著唯月裸露那震撼視聽的魔鬼神態與淒厲惡吼到了慘絕人寰的地步,她可曾意識到,在痛苦中付出了所有的恨,惟一痛失的竟是愛,對愛的遲鈍的直覺以及愛所能包容的懺悔。
    如果說唯月心灰意冷拋棄了朋友,那麽這世上是否還有她留戀的地方,她不在公園裏躲藏,也不在城市廢墟裏遊蕩,避難所的名單裏沒有她的名字,她消失得沒有一點痕跡,她或許已經……不,不會的,她是個堅強的女孩,她是個要強的女人,她會勇敢地活著,至少有人堅信著等待著,等著給她安慰,等著給她心意。
    遙看霧中天,蒼涼淒迷,望不清世界的真貌,觀不透人間的悲喜,隻有誠摯的心還在捕捉著最後的時機等待奇跡,天地能夠在混沌中覆滅,人心卻不可以隨困頓消亡。
    時間可怕地流逝著,迷霧逐漸消散,枯燥冷澀的白晝推動著整座城市進入了生命的倒計時,一切記憶,苦痛或是感動,都在消逝著,離開了現實,向著虛幻散逸,不停息地去了。
    在這沒有人煙的城市裏,擁有被遺棄的人類的輝煌,僅僅數十個小時的差異而已,天堂變作地獄,在浩劫來臨之前也已被洗劫得麵目全非,人在罹難之時總要先行自我摧殘,不管是刻意的還是無意的,毀滅的速度和力量都會從根本上超越創造的過程,人習慣於將曆史與遺跡賦予價值並世代尊崇,於是淡漠了今天所能留下的新鮮的痕跡。
    不要再幻想未來,在自虐中祈福,那是多麽愚蠢的行為,像曝露身體給陌生人欣賞,自毀前程,當星月撞擊才知道恐懼,當隕石墜落才想要逃離,當死亡迫近才拯救生命,人都在用遲到的覺悟保護自己!
    “快點!水痕,跪在蚩溟大人的麵前!”
    揮舞的鞭影抽裂了都市的天空,罪孽如脫韁之馬在廢墟中咆哮遊弋,血色重返故地,在冷風裏凝結,一滴,一滴,灑入濕鬆的泥土,沾向稚嫩的花草,浸染了聖潔的土地。天使兒童福利院,這個本該充滿天真笑聲的搖籃,無意之中成為了執行死刑的墓場。
    “嘿嘿,水痕,被鋼鞭抽打的滋味很不錯對吧。”
    卑劣的笑聲袒露著吸血鬼的興奮,纏懸在手中的鞭血終於突現了寶馬雙重性格的另一麵,他早已按捺不住被靈魂壓抑的魔鬼的狂熱,將自己的無上信仰與對冥王的忠誠凝集在每一鞭的凶猛發泄裏,品嚐著無以言表的成就感和樂趣。
    水痕跪倒在福利院中央,輕微地咳嗽著,正午的太陽照得景物煞白,渲染著以沉默自居的男人形象,那身素雅的衣杉之上漸漸滲出了縷縷鮮紅的痕跡,血流浸潤了那俊美的臉,依然遮不住那高貴的氣質和坦然的神態。
    “angel就是死在這裏的,你最好聰明一點,水痕。”
    乘著寶馬鞭力的餘威,蕭恩.瑞傑急噪不安地撒開披風,蓄積著凶惡的怒火,麵對水痕的跪態,多想代替蚩溟狠狠地踹他幾腳,以便盡快結束自己不斷加深的恐懼,隻因他心裏明白,在這看似相同的場景裏,同樣的角色,演繹的內容卻相異。
    水痕低頭的姿勢保持了短短幾秒鍾,那白淨的前額分開了整齊的黑發,輕微的血痕沿兩鬢退隱,漸漸抬起的臉飽含著暖色,浮現出的是那不變的表情,竟是發自心底的安詳的微笑!蕭恩的腿腳像被穩穩地按壓在地上,連退步的力量也使不出,他像生平第一次感到膽怯,他流著冷汗,目光轉向寶馬,手握鞭具的寶馬竟也在暗自驚怯發抖了。
    “即便受到寶馬近乎全力的攻擊也麵不改色,不愧是二十王將排名第二的水痕!”
    暗之天閃爍著他那雙狡詐的藍色電眼,他總能避開鋒芒置身事外,永遠讓自己處於絕對優勢,這是他擅長的贏利法則,但是今天縈繞在他眼中的冷光卻是不安分的自信,擺在他麵前的最後的晚宴吸引著他的眼球,令他產生衝動的快感,那是他心儀已久的水痕的靈魂。
    “這樣夠了嗎,蚩溟,你該滿意了。”
    水痕挺起腰緩言慢語,慈眉善目的麵孔露出些許疼痛的表情,溫良忍讓的態度似乎是在表明他已屈服,然而那含蓄的尊貴的傲氣卻足以挑起三個頂級王將的圍攻之勢,如此形式單純又動機不純的下跪,真是危險,危險得引人入勝、發人深省。
    蚩溟笑了,那是純正的魔鬼的嚎笑,發黑的臉、油綠的眼體現著非人類的野性特征,張狂地發笑卻沒有一絲肌肉的搐動,曾經敢與水痕容顏相媲美的麵目如今蛻變成這般模樣,那是浸透了征服的王者之相,冥王是不會對任何變相的挑釁感到驚奇的。
    “水痕,聽說這世界就要完蛋了,我從你的眼睛裏怎麽一點也看不到呢。”
    “不,我已經有所覺悟了,真正看不透的人是你啊,蚩溟。”
    水痕那滿含慈悲的眼神和許多年前的一樣,他所謂的屈服從來就沒有誠意,他無時無刻不在對抗,無處不有他的仁義教誨,他屈膝不是為誰下拜,而是顯示他的能耐,招來蚩溟所有的注意力,勾起蚩溟以往的妒忌,這就是他等候於此的目的。
    “水痕!你竟敢對冥王無禮,你還不肯服輸嗎!”
    蕭恩終於沉不住氣了,那急於化解的畏懼心理竟促成一股短暫爆發的惡力,他飛步跨到水痕背後,抬高的右腳以槍彈射擊的速度直搗而下,猛猛砸向水痕的身體,即刻感受到被擠壓的傷口淤血的噴濺和斷裂骨骼的破碎,如此強烈的踩踏力量沒有使水痕彎腰,卻沉沉地粘滯在了他背上。
    “把你的腳拿開,蕭恩。”
    水痕淡漠的聲音透著語意的溫度,體態端正得不知疼痛,擴散滴淌的鮮血刺激著蕭恩發抖的腿輕軟緩慢地撤了回去,蕭恩第一次為自己的動作詫異驚恐,他神色失常地僵立著,在暗之天的藍色目光鄙視下精神被擊垮,他被徹底打敗了。
    多麽貴重的血意,多麽閃耀的靈魂,這正是暗之天所期待的盛宴,再辛苦也值得冒險,就這樣繼續欣賞水痕的魅力,看看那毫不顧惜的身體裏麵到底蘊藏著多少驚世駭俗的秘密,等到他流幹了血,再強的心誌也要枯竭,那便是掠取他靈魂的最佳時機,那是暗之天置人死地的手段。
    “你去死吧!水痕!”
    寶馬揮起狂鞭怒劈瘋砍,飛揚的血,邪惡的臉,衝動的殘忍的魔鬼舔嚐著最猛烈的快意,博得了蚩溟的暗笑,發出了最恐怖放蕩的獸吟,超脫了心虛和膽怯的殘暴能夠用世間最仁慈的鮮血來祭奠,何等暢快淋漓。
    就這樣!水痕,不要躲避,用你所謂的善良好好承受這殘酷的刑罰!你的身體即將在鞭笞中死去,你的高傲的靈魂一樣會枯萎,等著滅亡吧,成為迎接世界末日的祭品,惡魔們將沐浴著你的血衝出地獄侵吞大地,在血海中踐踏你的靈魂爭奪榮耀,就這樣沉默著去死吧!
    “水先生!”
    電鞭恍若雷鳴,血雨紛飛哀號,疑似之間竟是爆炸般的淒厲呼喊,突然闖進了這血腥的刑場,魔鬼的視線炸裂了,居然有呼喚水痕名字的女人,一個瘦弱驚懼的倩影帶領蕭寒月和如月莽撞介入,使得死刑之下的水痕終於被震駭而發出最敏感的呻吟:
    “小伊……”
    “不是說歸隱獨居了麽,看來還交了不少新朋友。”
    暗之天雙目聚射藍光,真是個意外,沒想到水痕豔福不淺,死到臨頭還有美人送行。寶馬的鞭全然不予理睬,繼續抽打,凶暴令人發指,沸騰的血水狂甩亂舞,濺濕了小伊那白皙驚恐的臉,陰森得凍結了太陽的溫度,悲慘得直讓防寒服下那少女冰冷的身體惶然顫抖。
    “不!不要——”
    小伊遠遠跪在了地上,癱軟的身軀苦苦叩拜,拚命磕頭哀告,這個不知情的傻丫頭,竟然在放棄抵抗的水痕麵前向魔鬼求饒,如此單純而又華麗的靈魂色彩豈能逃脫暗之天射獵的眼睛。這是瘋狂的魔鬼的世界,懷著最後希望的蕭寒月想不到曆盡艱辛卻踏進了死神的領地。
    “唯月,唯月……不,不可能的……”
    蕭寒月機敏的頭腦在經曆了天旋地轉的震蕩之後形同呆滯,災難出人意料地提前了,地獄惡魔血洗了福利院,房屋倒塌過半,烈火在殘垣斷壁中焚燒著一切生命氣息,觸目驚心,蕭寒月僅存的願望破滅了,他的美好假設和期待麵對的竟是這片廢墟,竟被拙劣而無情地焚毀!他掩護著如月不由得向後撤步,以他畢生的膽識做盾牌,用所有的防衛力量抱著如月,如月被眼前的慘景嚇哭了。
    “水先生!不……不可以……院長先生和逍遙都死了……為什麽連你也是這樣……”
    震耳欲聾的鞭打聲淹滅了小伊的悲楚祈求,頭磕破了,眼鏡摔碎了,熄不滅的心聲卻比死亡的鞭撻還要震撼,是什麽讓少女的祈禱如此悲慟欲絕,向魔鬼叩首,為死者驚心,為生者膽寒!蕭寒月震驚了,無法直視那淒然顫栗的小伊,無法在如月的淒切哭泣中立足,他實在看不下去了,再也不能抑製被觸動的情緒,那失去保護的女孩最悲淒真摯的眼淚就像罪責一般刺痛著他的心!
    霎時,血氣之中雲霧翻騰,日色輝煌,金光熱浪以排山倒海之勢席卷刑場,壯麗如岩漿噴濺般的激變,竟是蕭寒月的偷襲!聚合光熱的金絲扇揮展在手,引導著蕭寒月的心力釋盡光華,動作如此迅速,力量全開,不間歇地發出億兆射線刀,割斷鋼鞭軌跡,在蚩溟與水痕之間刮起了黃金風暴!
    “快!趁現在!”
    出其不意的攻擊效果像華麗的大幕將水痕隔離在了魔爪之外,無力分身的蕭寒月為兩個女孩爭取著短暫的時間,消耗著點滴的運氣,扇翼與手臂在靜推之下微震,發力達到極限進而超出負荷。瞬間的意會喚起了絕望之中的小伊,也命令著如月立刻幫忙救人,卻留給蕭寒月無法控製的局麵,瞬息之間遭遇原封不動折回的反射線,來不及收斂的火焰扇在颶風中折斷,蕭寒月如握發燙的金屬,身似灼燒,心驚肉跳!
    “小子,你不想活了……”
    冷酷的電眼藍光消退了刑場的溫度,掃清了視野裏的塵埃,黑色披風紛紛再現,炎陽似火,刻畫著暗之天的眼睛,渲染著蚩溟的魔影,全都毫發無損。最強的光速攻擊失效了,蕭寒月驚顫得直流冷汗,他不可能再贏了,他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兩個弱女子攙扶著遍體鱗傷的站不穩的水痕,空前的壓迫感和最糟糕的處境考驗著蕭寒月對生死的悟性,象征生命力的扇子毀了,看來今日之行必定是要他葬身此地!
    “不知死活的是你們!災星馬上要吞掉全世界,大家都別想活命!誰也逃不掉,我死了,你也一樣——”
    蕭寒月與生俱來的凜然正氣被激化了,他怒目揮臂,手中燃燒的斷扇散逸著新鮮的光輝,帶著狂妄憤慨指向蚩溟。無畏也好,放肆也罷,再恐怖的死亡威脅也改變不了蕭寒月極端抗命的心情,他沒有退路了,就算粉身碎骨也沒關係,可是他決然無法相信,不能保護唯月,卻要以死告慰如月,難道這才是他沸騰的愛所能表達的理念!
    “你說的沒錯,地獄美景正在向你招手,先把你的靈魂交付給我,然後你就可以放心地去觀賞了——”
    暗之天透著不以為然的鬼笑,人類真是愚蠢而又張狂,膽敢指著冥王說教,想被寶馬和蕭恩撕成片嗎,多麽令人著迷的靈魂啊!暗之天流瀉著旺盛的欲念準備向蕭寒月靠近,雙眼突然發出預警藍光,冷色打亮了被蕭寒月擋在身後的水痕,那平穩的氣息釋放著深厚的熱量,擺脫了左右女人的護衛,居然挺身而出了!
    “小伊是在告訴我,不該拿寶貴的性命去滿足惡魔的我不能再執迷不悟了,我不允許你們再傷害任何無辜的人,除非先打倒我,暗之天,你來吧,你們三個一起上,拿出你們真正的實力打敗我!”
    水痕充滿挑釁意味的言辭像謎一樣玄妙,清雅的姿態不像是從鞭刑中恢複過來,而是根本未曾有過創傷,他那深不可測的眼神仿佛是發現了驚人的秘密。作為蚩溟的心腹,寶馬和蕭恩如此行為反常,就連暗之天也顯得過激浮躁,原因很簡單,他們都在短時間內受過重傷!沒有什麽比失敗更危險、更值得隱瞞的了,他們一定是輕率地向陌生人挑戰,不料碰到傳說中的高手,結果犯下致命的錯誤。能夠抵擋三個上等王將的神秘人物,莫非就是水痕所希望的能夠拯救世界的力量,可惜不會再出現了,因為暗之天從來不與獵物同生共死,很顯然,他們得手了,但是卻因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物極必反,人到了萬劫不複的境地就變成了魔鬼,最凶殘的魔鬼是人心中的恐懼,為抵製恐慌而發泄其實是毀滅與自我毀滅的過程。皮肉之上的血跡意外地證實了水痕的判斷,剛才蕭恩出腳的同時已經震裂了自己的傷口,而事實上,一直纏著鋼鞭流淌的,是寶馬的血!
    水痕的異常反應果然刺激到了暗之天的要害,這個自稱吸心惡魔的第三王將閃著高度緊張的藍色目光不敢再前進一步,寶馬與蕭恩更是不約而同地退到了蚩溟兩側,他們心裏比誰都明白,即使冒險聯手也意味著再一次的重創,何況三個人相互排斥,不僅沒有勝算,甚至會丟掉性命!然而令水痕困惑的是,蚩溟應該早就知道了這一點,卻放縱暗之天,還讓寶馬盡情地發泄,似乎是蚩溟為他們解除了後顧之憂,但是推波助瀾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蚩溟究竟會作何感想。
    “水痕啊,你終於想通了嗎,你真以為我不能夠超越你嗎,王將實力的排名是你自願讓給我的,不過今天我要證實給你看,誰才是真正的第一!哈哈——”
    地獄惡魔蚩溟終於發出了蓄謀已久的狂笑,那炭黑般的臉頓時和眼睛一樣變成了墨綠色,鮮紅的口舌像在噴血,散亂的灰頭發在狂風中似觸手張牙舞爪,逐漸膨脹的麵目隨著身體的迅速壯大溢出深紅液體和腐爛的氣味,被撐破的披風裸露出正在變色的**,蚩溟形如異獸,不斷發出雷鳴般的惡吼,就在全身衣服掉落之際,那恐怖的魔鬼身軀突然放射出綠汁狀的強猛光照,速度之快令寶馬和蕭恩猝不及防,暗之天惶恐轉身,那絕命的殺傷力竟也朝他襲來了!
    “什麽!蚩溟大人!”
    遲鈍的防禦已無濟於事,魔光噴濺的方向準確無誤,瞬間突破了寶馬的防護極限,吞掉了蕭恩的身體,遏製了暗之天最迅速的抵抗,繼續穿射,暗之天的下意識的反攻宣告無效,全身被擊碎熔化,那激烈閃爍的藍色目光永遠地熄滅了,忠於蚩溟的報酬竟是滅頂之災!
    “嗚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蚩溟如狂魔似野獸,形體持續變化,頭顱伸長,骨骼增大,皮膚硬化,他的原形究竟是冥王還是怪物,與其說是魔化,不如說是進化!迅猛生長的蚩溟忽略了水痕的存在,力量極速攀升,身形不顧一切地向上長,超越了福利院八層大樓的高度,那突出的眼球比窗戶還要大,鋒利暴露的牙齒像堆砌的白骨,隨著一條巨型長尾翹擺起躍,伸出利爪,張開了血口!
    “霸王龍!”
    蕭寒月頓然吃驚,斷扇汲取金光在手中振顫鳴響,真是駭人聽聞!一邊是美女,一邊是野獸,恐怕隻有真正的男人才能在這場血淋淋的爭鬥中拚死存活!蕭寒月奔跨上前,集中所有力量再次揮扇出擊,無限增強的金色沙塵像一張電網撒向蚩溟,旋起黃金沙暴!維持了不足半刻的屏障即被撕裂,龍尾如巨蟒一般襲擊掃蕩,熾熱的氣焰奔騰直下,蚩溟口中噴出了烈火!
    小伊和如月險些葬身火海,分別被水痕、蕭寒月救出了福利院,火光之中的蚩溟興奮得顯然忘記了一切,甩著那強有力的尾巴撞斷了古樹,搗毀了四周的房屋,用強壯的巨足踐踏著一片焦土,放聲嚎叫,盡情地噴射地獄火焰,傾泄征服的為勝利炫耀,這就是地獄惡魔的終極形態!
    “快,帶她們走,蚩溟由我來應付!”
    “不!水先生!”
    小伊那依然央求的眼神令水痕震撼,在這驚心動魄的關頭,那種樸素的溫柔與善良持續打動著水痕慣於平靜的心態,她所表現的不止是一點關懷、一點勇敢,她所給予的一個陌生女子的坦蕩與那些無止境的魔鬼的勾心鬥角形成了鮮明的反差,水痕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什麽angel要把小伊托付給他,在這世界毀滅前的時刻,水痕終於知道了世間最需要保護的是什麽!
    “我們先走吧,他一定會來的,我相信他。”
    蕭寒月接受了水痕的安排,情勢危急,時間緊迫,就算小伊再怎麽不肯,也無法動搖水痕的決心了。眼看蚩溟就要鑽出福利院地界,水痕返身回到廢墟前,默立片刻,閉目合掌,凝神定氣如同冥想,人類弱小的身軀遠不及霸王龍肥壯的肢體,看似對比懸殊,兩者如何能抗衡隻有拭目以待!
    “蚩溟,現在二十王將隻剩你我二人,如果你執意要墮落成魔的話,如果這是上天注定的生死抉擇,那我們之間就做個了斷吧!”
    水痕猛然睜開雙眼,身前的烈火照耀著躍動的影子,身後吹來新鮮的海風,水痕靜如礁石,佇立在波瀾起伏的世界中央,四周泛起若隱若現的海浪,清新的海藍衝刷著他的肌膚,浸染著他的衣裳,無垠的海麵隨著水痕的意念推向前進,撲滅了大火,淹沒了廢墟,洶湧的海水掀翻了蚩溟笨重的軀體,衝向天際幻化沸騰,天地一片蔚藍恢弘激蕩,分不清是天空還是海洋,晴空之下魔鬼掙紮,波濤之中惡龍翻滾,是大海的咆哮!
    遠離了天使兒童福利院,遠離了曾經溫馨的家,小伊的心仿佛被海的顏色浸透,漫漫的涼,淡淡的痛。又是一陣驚濤駭浪,天邊湧起的海潮映得人心清爽,如臨夢幻,一場藍雨濕風裏傳來龍的血腥呻吟,海平麵上升起了太陽,漸漸退潮,城市容貌浮出了水麵,在那寬廣的雨幕般的深藍背景下出現了一個奔跑的黃白身影,不可思議,那是平安歸來的水痕!
    “好厲害!如月,我們兩個今天算是有福了。”
    “什麽嘛,看你開心的樣子。”
    如月驚魂未定,蕭寒月卻大呼爽快,揣起酒壺欣然喝了一口,比起死裏逃生的滋味,更愜意的是如沐春風的欣悅,在這蒼涼末日裏,有勇者相隨,有美女做伴,人生何愁不暢快!倒是小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迫不及待奔迎而去,沒了眼鏡看不清路,差點就栽倒在水痕麵前。
    水痕麵色潤潔,身著鮮亮的禮服,仿佛在海潮中洗淨,全身沒有一滴血色,真不愧是妙手回春的神醫,不過今天卻是小伊挽救了他的生命。水痕輕輕地對小伊點了點頭,溫暖的神情裏充滿了對她的感激,小伊熱淚盈眶,不知所措地呆站著,多少擔心和傷痛表達不出,隻化作淺淺的欣慰笑容。
    “水先生……”
    “各位,我盡力了,還是沒有辦法打倒他。”
    水痕轉身歎息,海色褪盡的地方果然傳來了令女孩們提心吊膽的龍吼之聲,也讓蕭寒月著實驚了一跳,原來蚩溟還活著!腳下路麵漸漸起了震動,仿佛有千軍萬馬從遠方奔襲入城,建築群一片接著一片倒塌,火光與煙塵迅速臨近,有如成批的野獸橫衝直撞,伴隨著越發強烈的地震和驚天怒吼,跨越了層層障礙,推dao了遮掩視線的摩天樓,隱約現出一隻龐然大物的陰影!
    “我來保護小伊,我們各負責一個女孩的安全。”
    “我正有此意!”
    水痕與蕭寒月心有默契,帶著小伊和如月驚忙調轉方向,相互策應,朝著樹多的小徑飛奔隱蔽。蚩溟真是陰魂不散,嗅覺靈敏得可怕,尋著人類的氣味一路追趕,從深巷到大街,從樹林到湖岸,緊咬不放!這個恐怖的原始獸仍在不斷成長,比先前要高大許多,體形足足超過在福利院時的兩倍,力量倍增,凶猛無餘!四個人全力奔跑,躲避著霸王龍的當頭撕扯和強烈火攻,幾乎要被逮著了,恍然若夢,竟有一片開闊的水域擋在麵前,像是地下水泄漏,街道被淹入水中,無路可走,如置身於水上都市,令人駭然費解,水麵詭秘上升蔓延,居然是西湖!
    難道是西湖決堤迎頭奔來的霸王龍伸首擺尾,朝準獵物張口便咬,水痕再強再快也不及那血舌來的突猛了!忽然,一聲驚響推開了霸王龍的巨嘴,血水噴湧,皮肉開裂,痛得那龍首狂然反彈高高仰起,恰當其時的襲擊接連作響,一串火紅色彩的爆破力推阻著巨獸的掙紮挺進,是槍聲!如驚夢,似奇跡,龍足之下出現了神秘的持槍女子,她身披黑底花紋外衣,敞著金黃色背心,穿著灰黑色緊身牛仔褲,冷妝打扮,留著濃黑披肩的卷發,戴一頂精巧輕薄的黑帽子,濃眉大眼,麵容清冷,神情專注,驚豔至極!她舉著一支與她衣色相仿的玲瓏手槍,正對著一隻比她高出百米有餘的超級霸王龍開槍射擊!
    “櫻!”
    水痕失聲驚喚,差點認不出來了,真猜不到會是她,更想不到還能再見她,而且是在這種時候碰麵!櫻,果然是被看中的奇異的女人,對於她身上的謎,恐怕沒有誰能夠解開了,可是在水痕心裏一直萌發的感覺再次給出了模糊的答案,櫻的出現使得水痕更加確信,必須對她抱有希望,因為世界末日其實就是櫻的災難日!
    “櫻”
    蕭寒月仔細觀察,雖然隻是有點印象,但他斷然不能肯定這就是他在舞會裏見到過的那個嬌滴滴的姑娘,完全給人不同的感受,如果說當天撞在蕭寒月懷裏的是眼前這個女人,他怎麽可能把她放跑呢,或許現在令蕭寒月牽腸掛肚的人就該換作是她了,這麽說來……把唯月的事情都給忘了那麽如月呢照這樣不如幹脆撞死算了,蕭寒月自歎本性難改,連忙不再意想,一笑了之。
    美女放槍,終究隻是好看,惹惱了霸王龍一樣不會講情麵,狂燥憤怒的蚩溟很快便頂住了槍擊的力量,那如山重的大腳轟然向前移動,弄倒了房子,踩扁了停靠在路邊的汽車,巨爪折斷了連排的古木,龍血橫流浸染了西湖的水,瘋掃亂擺的尾巴將斷橋也給壓垮了,緩過氣來的霸王龍猛然俯首,從空中吐射了一口濃烈的火焰,槍聲停得及時,烈火擦過美女的婀娜身段消融入水,櫻以極其冷豔的姿勢敏捷地躲過攻擊,半退半停地到了水痕身旁,霸王龍搖頭擺尾呼天吼地,櫻臉色粉濕、已然有些力不從心了。
    “櫻,跟我們走吧!”
    在水痕的誠意麵前,櫻仿佛感到一點放鬆,她利落而懇切地點了頭,於是大家返回了未遭水淹的大街,趁蚩溟還沒有回過頭之前,向著城市的另一端開始奔逃。霸王龍的恐怖威力不再引人注目了,卻是櫻的一舉一動都使人驚歎,加盧卡死了,保護她的人似乎都不在了,她反而變得成熟了,那種成熟不是老成持重,更不是消極遁世,而是一種無法形容的、也令人無從參透的傷感的美豔……
    蚩溟又追來了,他總能聞見活人的氣味,但他不是饑餓想要吃人,而是忿忿不平追繳著他喪失的利益,他想讓人陪他玩命!事實上,最聰明的也許並不是人類,但是人卻不是最愚蠢的,打不過就跑,躲不過就兜圈子,對於毫無規律的追擊,根本就不需要認真理會,不過那隻霸王龍還真是糾纏不休,真是煩死了!
    “寒月,我看你好像動心了哦,現在又多了個女孩子在身邊,而且還是個大美女。”
    “你吃醋了嗎,放心吧,我還把持得住。”
    “喂,說正經的,你有沒有發覺,這個櫻,她好像跟舞會見過的時候不太一樣了。”
    “我發現了。”
    如月的疑問加深了蕭寒月的猜測,雖然這樣探究別人很不禮貌,蕭寒月尤其不喜歡對女人妄加揣測,但是對於櫻,直覺就夠深刻了。那女孩估計是受過什麽打擊,否則她的眼神不會像冰窟一般深冷暗漠,她漂亮的外表隱藏了一顆被蹂躪的心,是無情的力量逼她脫胎換骨,所以她活下了身體,卻沒有活著的心。
    帶著美女的缺憾,與野獸賽跑,絕非人力所為,再這樣與蚩溟糾纏下去恐怕會死得很難堪,何況女孩子是撐不了多久的,蕭寒月似乎慢慢正視了這一點,他覺察到水痕也不再作反擊,兩個人開始心照不宣了。
    霸王龍橫行,無疑成為災星禍害人世的前奏,幾個小時的突變能夠讓數十億年逆轉,不是時光倒流,而是舊戲重演,當人類退出進化的舞台,主宰世界的權力將被重新分配,數千萬年前的統治依然有效,然而自從恐龍誕生的那天起,就注定了它要滅絕的命運!
    “不用去管他了,缺憾災星降臨,世界終將毀滅。”
    “水先生,我好像有點明白您的想法了。”
    “我也是這個意思,不過要我說,就算是核武器滅一隻霸王龍也是綽綽有餘,我們就不要白費心機了。”
    “寒月,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說笑。”
    “各位,應該是我們在劫難逃了。”
    “去粘粘公園吧,之前我和如月發現了一條通往異世界的秘密隧道,不知能否安全離開,我們就賭這一次!”
    “好!”
    從白晝到黑夜,逃亡的腳步沒有停歇,漸漸遠離了霸王龍,那龐大的暗影留在了城市中心,咬斷了電纜,掃平了路麵,踏著人類的遺產,踩裂了大地,燒毀了家園,碾碎了希望,沉迷於無休止的破壞,孤獨地哀吼著,瘋狂地噴泄著,迷失在大火之中,和城市一起燃燒。
    接近公園的路顯得尤為漫長,櫻的動作也愈發遲緩了,她走走停停,時不時看著路旁的景色發呆,偶爾也會駐足在街邊懸掛的巨型廣告牌前觀望,仿佛是惜別似的,她的表情卻總是淡得像水,連句話也沒有。誰也猜不透她的心思,更不敢驚擾她,大家隻是隨著她,誰都不希望她離開,更不想看到她發生意外。
    通透的暗紅流雲遮蓋了整個夜空,天寒地凍,黑暗的粘粘主題公園裏,溫度降至零下,陰風瑟瑟,草木濕冷,寂靜的建築與雕塑失去色彩被夜幕隱埋,淡漠了遙遠的霸王龍淒涼的嚎叫,公園僻靜的路上滿是櫻心裏的惆悵,她還想多看幾眼,不知會記得什麽會忘記什麽,不知清影妹妹會不會還在那棵大樹底下等她呢,一切都要匆匆過去了。迎著中央公園裏的綠光,櫻的心被異世界的召喚牽引著,在這熟悉的水草之間,曾經待了這麽久,從來不知這裏有山洞,穿過隱秘樹叢的遮掩,那深邃的洞穴裏麵散發著奇異而清冷的綠光,她不明白為什麽心暖得想要哭泣,為什麽呢……
    “快呀,姐姐,快一點跟上來。”
    虛晃的人影在洞中帶路,逐漸在綠光裏消逝,聽著小伊微弱的呼喚,櫻停留在狹窄的洞口遲疑不決,終於轉身奔出洞外。櫻脈脈注視著四周陰暗的景色,依依不舍,這座公園由她親手創造,傾注著她的心血,有一種感情是永遠也不能平息的,更無法忘記,需要的不是留戀,而是麵對,是永恒的相依相偎……
    殷紅色的天空浮現出了皎潔的月光,照亮了櫻癡滯的眼睛,今夜月亮大得出奇,光輝冰冷,就在滿月形成之時,雲層開裂,銀月邊緣顯現出一顆表麵缺損的巨大深紅星體,那是傳說中的不完整的天體,正是缺憾災星!急速地靠近著,劇烈地碰撞著,天空爆炸了,黑夜一片通明,世界在瞬間的閃耀中感受了光與熱,人間在透徹的顛覆下了卻了生與死!
    又是個溫暖的日子,晴朗的天氣,找不到太陽的蹤跡,總是滿眼的花紅柳綠,不知是春還是夏,處處芬芳沁人心脾,清新柔和,漫步呼吸像在沐浴,真舒服,綠光世界裏的景色好迷人哪……青路彎彎曲入幽境,布局精雅的房子坐落在石街兩旁,屋前種滿了鮮花和果樹,好一座清秀寧靜的小鎮。林蔭下,一把白紙扇輕搖而出,蕭寒月神氣清爽飲酒歎賞:
    “風雨盡,花香貴,隨蝶舞鳥鳴,沉溺物色斷人情!”
    “傷愁散,思緒凝,遊幻象夢景,感懷世故尋賞析。”
    水痕溫婉接語,風度翩翩。紅豔豔的蘋果掛滿了綠枝,如月身穿迷你裙輕盈走來,她梳著簡短的頭發,手握清香四溢的紅果,露出了矜持的微笑:
    “淚如止,愛猶存,朝暮憶別離,留落牽絆聚相依……”
    唯月一定還活在世上,無論是哪個地方,如月和蕭寒月都堅信她的存在,祝她幸福。可是櫻卻沒有來,終究還是等不到她了,這必將成為水痕心中永久的遺憾。果木飄香,獨處閣樓之上的小伊正在晾衣服,她仍然是那麽的文靜,不戴眼鏡的臉更顯娟秀,神情裏藏不住絲毫的隱憂,她拂著麵頰上的汗水,輕柔眺望,轉瞬之間,眉目泛起了驚喜的笑顏。
    “心已靜,意未定,春夏惹期會,殘餘冷淡息歸隱——”
    遠處傳來柔聲細語,穿透綠葉鮮果,暗淡的影子踏著陰涼的石路,漸漸現出少女的身形,厚重的深色衣著使她在豔景之中顯得更為深沉,濕軟的頭發垂在胸前,白嫩的麵容沾著點點灰色,嬌小的鼻子染上了煤灰,那雙出神的大眼睛透著迷人的光彩,她輕擺纖手,姍姍而來。
    “櫻!”
    果樹之下三人驚悅,小伊匆匆奔出閣樓,小鎮美景就像一場電影。櫻停步摘了帽子,滿身灰塵,緩緩伸出雙手敞開懷抱,那乖冷的表情頓時化成了溫暖而甜美的笑容,迎來如月和小伊,三個女孩幸福地抱在了一起。水痕和蕭寒月會心而笑,女孩間的友誼才是最動人的景致,相信如月她們能夠讓櫻保持這份珍貴的快樂,她不再隻是個虛無縹緲的靈魂了,她已經是個活生生的女孩子了。
    沒有街市的喧囂,沒有居室的寧靜,自然的聲音是心靈的樂器,這段音樂曾經是悲曲,現在彈奏出了憧憬,男人追尋的是新世界,女孩子索要的是新生。